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我和她俩聊,你去外面盯着点”,我说。
    见唐琪走了。那小姑娘顿时从容了很多,她走到床边,慢慢跪下,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我竖着耳朵仔细听,竟然一句都没听清。
    床上的薛婧没有任何反应,睡的很香甜。而那小姑娘却似乎有点激动似的,说着说着,伏在地上抽泣起来。
    我想走近些和这小姑娘说话,刚一迈步,她身形突然消失了。
    我一怔,这什么情况?紧走几步走到刚才她跪着的地方,四下看了看。不见她的踪影。
    “你胆子不至于这么小吧?我是来保护薛婧的,有问题要问你呀!”我说,“以前你怕那阵法,现在阵法已经被我们破了,我们是敌是友你看不出来么?”
    没动静。
    “姑娘,我知道你是鹿神娘娘的侍女,只有你知道她身上的秘密”,我继续说。“如果你不告诉我,那我就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保护她了,所以你别躲着,出来咱们谈谈吧!”
    还是没动静。
    我无奈的舒了口气,往床上一坐,“不是我吓唬你,你也有神通,应该知道那蛇妖贼心不死,早晚会亲自出马来对付薛婧。你要是信不过我,不帮我的话,那行,我就按自己的方法来了!”
    “你什么方法?”一个怯怯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回头一看,她正站在床的另一头,一脸茫然的看着我。
    我笑了,“你总算出来了。哎,我有那么可怕么?”
    她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站起来,准备靠近她些,她突然警觉起来,“你要做什么?”
    “我离你近点,你的声音太小我听不清!”我不由分说,走到她身边坐下,静静的打量着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名字”,她忐忑的看着我,“她叫我丫头。”
    “呃……丫头”,我点点头,笑了笑,“是啊,刚才她的确提过你来着,好像是在喊你回来,是吧?”
    她看看薛婧,又不说话了。
    我有点尴尬,“小姑娘,你这样咱们没法聊。”
    “你想和我说什么?”她转过来看着我。
    “关于鹿神娘娘的秘密”,我说,“她明明是镇那蛇妖的,为什么反过来要躲到人间来?”
    她莞尔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要保护她呀!”我说,“那蛇妖已经快恢复了,它不亲自来报仇,而是不断地派喽啰们来惊吓薛婧,说明它有所顾忌。我就是想知道,它顾忌的到底是什么!”
    她看着床上的薛婧,沉默不语。
    “姑娘,如果你信得过我,就请告诉我,我来保护她,”我说,“如果信不过我,反正阵法也破了,你也回来了,我现在就把她交给你,这个事跟我就没关系了。”
    “我保护不了她,我的任务是为她守护秘密,等待一个有缘人”,她轻轻的说,“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吧。”
    “也许吧”,我一笑,“那你可以跟我说说那个秘密了?”
    她看我一眼,“她有四个侍女,其中两个是她收服的妖,另外两个中,一个是她从天界带来的,还有一个是我。我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但我的力量是最弱的。她转世之前,将那三个侍女遣走了,独独留下我让我随她来人间,她说只有我能为她保住这个秘密,帮助她完成使命。”
    “到底是什么秘密?”我越发的有兴趣了。
    “盘龙沟下镇着的那条蛇本是一只天魔,曾经是魔界的一位将军,名为八目赤龙”,她说,“两千年多年前,魔界攻天,一场恶战下来,魔界最终失败了。八目赤龙被打散本体,落入了凡间,蛰伏了八百余年后,它化作一只蛇妖,重新出世,祸害人间。”
    “所以天界才派了鹿神娘娘下界?”
    “她不叫鹿神娘娘”,她说,“她本是天界的白鹿仙子,那时天下瘟疫四起,她带了自己侍女来下界施药救人。但她到了人间之后,除了救人,还多做了两件事,就因为这两件事,她回不了天界了。”
    “哪两件事?”
    “上界通天云海中有一位灵仙公主要来人间历劫,她也是被打散了本体落下来的,其元灵受了重创,难以独自去投胎。白鹿仙子施药完毕,正要回天的时候看到了她,于是就化作白鹿,将她送去了一个部落里,让她顺利的投胎转世了,这是第一件。”
    “嗯,那第二件呢?”斤乐住号。
    “送完那公主之后,中州一代又爆发了新的瘟疫,她手中已经没有仙药了,于是她就来到太行山上,想采集一些灵药用来救人。”
    “然后她就遇上了八目赤龙,然后就收服了它?”我赶紧问。
    她叹了口气,“是遇上了,可是没那么容易收服。先前为了帮助灵仙公主投胎转世,她耗费了很多真元,再加上八目赤龙十分凶悍,所以他们斗了几天几夜,未分胜负。最后是天界派了一位上仙下界,用了九重天雷才将八目赤龙打成了一缕青烟。”
    “那为什么现在这蛇妖还在?”我不解。
    “八目赤龙虽然被打散了,但是它的神识还有一些残余,于是上仙将这些神识禁锢起来,封在了那座山下的地脉中”,她说,“那一场恶战之后,白鹿仙子受了重伤,已经无法返回天界了。于是她就留了下来,用自己的神力封住了那山下的地脉,一边禁锢蛇妖,一边利用周围的灵气来修炼。”
    “是这么回事啊”,我点点头,“那后来呢?”
