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没走到马家屋里,徐虎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争吵跟女人的啜泣的声音,一听就知道马三跟他婆娘在吵架。还能听到狗蛋儿的哭声儿。听着这声音徐虎这脚就顿住了。
    马三长得好,嘴皮子也利索,樱桃当时就相中了他这副相貌这才嫁了过来,先是给马三找了活计,第二年又生了儿子,算是把马家一家人牢牢地攥在了手里。马三虽然叫马三,但是却是马大娘跟马大爷唯一的儿子,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但是都没站住。他的大名叫有根,平时却是马三的叫着。马三就是被爹娘宝贝大的,到了小孙子这儿更是当成命根子,平时狗蛋儿狗蛋儿的叫着,就是怕养不活。
    徐虎一个大老爷们也不爱听人家夫妻的私房话,那迈了一半儿的脚便又缩了回来。
    这说来也是巧了,徐虎正往回走赵强老娘跟她婆娘便背着一大包袱的脏衣裳回来了。接了富人家的脏衣裳回来婆媳两个一起浆洗,也能挣个零花钱。不过这也就是挣个辛苦钱,大冷天的又舍不得用柴火那两双手都冻得跟胡萝卜似的。
    见徐虎在院子里,赵大娘便说道:“虎子,大妞还没醒呢?你说大妞这烧起的无缘无故的,是不是撞邪了。”和心眼儿实诚的马大娘不同,赵大娘是个寡妇,一个人费尽心思把儿子拉拔大,也吃了不少苦,因此整个人就有些斤斤计较又有些爱占小便宜。性子更是古怪。典型的见不得别人好。
    听她说的话不像样,徐虎懒得跟一个老太太计较,随口支吾了几句便进屋去了。
    见徐虎走了,赵大娘跟后面的儿媳妇儿说道:“你看这虎子,大妞这烧起的无缘无故的,不是撞邪了是啥。亏得这烧是退了,要不然虎子那钱不是打了水漂。娶这个媳妇儿起码也得花了十几块钱了吧,要我说娶那个刘寡妇比这个楚大妞可不好多了,偏偏他还不愿意。”
    马兰那天晚上解了心结,不过却也觉得婆婆说的不在理,人楚大妞就算长得不怎么样,但是到底是个黄花大闺女,人也能干的很。那个刘寡妇有啥,还带着个丫头片子,不过他当然不好顶撞婆婆,便笑着附和了两声,婆媳两个暗地里很是嘀咕了一番,这才忙着去洗衣服了。
    楚清黛这次晕过去倒是没有再烧起来,只是晕晕乎乎的似乎看到了一个叫楚大妞的的女人从小到大的经历,从懵懂记事再到嫁人。不过就算是做梦这对楚清黛来说这也是十足的噩梦了。虽然她自幼丧父丧母,舅母也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但是却是的的确确金尊玉贵的娇养长大的,身边光是大丫鬟就足足有四个。哪里受过梦中人这样的苦楚。
    楚大妞虽然为人泼辣,但是却也不得不说她是一个命苦的女人,也是因为父母皆早丧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才被逼成了这个性子,竟然耽搁到了二十岁才嫁人,再联想到自身,表哥跟别人定了亲,侯府恐怕再没了她的容身之所,当先便又掉下泪来,既是为了自己又是为了楚大妞,恨不得就这样一直在梦中,不用再去面对被退婚的难看。只是她又有些舍不得楚嬷嬷跟翠竹几个。这么一伤怀,简直恨不能哭成个泪人。
    徐虎闷头进门来见大妞昏睡着还流眼泪,摸了摸她的额头并不烫先是心里一松,然后又是一叹,就算是平时在再壮的跟牛一般到底是个女人,悄无声息的去厨房里热了粥想着一会儿大妞醒了就能喝了。
    四合院共用一口水井,本来厨房也是共用一个,但是却总有摩擦,后来赵家干脆重新砌了灶台,赵有福自己懒得做饭就在赵家搭了个火,每个月给赵家一钱的饭钱。也说不上谁吃亏谁沾光,赵有福虽然是个壮小伙子吃的多,但是赵家一年半载也不吃一顿肉,无非是粗粮饼子稀粥罢了。给一块钱,不多也不少了。
    徐虎没成家之前基本上都是在外面随便对付两口,大妞嫁进来的时间还短,根本没时间搭灶台,就在马家那凑合着。不过徐虎想着那婆娘前几天一直闹腾着要搭个厨房,等到她好了,把那耳房收拾出来做个厨房也不错,也省得跟马家在一块儿挤了。他们两口子在马家搭火儿,马三媳妇儿一直有意见。
