小安子满额黑线,果然,有什么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这主仆三人,可当真是画风清奇。
    半个时辰后,糯米和土豆分道扬镳。
    糯米被小安子领着前往景萃宫,土豆则被引去邓琰处报道。糯米跟着小安子,路上时不时有主子乘坐娇撵路过,她被小安子拽着跪了一波又一波,膝盖都跪破了皮。
    景萃宫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远远恢弘庞大,独树一帜的建筑彰显出皇家威严。
    她跟着小安子沿着青石板路往正殿走,四顾一望,有花池假山,还有从涓涓流水上架过去的小木桥。景萃宫内太监宫女忙忙碌碌,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活儿。
    带刀侍卫列队在四周巡逻,从里到位俱透着股威严劲。糯米紧跟小安子,她伸手扯住小安子的袖子,怯生生问道:“公公,我家小姐在这里当皇后?会不会被人欺负啊?”
    小安子一脸鄙夷,将手中拂尘一甩,耐着性子解释说:“皇后娘娘高高在上,谁敢欺负她?那不是掉脑袋的事儿吗?”
    糯米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小姐咋就这样当上皇后了?毫无征兆啊!
    她跟着小安子走进内殿,四面墙壁玲珑剔透,五彩的锦缎帐,镀金的帐钩,金彩珠光无不奢华。就连脚下地砖都是莹壁透亮,头顶的雕梁画栋看的她头晕目眩。
    ——娘啊,这就是小姐住的地儿啊?太奢侈了吧?
    她的目光很快落在贵妃榻上,翘着二郎腿,一把一把往自己嘴里丢瓜子仁的小姐身上。眼前一派奢华景象登时被小姐这粗鲁模样击得“砰砰”粉碎。
    柳九九看见糯米,一个激动从榻上坐起来,不小心将瓜子仁打翻,掀了一地。糯米看见她也是鼻子发酸,担惊受怕这些日子,总算见到了自家小姐。
    糯米瘪嘴正要哭出声,一旁伺候柳九九的景云忙冲糯米喝道:“放肆,见了皇后娘娘还不跪下!”
    糯米吓得娇躯一震,双腿一软给自家小姐跪下。
    柳九九叉腰瞪了一眼景云,一把将糯米给拽起来,冲着景云道:“这是我的丫鬟,不用你来吼!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糯米拽着小姐的手,一脸委屈,怯怯道:“小姐,我不是狗……”
    柳九九干咳一声,拍着她那双小胖手安慰道:“我知道,我这不是打个比喻嘛。”她不太喜欢做事一板一眼的景云,跟她一点也不亲。
    总之,糯米来了就好,她还是跟糯米亲。
    自从大婚之后,柳九九就没再见过周凌恒。她心里念着他,想去看他,她带着糯米去乾极殿蹲点,好几次远远看见周凌恒,却被小安子给挡了回来。
    她心里就跟种了一只魔爪一般,不停地抓挠着她的心口。自从当了皇后,她一天都没清闲过,老有一品夫人三品小姐,进宫来给她送礼。
    柳九九看着那些人送来的金银珠宝,很是不屑;她们送的,排骨大哥也送了她不少,她现在是皇后,还缺这点金银珠宝吗?
    为了不给景萃宫招贼,但凡来送礼的都被她给轰了出去。
    这一来二去,“油盐不进”皇后娘娘开始让下面的人琢磨不透。听说皇后爱做菜,下面的人又来送菜。短短不过一日,景萃宫变成了菜市场。
    柳九九掀桌大怒。
    牵着被拔了牙的齐北虎坐在景萃宫门口,悠哉悠哉地喝茶,一副“你们谁再敢来送礼,我放老虎咬死你们”的架势。
    由此,再无人敢来送礼。
    于是私底下有人说她是恶毒皇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母老虎。宫女们都议论纷纷,都道皇后无才无德,凶横跋扈,毫无教养,比不上秦德妃一根头发丝儿。
    柳九九听着糯米打探来的消息,忧愁的躺在景萃宫,差点气得背过去。她欺负谁了?她当皇后这些日子,就折腾手下宫女剥了几盘瓜子仁,怎么就变成凶横跋扈,杀人不眨眼了?
    她揉着脑袋,几近发狂,问糯米:“那个秦德妃,最近在干啥啊?怎么大家都拿我跟她比较?”
    糯米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片刻才道:“秦德妃最近在操持太后寿宴,据说寿宴布置的不错,表演也是别出心裁,太后很满意,对她赞不绝口。”
    柳九九撑着下巴,有些无奈。
    这个秦德妃,表面看上去是挺好,可她怎么就觉得那么不舒坦呢?
    当天晚上,周凌恒气冲冲从乾极殿过来,一屁股挨着她坐下,“真是气死朕了!”
