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嗅一下汤水,眯着眼抿过最上头的油花,这才伸手去拿筷子。
    “我嫂子呢?”
    这声嫂子倒是称呼挺顺溜。
    阮氏说去上工了,“院里头地上空着也是空着,我寻思养上几只鸡子,开春后不拘吃肉还是下蛋,总是好的。你说呢?”
    崔八娘点点头,又问:“养几只?”
    “三五个吧,多了放不下,叫起来也吵人。”
    回了,看她吃得香,没再搭茬,翻出柜子里头的面袋子,预备和面晌午做上一顿扯面。
    记忆不由回到两个月前。
    **
    县里的屋舍是当初贵人从京城来时置办的,她们虽有地契,却没卖了,在牙行挂了名,按照行情一年八两租赁给一户书生。
    满井村的秦家小院彻底坍塌,秦巧本打算新盖一间。
    只是木工匠人尚未找齐,吴家管事的一趟拜访改变了秦巧的计划。
    吴家做布匹生意的心思尚存,月余前就在青口镇置办了一小间织坊。
    坊间织机大多还是从当初未被一把大火烧干净的巧造坊买的。
    织坊有了,织机也有了,织娘工一招收,同样定了十几个。
    只是这些织娘工良莠不齐,吴家人并不精通此道,织坊分理人忙得焦头烂额,月底上头收货,却远远不知预期那般理想。
    吴家管家一思谋,又把眼睛落到了秦巧身上。
    只不过这一回却不是与秦巧合股做生意,而是聘用秦巧做镇上吴家织坊的织工头。
    秦家几人商议过后,最终放弃了满井村重新安家的打算。
    阮氏很有成算:“咱们门户少,之前小白在时,生意风风火火,又有牛小掌柜的进出,村里人不敢欺负。眼下三个弱女家守着,二娘你身上那织机造图就是个会下金蛋蛋的母鸡,保不齐招来什么恶人。”
    “反正你往后是在镇上上工,咱们不如就搬到镇上,寻个靠吴家织坊近些的院子,不拘多大,够咱们四个住就行。”
    “八娘,你说呢?”
    崔八娘慢半拍地抬头看着秦巧和阮氏。
    她们竟还理会她的想法?
    不知想起什么,眼神落在秦巧的肚子上,“随便,我听你们的。”
    有了方向,下一步做什么便简单了。
    吴家织坊图长远,择了镇西的敞亮处。
    秦家便在镇西民居买了一座一进的院落。
    虽是一进的,却很宽敞,往后若是有意,院当中盖个拱,也能分出左右。
    家里头阮氏领着崔八娘一点点安置。
    秦巧也同牛闰林见了一面。
    巧造坊烧过后,几单耽搁的织机单子全凭牛家存储木料,完工交付。
    一应交付之后,牛闰林再没接什么新活,一是工坊地都没有,二是连当初合伙、承应技术的崔三都不在了,他有心无力。
    见了秦巧,先把原先的账目明细交代清楚。
    秦巧算了算,没什么问题,签字落红,只是看着桌上分来的银子并未收下。
    她掏出织机造图放在桌上,愧疚地笑笑:“当初咱们合股做买卖,商定地明明白白,我和三郎要出人出力,你在外头应酬买卖。如今嘛......”
    提起那个离开的人,秦巧停顿了下,兜兜转转,好似什么都回到了原点。
    “这是当初商定的契书,咱们并未约定什么期限,眼下我一人,也不好再与你合作了。”
    牛闰林早就准备。
    说来这买卖做了半载,起落跌宕,怪叫人唏嘘的。
    “大火烧了工坊,县里头把那群人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咱们这些苦主也没个寻人赔偿的去处,损失利害只能自己咽下。”
    他并未旁的,烛灯烧了商书,代表一切到了尾声。
    只是看着秦巧带来的织机造图...
    “这是三郎留给我的图册。”秦巧不舍地摸摸图册封皮,上头还有崔三郎挥笔留下的字迹,想起他每晚坐在灯下,一点点与自己描绘时候的场景,心头漫上难过。
    “可是,这东西我留不得。”
    就如阮氏说的那般,这东西是个宝物。
    她怀揣一日,暗处觊觎的目光就多一分,保不齐什么时候招来祸害。
    “这东西放出去,要价的人很多。但念着咱们的交情,我想先问问你的意思。”
    牛闰林眼神一下就亮了。
    只是银子方面,他一时拿不出许多。
    秦巧体谅他的为难,明白他并不想问家中伸手,“你能掏多少就给多少。再往后的银子,你写个借条,规定个期限就好。”
    牛闰林闻言,感动的眼泪险些控制不住。
    “甚好!甚好!”
    激动过后,盘算着自己私下存蓄。
    秦巧到家不足一个时辰,牛闰林便带着欠条和银子上门了。
    看他如此急促,大约也是怕有什么变故。
    如此最后一桩因崔三郎离去而引来的变动,也一并料理妥当。
    家中光景渐渐安定下来,日子如水真是经不得回忆。
    **
    此时
    阮氏回忆过在镇上这两月的日子,又想起那羊汤摊子的老汉,回头笑了:“你是不晓得外头如何传的,街坊说起你时,吓得不敢高声唤你名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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