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夫人答应的通行证已经办妥,新的身份通行证上德里克没有用自己的名字,毕竟用的是裴子晏的身体,他也就遵从裴子晏的意愿,名字写的是裴子晏。他已经将离开提上了行程,准备跟尼尔一起去往阿德里安。
    某个秋高气爽的午后,塞维尔出现在了医院。他穿过医院的枫树林,在湖边找到了裴子晏。
    尼尔给了裴子晏什么东西,裴子晏正仰着脖子跟尼尔说着什么,枫叶红艳衬得他的脖颈非常的白,白到耀眼,那雪白的脖颈下是脆弱的腺体。
    裴子晏不经意间瞥见了远处的塞维尔,他立刻明白这位公爵来索要他的报酬了。
    塞维尔依旧保持着他那淡漠的神情,可能是因为今天参加了一场重要的会议,所以他穿得很正式,军服笔挺,肩章闪亮刺眼,胸前钻石胸针简单精致,他手里正巧拿着象征公爵爵位的海蓝宝石权杖,曾经让德里克很垂涎的那一根。
    裴子晏打量着塞维尔,金发,五官深邃,权杖握在他手上很合适,跟他眼眸里的蓝色相得益彰,有着一种动人心魄的冷感。
    他鬼使神差地打断了自己跟尼尔的谈话,驱动着自己的轮椅开了过去。
    公爵大人您好。裴子晏笑意盈盈,旁边的尼尔也一起朝塞维尔行礼问好。
    塞维尔的注意力落在了他手里的东西上,是那个吊坠,尼尔买了条新链子换上,现在正静静躺在裴子晏白皙的手心里。
    裴子晏偏头看他,举起手里的银晃晃的小东西,在塞维尔面前晃了晃,您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东西?它看起来只是一块废铁。
    塞维尔并不回答,而是执着又冷淡地问了第三遍,哪来的?
    裴子晏有些无奈地笑起来,他想起那晚塞维尔说这东西对他很重要,于是他也换了个说法,这是对我很重要的人给我的,所以,我需要确认您的目的。
    不知道这句话里的那一个词触动了塞维尔,裴子晏发现对方看着自己的神情有些不一样了。塞维尔之前看他的神情像是看个物件,视线的重心基本在吊坠上,他是个可以忽略不计的东西。
    但现在,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忽然发现塞维尔好像把他当个人看了,仔仔细细重新把他打量了一遍,搞得他有些受宠若惊。
    塞维尔沉默了一会儿,裴子晏猜测他似乎在斟酌语言,果然许久之后,塞维尔才低声回答:这是我老师的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裴子晏发现塞维尔周身漠然的气息里,蒙上了一层名为迷惘的雾。
    裴子晏皱起眉,还是不能理解。
    这答案很准确,但好像又没什么意义。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塞维尔这么看重这个东西。
    他们作为师生的时候,确实是关系最好的一段时间,但时间太短了,那短短的两三年,好像并不足以深刻至此。并且此后他防备塞维尔的时间更长更久,甚至现在他都有些习惯性的想防备他。
    裴子晏很想继续问下去,但是想到他们只是几面之缘的陌生人,问得太深似乎有些太冒犯,所以他没有再试探,而是开始解释。
    七年前,德里克亲王出征昆西,期间他的机械臂损毁,为了更换手臂,他在侯爵府住过一段时间,我时常来偷看他,很快被他发现。或许是看我可怜,或许是因为有趣,他用这个损毁的指节逗我玩儿,我捡起了以后他也没有要回去。
    我就擅自把这个指节留下了。然后没多久他就牺牲了。裴子晏从旁观者的角度,给塞维尔讲着他自己的事儿。
    塞维尔听得很认真,甚至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末了又奇怪地打量裴子晏,最后他思忖片刻,看着裴子晏手里的吊坠,介意给我吗?
    裴子晏有些意外,他将手收回来,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着一本正经的塞维尔,发现对方居然是认真的,有些哑然。
    这东西这么受欢迎?
    他暧昧笑了笑,温声细气地问:那公爵大人打算用什么跟我换呢?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放过。
    你需要什么?塞维尔没有片刻的迟疑。
    裴子晏又产生了那种感觉,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对方也会立刻去取来,他差点要克制不住问对方为什么了,但是理智让他忍住了。他看着塞维尔,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一时还真想不出要什么。
    他只好无奈笑着,再吃看向塞维尔,先欠着吧,以后想好再告诉您,所以或许,我们可以先加个联系方式。裴子晏弯了下嘴角。
    塞维尔沉沉看着裴子晏,没有说话,但最后他还是点开了自己的智环,跟裴子晏交换了联系方式。裴子晏将指节递给了塞维尔。
    塞维尔看着手掌里的东西,随后紧紧握在掌心,像是攥住了什么珍宝,谢谢。他低沉的声音终于吐出了一个带着情绪温度的词。
    裴子晏讶然了一瞬,他确认了两件事。
    第一件,对于塞维尔来说,这个指节真的很重要,重要到能屈尊给他说谢谢。
    第二件,塞维尔的冷漠真的是出于一种极度痛苦的麻木,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痛苦至此,但那截指节似乎可以从某种层面缓解一点这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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