    柳九九好几天没看见自家的排骨,有些开心,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颈,俏皮问道:“怎么了?”
    周凌恒揽住她柔软的腰身,一腔怒气扔压不下去,他道:“那些个老东西,没有阻挠你当皇后,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
    柳九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疑惑:“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周凌恒屏退左右,抱住她,贴着她耳多低声说:“那些老东西,说朕登基多年无所出,让朕立南王为太子。”
    “噗——”柳九九正端着茶杯喝水,一口水喷出来,“南王这是要认我们当爹娘?”
    她的理解很简单,太子得是皇帝皇后的儿子,立南王为太子,那个瘟神岂不是得叫她和周凌恒爹娘?
    ——这样一想,居然有点爽。
    以后同那瘟神见面,她就可以趾高气扬道:“给为娘跪下!”
    周凌恒见柳九九傻笑,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想什么呢?立叔叔为太子的前列也不是没有,朕的父王便是瑾宣帝的叔叔;当年瑾宣帝执意一帝一后,不纳后妃;之后皇后无所出,无奈之下,才立父王为太子。”
    柳九九总算理清楚,她歪着脑袋问:“怪不得,他一心想要你的命,如果你死了,你没有儿子,朝中大臣一定会拥他为王,是不是?”
    周凌恒点头,“嗯,以前朕没有立后,那些老家伙倒不至于逼朕。现在有了你,那些老家伙便拿你没有龙子这茬大做文章,连着好几日在朝堂之下上奏,让朕立南王为太子。”
    “这还不简单?”柳九九从他腿上跳下来,拿了枕头,攒劲儿塞进自己肚子里。她叉着腰,挺着隆起的小腹,“喏,这样,咱们不就有小排骨了?”
    前些日子,她听萧淑妃讲了许多后宫争宠的血腥故事。
    譬如,有妃子假装怀孕,再假装被另一个妃子推倒滑胎,以此陷害他人,将其置之死地。如果朝中大臣只是因为周凌恒无后,这有什么难的?
    “那我假装怀孕,过几日我就挺着肚子去招惹南王,最好让他一脚踹在我肚子上,届时咱们来个栽赃嫁祸。”说到“栽赃嫁祸”,柳九九眼睛发亮,兴奋地跳起来,“给他一个谋害皇子的罪名,这样,朝中大臣谁敢再帮他?”
    周凌恒看着眉飞色舞的柳九九。
    ——好一招栽赃嫁祸,这手段虽无赖,但也不妨一试。
    ☆、第46章
    翌日一早,柳九九叫上秦德妃、唐贤妃、萧淑妃一起去御花园遛虎。
    柳九九牵着齐北虎领头走着,三妃和宫女太监们缩在后头,侍卫举着刀阻隔在中间,以防齐北虎发狂伤及无辜。柳九九慵懒地迈着小步子,牵着老虎在前头悠哉悠哉,时不时扭过身招呼三妃:“你们倒是走快些。”偶尔用手掩着嘴,装作不舒服,矫情道:“今儿我怎么老想吐……”
    呃……她是真的有点想吐。
    大概瓜子仁吃多了?腻着了?
    糯米紧跟侍卫身后,望着自家小姐,关切问道:“小姐,您是不是瓜子仁吃多了?难受就别吃了。”
    “……”柳九九神色纠结,牵着老虎继续走。
    唐贤妃面部微抽,小心翼翼迈着步子,神经随时随地保持紧绷状态,只要老虎一发飙,她即刻将一旁的德妃扯过来,推上去,拔腿抱头往回跑。
    秦德妃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温婉模样,她隐隐觉得,柳九九带她们出来,不仅是遛老虎这般简单。
    一行人行至御花园,齐北虎懒洋洋趴在草坪上沐浴春光,柳九九召集三妃围过来,一起赏早春的花,三妃一脸不情愿地挪过去,盯着一旁趴着的齐北虎心惊胆战。
    柳九九装模作样抬手捂嘴,作干呕状:“今儿怎么想吐呢。”
    唐贤妃见她想吐,嫌弃地刮了她一眼,往后退了一步。秦德妃装模作样关切道:“莫不是受了风寒吧?”
    萧淑妃倒是真关切,拉着她的手拧着一双小眉头问道:“吃多了还是怎么着?要不要找个太医瞧瞧?”