    等徐虎做好了稀粥,端着进来的时候,楚清黛正好颤颤巍巍的睁开了一直紧闭的眼皮,那干干净净的眼神如出生的婴儿般,不过看到徐虎却吓得又紧紧闭上了,那眼睫毛颤颤巍巍的,就跟个小扇子一般。
    ☆、第5章 嘤嘤嘤
    其实对于借尸还魂这种事情,楚清黛这个古人比徐虎接受力要强的多,古人信封生死轮回,她不过是借尸还魂罢了。其实也可以想到,就她那副破败的身子,吐了一口心头血又那么直直的倒下去,哪里还能有命在。
    等再次睁开眼看到这个夜叉般的男人,想到刚才做的乱七八糟的梦,她差不多就能弄清自己的处境了。再看穿着一身破旧棉袄,趿拉着草鞋的男人可不就是梦中那个楚大妞嫁的人。
    等到徐虎一声略带欣喜的“大妞,你醒了?”更是把还带有一丝希望的楚清黛直接打进了地狱。
    楚清黛以前的身子简直就跟纸糊的一般,其实她也不仅一次盼望过能得一个健壮的身子,但是现在成了楚大妞,她的头一阵阵的发晕,果然她就是一个命薄的人,上一世孤苦无依,这一世又是孤身一人。想到这里她的眼泪不禁又落了下来。
    见楚大妞落泪,徐虎有些手足无措。他这个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以前楚大妞跟他动起手来跟男人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他也下得去手,但是现在见她在那里期期艾艾的哭,顿时整个人便矮了一大截。
    “大妞,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饿了没有,先喝口粥吧。”徐虎说道。这幅低三下四的样子跟那天晚上他目眦尽裂的动手打大妞的样子还真不像是一个人。
    楚清黛听到她喊大妞这个名字,身子就是一颤,恨不得立马昏死过去,刚才她只顾着伤感自身了孤苦无依了,根本没考虑到别的问题。现在被徐虎这么一叫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在那乱七八糟的梦里楚大妞是早已经成了亲的,嫁的正好是眼前这个男人。
    楚清黛是大家闺秀,虽然生活的那个朝代对女子的约束并不是很严格,但是基于她舅母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楚清黛一直被养在深闺,所接触的男人除了两个舅舅也就是侯府的几个表哥了。当然这也仅仅是有所接触,唯一接触的多的也就是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也是跟他有婚约的小表哥。
    不过她的表哥是侯府贵公子,从小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身边的丫鬟成群,那份儿精致比女人也不差什么,她哪里见过徐虎这样腌臜的男人,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侯府在外面跑腿的小厮也比徐虎体面些。破烂的棉袄,腌臜的面孔,以及那壮硕的身形,只看了那么一眼楚清黛就恨不得立马晕死过去,但是现在的她早已经不是原来那副破败的身子了,就算是想晕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甚至连四周的环境都来不及打量,如果能分出心看看四周的环境,或许她就能两眼一闭直直的倒下去了。
    楚家豪富,就算是大部分家业被侯夫人攥在手里,但是楚清黛手里仍旧十分宽裕,虽然她不争气,但是楚家的下人却仍旧有很多忠心耿耿的,往往会送东西过来孝敬,楚家几个最赚钱的铺子跟庄子都在她奶爹以及几个奶兄手里,他们都是楚家的世仆,除了楚清黛就算是侯爷的面子都不给,要不然侯夫人也不会投鼠忌器,只能在楚清黛的性情上下功夫。