    “白鹿仙子很善良,多次显灵帮助采药迷路的山民,于是山民们感念其恩德,就在她显灵的山洞里为她造了一尊石像,世代香火供奉,尊称她为鹿神娘娘。数百年后,那八目赤龙重新聚集成形了,成了一只厉害的蛇妖,但由于白鹿仙子的镇压,它始终未能逃出。一次趁白鹿仙子修炼的时候,它偷偷跑了出来,化作了一条巨蛇,恰好被当地的几个猎户看到了。没等它吃人,白鹿仙子赶到了,将它重新打回了地下。那些猎户受了惊吓,回去之后把这些话传开了,从那之后,那个地方就有了那个传说。”
    “后来明叔他们把地脉挖断了,蛇妖跑了出来,那鹿神娘娘难道打不过它么?为什么要躲到人间来?”我看着她。
    “她不是躲避,这本来就是她的一段机缘”,她说,“八目赤龙虽然再次成妖,但是仅凭它的力量,还不是白鹿仙子的对手。只是薛建明进入盘龙沟的时候,正是白鹿仙子修炼大成,即将再历天劫的时候。如果她全力渡劫,那蛇妖将来必成人间大患,可若不渡劫,她就会修行尽毁,无法再回天界。所以权衡之下,她选择了投胎转世,在人间渡劫。”
    “你等等,我想想啊”,我沉思片刻,“投胎做人,在人间吃点苦,受生死之劫,这样就相当于渡劫了,是不是这意思?”
    她点点头,“很多神仙都是这么做的呀。”
    “可是你刚才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还是没说明白呀!”
    “那个秘密……”她眼神复杂的看着我,“你非要知道不可吗?”
    “对,必须知道,要不然心里没底”,我很认真的说。
    她又看了看床上的薛婧,“她在人间有一段宿缘,如果这段缘不了,那这场劫数她过不去。”
    我咽了口唾沫,“是什么缘?”
    她看我一眼,“孽缘。”
    “孽缘?”我一愣,“这话怎么说?”
    “不要问那么多了”,她看看外面,“那蛇妖之所以不出现,是在等待时机。薛婧体内藏着一股力量,那是她数千年修行化作的元神灵力。蛇妖一直想吞噬她的元神,不仅仅是为了报仇,更是为了得到这股元神灵力,恢复它八目赤龙的魔身。可这元神灵力非常厉害,一旦薛婧性命性命受到威胁,它就会出现,帮她渡过难关。所以蛇妖跟了她二十多年,一直没敢动手。”
    “那为什么现在敢动手了呢?”我问。
    “因为薛婧渡劫的时候快到了,元神之力开始自我封印了”,她说,“所以现在是她最虚弱的时候,也是那蛇妖等待已久的时机。如果薛婧的神识被惊散,那她的元神之力就会彻底将自己封印起来,等到她弥留的时候,那股力量会离开她的身体,蛇妖就可以抓住机会,将这股力量连同薛婧的元神一起吞噬掉。”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觉得后背有点发麻。
    她看看我,“九天之后,就是她渡劫的日子,到时候不管成与不成,元神之力都会消失,蛇妖的目的也就落空了。所以这九天之内,你一定要守护好她,蛇妖只会出现一次,一旦来了,那就是决战。”
    我反而有点茫然了,“决战……九天之内……姑娘,你觉得,我能是那蛇妖的对手么?”
