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大概方位吗?德里克问塞维尔。
    塞维尔摇头,他们没给我讲过。,他仔细地扫过墓碑上的字迹,生怕错过,我也没来找过。
    为什么?德里克好奇。
    他们觉得是我害死了她。塞维尔躲在黑暗里难堪又自嘲地笑,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毕竟连真人也没见过,来了好像也没有意义。
    德里克沉默片刻,迷茫问:人总会死,而你无法控制你出生时的事情,为什么会有人觉得是你害死了她?
    这问题像是把塞维尔问住了,他停了许久没说出话,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遥望星,星体银白的光辉常年照亮着桃瑞丝的夜色,但此刻被一团厚重的云影遮去大半。
    所有人,我身边所以有都这样认为。塞维尔说话的声音带着奇怪的低哑,可能只有您例外。
    德里克沉默了,塞维尔的话听起来让他有些说不上来的郁闷和愤懑,像是心口被塞了一团棉花,气得他说不出话。
    他往日很少感觉到气愤,也很难解释此刻这种愤懑的原因,但他忍不住继续说:这当然不是你的错,怎么看都是戈尔的错吧,是他把死亡带来宇宙的。
    塞维尔被他离谱的责怪对象逗笑了。
    德里克转移话题,那缪尔和艾绒死了,你会来看吗?说完,他感觉这个问题转移得好像有点太过死亡了,忍不住透过黑暗看塞维尔的表情,看不太清,好像是又笑了。
    塞维尔确实又笑了,声音也带着笑,可能不会吧,对他俩,我也没什么感情,海曼会看他们。
    德里克顿了一下,没提海曼可能活不了那么久这件事。
    那有对你比较重要的人吗?德里克问。死了你会去看的那种。这一次德里克克制住了,没把后半句讲出来,他感觉会有点冒犯。
    塞维尔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面前那块碑,到了。
    德里克抬眼看过去,看见墓碑上写着艾绡之墓。
    塞维尔站在墓碑前,沉默又寂然,像是石雕般冰冷,透着不该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哀沉。
    德里克思索着他需不需要回避,又不好问塞维尔,怕打搅他,纠结着悄悄退开的时候,塞维尔敏锐地拉住他。
    别走,老师,塞维尔的声音疲软地散在空气里,不留痕迹,别留我一个人。
    德里克站定了,好。
    夜风冷得扎人,遥望星垂在天际,辉芒遥远而寒切。德里克看着遥望星,有些失神,他记得这是宫切送给莱恩家的星球,是桃瑞丝的卫星,照亮桃瑞丝的夜色。
    遥望星不适宜居住,所以没有生命,但却代表着无上殊荣。
    但这些殊荣其实没什么意义,人类的纷争和胜利在宇宙中观来,甚至是不存在的泡影。就像他此刻是亲王,或许尊崇,但抛却身份,他一样可以肆无忌惮。
    身份只能绑架无能的人类,他能如何向来只因他生来如何。
    所以,他总觉得人类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走吧,老师。塞维尔从沉寂中抽离,收拾了情绪,准备离开。
    德里克走在他身边,犹豫着说:以后可以再陪你来。
    他说得犹豫,不是因为不愿意,而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呆多久,不能保证能陪塞维尔多久。
    塞维尔却摇头,不用了。德里克以为他想自己来,塞维尔却接着说:不再来了。
    为什么?德里克问。
    塞维尔浅淡地笑,因为确实没什么意义。
    德里克被抢了台词,不悲也不喜,只是觉得塞维尔的没有意义和他口中的没有意义不太一样。
    他单纯描述自己对世界的感受,而塞维尔是对世界失去了感受。
    那就不来了。他本来想伸手揉塞维尔的短发,却发现塞维尔已经比初见时长大许多,个子比他还要高一点,他只好拍了拍塞维尔的背,以后只做你想做的,体验你想体验的,生命会永远垂怜你。
    塞维尔轻松许多,遥望星的光辉将他的脸庞照亮,好。他应道。
    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也记得告诉我。德里克无心地补了一句,我都可以帮你。
    塞维尔像是被冻得唇齿发僵,没回答,只是眼眶微红。
    帝国历10年9月12日
    德里克从归巢的宿醉中醒来。
    乌云铺天盖地,自夜色中沉淀而来,凌晨的微光从云层中漏出一星半点,断断续续地勾出苍白无力的云边,风很凉、很滞,松林宛如被冻住了,让人寒战。
    德里克回味着昨夜塞维尔的吻,从晨曦的寒冷中觉出热,热得他有些无措,脑海中恍惚的思绪宛如纠缠的枝叶,被星星点点的热点着。
    窜起的火将那些不曾被注意的细节串联了起来。
    塞维尔曾给他送过浅蓝色的玫瑰,这是人类世界里爱情的象征。缪尔曾经嘲笑过这一点,但是,塞维尔解释说只是因为跟他的眼睛颜色类似。所以,他没起疑心。
    他和塞维尔的师生关系已经结束了很久,塞维尔一直维持着跟他的关系,海曼也是。但海曼每次见他的时候,总是敬畏又害怕。而塞维尔不一样,塞维尔总是用一种他没法理解的目光看他,喊他的时候,也总是带着些很难形容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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