    从小到大楚清黛的吃穿住无一不精致,就算是吃口青菜都要用十几只鸭子做辅料,而反观现在的住所,不过两间屋子,坐南朝北长年不见阳光,尤其是现在是深秋,透出那么一股子阴冷来。糊在窗户上的纸已经说不清楚有多久没换了,乌漆吗黑的虽然是白天,但是屋子里仍旧黑乎乎的。
    至于他们的卧室除了一个大炕也只有一个座柜放在炕上,这还是楚大妞的陪嫁,炕上只有两条带着补丁的被子,而地下则是空无一物,连个梳妆台都没有。而徐虎端着的碗里是一碗稀粥,说是稀粥还真是稀,里面的米几乎能映出影子来了。
    如果换成别的有见识的人或许第一时间就是观察周围的环境,然后再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反应,但是楚清黛却第一时间哭得不能自已,别的全然不顾。
    不过阴差阳错的这也恰好捏住了徐虎的软肋,他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再加上这次到底是他那一巴掌惹得事儿。再加上楚清黛病了这么一场,这几天几乎滴水未沾,整个人看的似乎都瘦了一些,哭起来也有了几分娇弱之感,徐虎难得的生气了几分怜惜之情。
    “好了,别哭了,这次是我的不对,下次我不动手了。”徐虎脸上有几分尴尬的说道,让他跟人打架出力气没的说,但是跟媳妇儿赔不是,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徐虎这么一说,楚清黛也想起来深夜那天晚上徐虎那十分凶狠的一巴掌,那时候她还以为是到了地府,哪里知道竟然是真的,虽然过了好几天,但是脸上似乎还是火辣辣的疼,当下哭泣的声音竟然更大了些。
    妈的,徐虎就算有耐心但是却也是有限的,他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但是这婆娘却还这么蹬鼻子上脸,哭个没完,当下把脸就是一板,露出了几分凶狠的样子。正在艾艾哭泣的楚清黛见状整个人一缩,哭声小了一些。
    “把粥喝了。”徐虎把碗往楚清黛手里一塞,楚清黛不敢不喝,这个男人可是会打人的,再说这么几天她几乎没有进食,的确是有些饿了。以前楚清黛的胃口比猫儿还小,但是楚大妞却不是,手里端着那碗粥,楚清黛觉得自己竟然前所未有的饿。
    她顶着徐虎的黑脸喝了一口,然后就有些痛苦的干呕,她哪里吃过这么腌臜的吃食,以前就算是喝粥那也是上好的胭脂米,碧粳米,小厨房熬得米油都出来了,透着一股子米香她能喝上少半碗楚嬷嬷几个都能高兴的直念佛。
    现在的这碗粥,米用的是陈米,徐虎一个大男人还能有什么讲究,能把它做熟已经十分不错了,至于口感根本不用报什么期望。
    楚清黛大病初愈,嘴里俱是被灌药留下的苦味,刚刚喝了一口下去简直就跟喝中药一般。以前就算是喝药绿菊也会拿了果脯或者蜜水来给她甜嘴,现在哪里是吃东西简直是受罪。楚大妞一口吐了,徐虎的脸黑的简直不能再黑。
    不过却也没想到这是楚清黛喝不下去,只当是她大病初愈没有胃口,徐虎眼里的楚大妞可不是一个会糟蹋粮食的人。
    “你想吃些啥?”徐虎虎着一张脸说道。
    “我,我想吃碗冰糖燕窝。”楚清黛见徐虎说话便小声的回到。楚家原是江南人士,就算是在京都待了那么久,但是楚清黛说话仍旧有那么一股子吴侬软语的柔美,现在尽管换了一句身子,但是话音却也带了几分出来。
    不过就算这声音听得徐虎心里发软他仍旧黑了脸,“你想吃啥玩意儿?”还冰糖燕窝粥,她咋不说要吃龙肉呢。燕窝他倒是听过,但是那种金贵的东西哪里是他们这种人吃的。当下也懒得再搭理她,直接端着碗出去了。
    见徐虎走了出去,楚清黛稍稍松了口气,她刚才还以为徐虎又要打她了。她大病初愈,又被吓得不轻,等徐虎一走,心神便放松了一下,但是却还是害怕,连动都不敢动。以前如果她能主动说想吃些什么东西,一屋子人简直就跟过年一般高兴,现在只不过想吃碗燕窝粥竟然还要冒着被打的风险。
    其实她也看出这个家的家境不好,要不然她也不会说想吃燕窝,这种东西以前她那里可是常年不断的,在楚清黛看来这已经是十分普遍的吃食了。
    徐虎黑着脸端着那碗粥出来,正好碰到了马大娘,见到他马大娘关切的问道:“虎子,大妞这是醒了,精神怎么样?”