    她摇了摇头,“坦然的告诉你,我不知道,但是你就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有缘人,若你也不是蛇妖的对手,那白鹿仙子也就回天无望,永坠轮回了……”
    第341章 用人不疑
    我沉思良久。
    “你是不是在担心,怕自己打不过那蛇妖?”她问。
    “是,这事必须我来办,担心不担心的,我都会去面对”。我说,“可这代价有点大了,等于是在拿她几千年的修为做赌注,所以我这心里有点不安。”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打败他”,她看着我,“但我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个蛇妖,不是当年的八目赤龙。就算当初它再厉害,现在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妖,而且是在地脉之中被封印了一千多年的妖。你应该相信自己,你身上有一股霸道非常的力量,凭借着这个,你足可与它一战。”斤乐呆扛。
    我笑了,“好。既然姑娘对我有信心,那我还有什么理由不自信的?你的使命完成了,从现在开始,我替你守护她。我不但帮她对付蛇妖,更会想办法帮她渡劫。”
    “那就请你多费心了”,她欣慰的一笑,“先生今夜辛苦了。请去安歇,我想陪她多待一会。”
    其实我知道,关于秘密,她告诉我的只是一部分,而另外的一部分,是她和薛婧的,我不得而知。不过我也不贪心。我的目的是为了救人,现在这些已经够了,也就没必要再继续问下去了。
    “好,那今晚她就交给你了”,我说,“太阳升起来之后,我的护法会跟着薛婧,你不用怕她。她不会伤害你的。”
    “我不是怕她伤害我”,她拉着薛婧的手,“那位姑娘是阳神之体,我们是一样的,若靠的太近,会影响彼此,所以我才和她保持距离。先生请去休息吧,接下来的日子,你会很辛苦的。”
    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房间来到楼下客厅里,往周延身边一坐,闭上了眼睛。
    周延看看我,“哥,怎么了?”
    “从明天开始,咱俩的任务得做一个分工”。我睁开眼睛,“薛婧需要渡劫。”
    “渡……渡劫?”周延一愣,“她前世真是神仙,来人间借肉身渡劫来了?”
    “这个说来话长,不说也罢”,我看她一眼,“从明天开始,我的任务是保护她,你的任务是炼玉符,多准备几块,我有用。”
    “要什么样的玉符,准备做什么用?”
    “做命符。”
    她明白了,点了点头,“好,那天亮之后,我去选玉。”
    “好,抓紧时间先休息吧”,我又闭上了眼睛。
    所谓渡劫,说白了就是一道难闯的生死关。道家修炼是夺天地造化,到了一定地步之后是要遭天谴的,这就是所谓的渡劫。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两年内将要面对的天劫也是属于渡劫。天道是讲究平衡的,修炼之人采日精月华,采山川灵气,夺天地造化,拥有超常的力量,自然就要经受特殊的磨难。
    数千年的元神之力,那得是一种什么力量?我难以想象它到底意味着什么,但起码知道一点,这东西若落到八目赤龙的手里,那这天下估计就太平不了了。
    小妖祸害人间,不过是夺人性命,为害一方。厉害的妖魔霍乱世间,从来不是杀几个人那么简单的,它们会兴风作浪,让世间大乱,杀灭无数生灵。历史上的每次天下大乱,表面看都是人的原因,实际上往深处去看,都有妖物作祟其中。
    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妖邪一定要害人,为什么正邪就不能和睦相处。其实这个要从根上说的话,并不复杂,因为正邪之间本来就是此消彼长,不可能完全和睦的。世间的阴阳二气,平衡了则太平,否则就不太平。妖们总想祸乱,是因为它们需要邪气,天下一乱,生灵涂炭,阴气就会大盛,它们的时代也就来了。不管是人还是妖,说到底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世界,没有对错,只有强弱。
    其实我很佩服白鹿仙子,宅心仁厚,因为流落人间。她本来可以走了,她是为了对付蛇妖而不得已选择了人身渡劫。可是她所做的,没人会知道,甚至没人会相信,如果以世俗的阳光看,这位白鹿姑娘实实在在是个傻瓜。
    可这就是道家的神,只做,不说,不图名,你敬仰她也好,非议她也罢,在她心中,不过一场云烟,根本就不留痕迹。我们不能用人的眼光去看待神的行为,如果人人都理解了神的境界,那这娑婆世界就不是五浊恶世,而是天堂净土了。
    我也很羡慕白鹿仙子,她可以选择投胎转世,换一种方式来面对上天的考验。成功了最好,就算失败了,她在轮回之中,仍旧能保持灵性,只要机缘合适了,还有机会重新返回天庭。可我呢?我就是一个俗人,如果渡过天劫,那我能踏踏实实的过完这辈子,若果失败了……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我的世界也就彻底安静了,连再来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是我不后悔,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天亮之后,薛建明夫妇回来了。
    这时我已经恢复了,而周延因为受了内伤,所以在他们进门的时候,她还在打坐。
    “林卓,你们没事吧?”明叔关切的问。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我站起来,“明叔,咱们出去散散步,说点事。明婶,薛婧还得睡一会才能醒,您别上去了,先给我助手安排个房间,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一会还得去外面办事。”
    “好的,我这就去办!”明婶说。
    明叔看啊看我,“林卓,你身体行不行?”
    “没问题”,我一笑,“镇物和阵法都破了,您可以放心了。”
    “嗯,那就好”,明叔松了口气,“那咱们这就去外面走走吧。”
    来到房子外面,我尽情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身上顿时清爽了很多。明叔一指远处的一个花园,说那个地方人不多,可以去那聊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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