    唐贤妃见萧淑妃对皇后那般殷勤,不甘落后,忙笑脸迎上,从萧淑妃手里抢过柳九九那双软弱无骨的小手,攥在自己手里,脸上担忧神色做得十分夸张。她瞪了一眼萧淑妃,苛责道:“萧淑妃,皇后乃千金之躯,身子不适当然得请太医,这还用得着问吗?”她转过脸吩咐贴身宫女,“春喜,去,请杜太医来。”
    柳九九紧咬着自己嘴皮,巴掌小脸憋得惨白无血色,她抬眼望了唐贤妃一眼,随后白眼一翻,身子朝后一仰——晕了。
    她厚重的身躯毫无征兆地砸在虎背上,砸得齐北虎五脏翻腾,疼得仰起头哀嚎一阵,跳起来,驮着柳九九围着御花园跑了一圈。
    齐北虎起身咆哮、狂奔,吓得糯米小胖子三两下爬上树,唐贤妃也吓得抱着树往上爬。爬到半截滑下来,急得四肢发软;秦德妃同萧淑妃尚算镇定,躲在侍卫身后才最安全。
    待齐北虎消停下来,侍卫将柳九九从虎背上抬下来,送回景萃宫。
    皇后晕倒,三妃责无旁贷,只得守在景萃宫,等她醒来。一直日暮时分,景萃宫传出有喜,唐贤妃秦德妃错愕之余,还不忘进去说恭喜。
    周凌恒正和几位大臣在尚书房谈公事,小安子便带着皇后有喜的消息匆匆赶来。
    当着几位大臣的面儿,周凌恒装模作样站起来,一副惊喜之色:“皇后有喜了?”
    小安子应道:“是,今儿早皇后娘娘在御花园晕倒,经杜太医诊治,是喜脉。”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心叹这喜脉来得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们提议立南王为太子的这关键时刻来。
    虽然知道柳九九是假怀孕,周凌恒还是匆匆赶去景萃宫探望。
    到了景萃宫,他瞥见三妃在门外杵着。乍一看,他发现这三人居然瘦了不少,三坨五花肉都有瘦的趋势。尤其是秦德妃,若不是见过她瘦的模样,他差点认不出。
    秦德妃一抬眼,同周凌恒对上,二人四目相对,在旁人眼中成了“暗送秋波”。
    周凌恒心中纳闷,是近日宫中伙食不好?秦德妃怎么瘦成了这个猴样?脸红的跟猴屁股似得。
    啧,真难看!呼,赶紧去看铲铲“洗洗”眼。
    秦德妃为了能瘦,一日三餐皆是粥,除喝粥之外,还另外服用杜太医开的瘦身良方。被周凌恒那般一打量,秦德妃顿时觉得,近日的折腾值了,至少陛下多看了她几眼。
    走进内殿,太监宫女、太医纷纷跪下,异口同声跟他说恭喜。
    周凌恒坐到榻前,将柳九九扶起来,这才发现她脸色不太对。他屏退左右,留下杜太医,问道:“杜太医,皇后这是怎么回事?”
    杜太医回道:“回陛下,皇后体虚,又怀有身孕,所以精神不振,吃几副补身子的药,调养一段时日便好。”
    听了太医的话,周凌恒有些不解,这里没有旁人,太医还这般一板一眼,演给谁看啊?他瞥了眼太医一眼,“杜太医,这儿没旁人,就朕和皇后,你说实话,皇后到底是怎么了?”
    杜太医微怔,跪下磕了一个头,又道:“回陛下,皇后确实是因怀孕体虚晕倒,臣不敢妄言。”
    周凌恒还想再说什么,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探过来,扯住他的袖子,轻轻一拽,声音绵软如酥,“排骨大哥,真的有小排骨了。”
    “嗯?”他望着柳九九那只小手,一颗心怔住,随后又似团冰雪融化开。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扭过头看了眼太医,又带着疑惑腔调“嗯”了一声,挑挑眉毛,挑挑嘴角。
    ——朕没做梦?
    柳九九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以为他是不高兴,失落地收回手,用微胖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腰,说:“对不起……”真的怀上小排骨,她就不能挺着肚子去招惹南王,便不能栽赃陷害了。
    她……好像,怀的不是时候?
    周凌恒脑袋有些发麻,舌头也有些发麻,脑子里乌七八糟的事搅成一团,随后因为“小排骨”的真实性脑内轰然炸开。
    他腾地起身,叉着腰在榻前踱来踱去,片刻之后停下,抬手道:“来人!来人!把李太医、木太医统统叫来给皇后诊脉!”
    小安子忙不迭跑去太医院。
    经过几位太医先后诊断,确认柳九九是喜脉,周凌恒激动地无以复加,想将榻上躺着的铲铲抱起来,转一圈,左右思虑觉得不妥,于是将太医一一赶出去,俯下身,将脑袋埋在柳九九的小腹上,好半晌才将激动的情绪平复下去。
    柳九九看着躺在自己小腹上的男人,须臾,怯怯问道:“排骨大哥,我是不是怀的,不是时候?”
    周凌恒抬起头,将她捞在怀里,动作不敢过重,只得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下巴在她头皮上蹭了蹭,“是时候,是时候。”
    她的脸埋在他的胸膛,又问:“那……陷害南王的事呢?现在真有了,我不敢去招惹他,他……打人下手很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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