    虽然尴尬,但是徐虎仍旧说道:“大娘,能不能借我个鸡蛋,再麻烦你给大妞做个蛋羹吃。她胃口不好,刚才喝了口粥,又吐了出来。赶明儿我就还你。”徐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阵火辣辣的,虽然他小时候没少厚着脸皮在马家蹭吃蹭喝,但是现在都成家了,哪能跟以前一样,再说前几天借的马三那一块钱的药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
    马家老两口都是好性子,见徐虎这么说也没推脱,便说道:“行,大娘一会儿就去做,这病人难免都想吃口好的。再说了大妞嫁进来也有一个月了,说不得已经坐下了胎,你可不能再跟那天晚上似的随便动手了。这女人可跟你们这些糙汉子不同,就算平时看着再健壮,那骨子里也不一样。”
    鸡蛋这东西是个精细物件儿,马家虽然条件要好一些,但是也只有小孙子狗蛋儿隔三差五能吃一个,马大娘炖的鸡蛋羹一绝,不过几分钟一碗喷香的蛋羹便出锅了。
    楚清黛正半躺在炕上,她大病初愈不过这么一会儿工夫精力便有些不济了。不过见徐虎进来她还是瑟缩了一下。
    徐虎把鸡蛋羹递到她手里,说道:“给,吃吧。”那样子似乎在说,你再敢吐了,我给你好看。
    楚清黛是的确饿了,鸡蛋羹炖的十分软嫩,不过滴了几滴醋调味儿,但是却芳香扑鼻,她试探性的吃了一口,虽然不是燕窝粥但是却也觉得尚能下咽,便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
    ☆、第6章 你怎么才回来
    楚清黛的胃口很小,狗蛋儿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吃一碗鸡蛋羹都有些不足,但是她只不过吃了一大半便吃不下了,就这还是因为换了一个身子。如果是以前的楚清黛,恐怕连这些都吃不下。如果那时候她一次能吃下去这些个,身边的人也不会就为了让她多吃一口而绞尽脑汁了。
    不过身边有徐虎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看着,楚清黛并不敢说不吃,强逼着自己又吃了几口,等到又有了恶心的感觉,这才怯怯的看了徐虎一眼。
    徐虎黑着一张脸把碗接过,三两口把剩下的鸡蛋羹吃了,一毛钱也不过买两三个鸡蛋,平时徐虎哪里会吃这个,就算是有钱也买了肉吃了,毕竟一斤肉也不到两毛钱。四五个鸡蛋都能顶的上一斤肉了。偏偏这女人不知道好歹,这么好的东西竟然还不吃。
    不过徐虎却也觉得或许这婆娘或许是真不舒服,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好的东西也不吃,以前拳头大的杂面饼子她一口气就能吃三四个。
    “好了,你也醒了,我出去拉活儿了,有啥事儿你找马大娘。”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徐虎便说道。这几天惦记着楚清黛的病他连拉活儿都不能好好的拉,现在手里干干净净不说还欠了外债,再这么下去恐怕连交给车行的租子都不够了。
    楚清黛在陌生的屋子里有些害怕,不过她并不敢留徐虎,其实他在这里更可怕。等徐虎走了,楚清黛这才分出心思来打量四周,看看四周的环境,在上下扫了自己几眼。楚大妞的一双手十分粗糙,还胖胖的,就跟黑面馒头一般。再看看身上,不过是一件半旧的红色棉袄,下面是宽松的裤子,连条裙子都没有系,宽松的裤子下面是一双天足,只是看一眼楚清黛就觉得眼泪根本就止不住。
    相对于在屋里嘤嘤哭泣的楚清黛,徐虎的心情倒是不错。今天一出来他就拉了一个大活儿挣了三毛钱,后来零零散散的又拉了些散活儿。出来不到四个小时便挣了五毛钱了。如果再等一会儿或许还能再赚些钱,不过徐虎却不准备继续了,说实在的他实在是有些担心那个婆娘。
    以前到不会,楚大妞性子泼辣,简直比徐虎还厉害,徐虎对她放心的,但是今天那婆娘动不动就哭,他在外面待的心里跟猫挠似的,不过徐虎却不愿意承认自己这是惦记她,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马大娘说了那婆娘或许已经坐下了胎,自己应该多照顾着她点儿。这么一想,可不是,就她今天喝粥吐得那个劲头,很有可能是怀上了。当初马三他婆娘怀上狗蛋儿的时候,简直快把苦胆吐出来了。
    这么想着徐虎见路上还有尚未收摊的馄饨摊子便买了两碗,徐虎也饿了,这个年纪的徐虎肚子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再加上干的又是体力活,一天喝下去半锅粥肚子照旧饿的震天响。
    平时徐虎也不舍得吃这个,今天舍得买一来是今天挣的钱不少,二来楚清黛的身子开始好转了,算是解决了心里的一件大事儿。他西里呼噜的把自己的那一碗吃完,又让小摊贩多加混沌多加汤给了满满一大碗这才开始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心里想着这混沌真是贵,帽儿胡同的早餐摊子,四十个皮薄馅大的饺子,两碗小米粥才不过两毛钱,如果舍得添上两分钱还能添上一小蝶咸菜或者白糖。这馄饨只不过是汤汤水水,两碗竟然也要一毛五分钱,简直是抢钱了。
    徐虎优哉游哉的往回走,因为回来的比较早,四合院里的灯都还亮着,他把车停好还看到了才回来的赵有福,赵有福就是狗鼻子,老远的就闻到肉味儿了,十分厚脸皮的凑过来说道:“真香,徐哥今天又买什么好吃的了,说起来哥你这过得才叫日子。”
    赵有福虽然叫有福,但是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有福气的地方,瘦瘦小小的个子,长得尖嘴猴腮的,一双小眼儿滴溜溜的看着徐虎转。他平时最爱占些小便宜,院子里谁家吃些什么好的,立马巴巴的凑过来。
    徐虎一个大男人平时也不在意这一口半口的,但是这是给他婆娘买的,当然不能便宜了这小子,便一脚踢过去道:“滚犊子的。”
    见占不到便宜,赵有福也不在意,笑嘻嘻的又跟徐虎说了几句这才回自己屋去了。不过背着徐虎他可什么好话。
    徐虎提着馄饨往屋里走,不知道是不是楚清黛又睡了,他们的屋里并没有点灯,不过进了屋,徐虎却皱了眉头,因为还没走到卧室便听到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传来,很明显是楚大妞在哭。
    徐虎掀门帘进去,直接说道:“你又哭啥子?”
    其实徐虎走了以后楚清黛便一直在哭,哭她的命苦,等到后来稍稍平静下来以后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更是觉得没法活下去了。但是她又不敢出去,窗户下面就能听见别人的说话声,而且还有不止一个男人。
    楚清黛是大家闺秀哪里能随便见外男,虽然知道这个时代连皇帝都没有了,男女见面也没有那么多避讳,楚大妞十几岁的时候还跟着他爹在猪肉铺上卖过猪肉,但是那不是楚清黛,她做不出那么孟浪的事情来。
    楚清黛心里既苦又怕,身边又没有人可以安慰,就一直这么哭哭啼啼的,等到天色暗下来,惧怕更是增添了一层,现在见到徐虎简直就跟见到亲人一般。相对来说那丝惧怕倒是少了一些。
    人都有雏鸟情节,虽然徐虎对楚清黛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夜叉般的人物,但是和全然陌生的世界比起来,这个不算俊朗而且十分凶的男人仍旧能让楚清黛感觉到一丝丝的安全感。
    因此听见徐虎说话的声音,她急忙抬起头,想到他似乎极为讨厌她哭泣,甚至强迫自己尽量不让眼泪掉下来。
    徐虎进来以后先是点燃了煤油灯,这才把馄饨端过来对着楚清黛说道:“趁着热乎赶紧吃,我刚才吃了,尝着还不错。”本来是专门替楚清黛买的,但是徐虎却不想惯着他,这么一句话说出来似乎是楚清黛吃的他剩下的似的。
    这一天又是惊又是吓,虽然下午吃了些鸡蛋羹,但是那点儿东西对于楚大妞的胃口来说还真是有些不足,楚清黛看了徐虎拿回来的馄饨,还冒着热气,上面撒着些小虾子,看起来倒也算可口,以前楚清黛的脾胃弱,从未吃过外面的食物,但是却也院子里的小丫头们说过外面的吃食虽然粗糙了些,但是却别有一番风味,因此倒是有些食欲。
    她怯怯的看了徐虎一眼,然后说道:“我想净手。”吃鸡蛋羹的时候倒还罢了,那时候她还没缓过神儿来几乎是徐虎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现在看着黑黑胖胖的手,她却有些不忍直视了。其实她更想洗个澡,但是怎么好意思当着徐虎说出这样的话来,便退而求其次的想净手了。
    这女人越发矫情了,还净手,不就是想洗手呗。徐虎怕一个不顺心她又眼泪汪汪的,认命的出去端了盆水过来,不过却是直接从井里提出来的。现在天儿已经凉了,虽然还不到冬天那种彻骨的寒冷,但是却也很凉了,这么一盆凉水摆在面前,跟楚清黛以前连净面都有几个小丫头伺候的情境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地上一个地下。
    楚清黛虽然是个伤春悲秋的性子又是个纸糊的身子,但是在某些方面却格外讲究,衣食住无一不精,平时她净面的时候不光是好几个小丫头伺候着,水里面还会滴几滴舶来品的玫瑰露,那种东西小小的一瓶子就要十两银,也就楚清黛有这个底气洗脸的时候用。
    因此等到把手伸进去感觉到那种凉意的时候,本来极力忍耐的眼泪便又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等到她磨蹭完,馄饨已经不是那么热了,热汤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白白的油,而且也有些糊了。本来还有几分胃口的楚清黛几乎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勉强吃了一两个简直跟咽药一般。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徐虎见她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觉得自己心里的那股子火几乎压都压不住,什么玩意儿,亏他还惦记着给她买馄饨回来,想到他刚才跟个傻子似的既要小心馄饨撒了又怕凉了,他就觉得跟被甩了一巴掌似的。
    干脆一把把馄饨夺了过来,三两口吃下去。没口福的东西,这可是纯肉的,竟然还不吃,还想吃龙肉不成。
    等徐虎把馄饨吃完,也不去洗碗了,直接扔在堂屋,趿拉着鞋过来就像上、炕睡觉,最近既要照顾楚清黛又要出去拉活,他也是累狠了。现在吃饱喝足就想好好的睡一觉。不过还没躺下去却被楚清黛的一声惊呼吓得站了起来。
    ☆、第7章 我,我想去净房
    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更何况是徐虎这样一个性子本来就不太好的人,要不是看着楚清黛大病了一场,这其中多半还是他的罪过,徐虎也不会一直这么低三下四的由着楚清黛折腾。
    一连好几天徐虎连个囫囵觉都没有好好睡过,好不容易可以安稳的睡会觉了,偏偏楚清黛这事儿一出连着一出,简直没完没了的。
    “你又咋呼什么,没完没了了是吧?”徐虎黑着一张脸说道,大有你不把话说清楚,我今天绝对不放过你的意思了。
    “你要睡这里?”楚清黛哆哆嗦嗦的说道。刚才见徐虎直直的就往她所在的炕上趟,真是把她下了一跳。除了小时候她从来没有跟人一起睡的经历,以前守夜的丫鬟不是睡在脚踏上就是在地上打地铺,哪有跟她睡在一起的,,更何况还是个大男人,虽说这两个人是夫妻关系,但是这个认知还是超出了楚清黛可以接受的范围,说这话的时候她带着几分恐惧几分羞窘,还有几分愤然欲死。
    不过显然徐虎跟她的脑子不在一个频道上,见楚清黛脸上那几分含羞带怯的样子,倒是误会了,以为这是什么暗示,便调笑道:“奶奶的,老子这几天都快累死了,再说你这身子也不爽利,等明儿好了看老子饶不饶的过你。”说完也不再管楚清黛大喇喇往炕上一趟,准备睡觉了。
    徐虎到不是真的有心无力,只不过心里惦记着马大娘说的这婆娘恐怕是怀上的事儿呢,再加上她又病着,这才这么说,不过却暗地里嘀咕几句,这婆娘,也不顾及顾及自个儿的身子,随后又有几分得意,毕竟这可是关系到他男人尊严的事情。
    楚清黛虽然尚未及笄,但是大家姑娘知事却早得很,从五六岁开始就想到嫁人的事情上面去了,而且大环境如此,侯府的几个爷们并不是什么好人品,平时见到漂亮的小丫头也会调笑几句,楚清黛青梅竹马的小表哥,身边也是早早的有了通房丫头,因此这荤话楚清黛还真是听懂了。
    不过虽然她听懂了,但是从前哪有人跟她说这种荤话,当下一头碰死在墙上的心都有了。见徐虎大喇喇的往炕上一躺,好在炕上有两床被子,要不然恐怕楚清黛就真的一头碰死了。
    楚清黛娇气讲究纯粹是被人惯得,现在徐虎不搭理他到头就睡,她倒是低头又哭了一会儿,怕吵醒徐虎甚至不敢哭得太大声了,生怕徐虎会兽性大发对她做出什么事儿来,哭着哭着,她倒是慢慢的也睡着了。
    这一夜楚清黛睡得十分不舒服,以前她睡得可是高床软枕,睡觉之前丫头更是会用汤婆子把被子熏得香香暖暖的,现在粗糙的被子,甚至还有一股子异味儿一阵阵的传出来,前几天楚清黛不是高烧就是昏迷,还真没注意到这些,现在精神好了,烧也退了这些外在条件也注意到了。更何况徐虎的呼噜打的震天响,楚清黛能睡好就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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