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喊住了他,从信封里抽出几张票子来,说:“算了,兄弟们也不容易,拿去喝几瓶啤酒吧,以后再别干这种缺德事儿了。”
    “是是,是。”精瘦汉子点头哈腰地接过去,带着大胡子等人匆匆离去。
    这个变化,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儿,却让一旁的黄如山看的是目瞪口呆。
    早先在国资委的时候,听办公室的钱美华说起过,楚天舒在凯旋大酒店吓退过擎天置业的孔二狗,当时黄如山根本不信,今天一见这阵势才不得不信,这楚天舒的身手不错,在道上好像也吃得开,以后招惹他还真得小心点才是。
    楚天舒围着途观车转了一圈,皱起了眉头,说:“秘书长,这车不能这么开回去吧?”
    途观车受的是皮外伤,损失不算太严重,但是开着这么一辆破烂车招摇过市,搞得不好被好事者看见了发到微博上,一查牌照,立即就知道这是市政府的车,事情反而闹大了。
    “哦哦,不好开了吧。”黄如山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看着楚天舒。“小楚,你看怎么办呢?”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精瘦汉子一伙儿,黄如山现在操心的是如何向领导交待了,他满脑子想的是:唐逸夫不在,这个难关该怎么过啊?
    楚天舒说:“找保险公司,让修理厂来个拖车拖进厂去。”
    “这……”黄如山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楚天舒翻出车里的各种证照资料,向保险公司报了案,又给机关车队定点修理厂打了电话,然后拉着黄如山坐进了悍马车,等着保险公司和修理厂的人来。
    坐到车里,黄如山还在犹疑不定,楚天舒是不是在玩猫戏老鼠的游戏,表面上先把自己稳住,等着回去之后再让伊海涛出面来一个突然袭击。
    想到这,黄如山试探着说道:“小楚,谢谢你啊,说实话,我真想不到你会亲自来帮我处理问题。”
    楚天舒说:“秘书长,你这说的是哪里话,你是我的老领导,做这点事还不是应该的嘛。”
    黄如山说:“哎呀,说起来惭愧,想想过去,我对你关心得还是远远不够啊。”
    楚天舒倒也不着急,等着看黄如山怎么说,便笑道:“呵呵,秘书长,你对我严格要求是对我好,这个我是明白的。”
    “那是,那是。”黄如山停顿了一下,又说:“小楚,你调到市府办来之后,这些天我想过了,有些事做得可能不是太妥当,你别往心里去啊。”
    “不会的,秘书长,你放心。”楚天舒看看上路了,便故意说:“昨晚上,赵永昌在凯旋大酒店喝高了遇到点麻烦,我正好碰上了,就帮着调停了一下,后来他跟我说了你不少的坏话,我还说了他一顿。”
    “这个赵永昌一喝多了就胡说八道,他知道我们过去就在一起共事,还拨弄是非,真是不像话。”黄如山估摸着赵永昌说了汇报材料的事,觉得再隐瞒下去会让楚天舒生疑,干脆说:“小楚,你知道,我这个位置接触的领导多一些,有些话本是不该说的,既然赵永昌扯出来了,那我就违反一次原则了。我跟你说,在领导面前告你的黑状,说你阳奉阴违搞阴阳汇报材料就是他捣的鬼。”
    这就是楚天舒要的效果,狗咬狗,一嘴毛。
    第523章 一箭双雕
    楚天舒不以为意地说:“呵呵,秘书长,这个我心里有数,赵永昌说是你叫他干的,我是真不信。”
    “哼,这家伙倒打一耙。”黄如山在心里暗骂了赵永昌一句“卑鄙小人”,气呼呼地说:“小楚,你想想,赵永昌除了听郭书记的还能听谁的?”
    “是啊,这也不奇怪。大家各为其主嘛。就像我,伊市长让我干什么,我还能说不干吗?”楚天舒转过头来看着黄如山,问道:“其实,我觉得你还伺候那么多的领导,比我们更为难。秘书长,我说的对吧?”
    “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黄如山心里一阵窃喜,楚天舒还挺理解自己的。想到这,他看了一眼歪在路边的途观车,说:“小楚,今天这事儿我也不瞒你,中午下班前我接到一条短信,家里有点私事,一着急就把公家的车开出来了。”
    “谢谢秘书长对我的信任。不过,这年头谁家里没点急事呢。”楚天舒笑了笑,说:“到底因公因私,还不是领导说了算。”
    这句话说得黄如山心里又开始打鼓,说了半天,最后还得看伊海涛对此事如何定性,那还不是要死定了。
    黄如山试探着问道:“小楚,你看领导会是什么意见?”
    “这个……我也拿不准。”楚天舒问:“秘书长,你开车出来的时候都有谁看见了?”
    “小车班的几个司机好像都在吧。”黄如山想了一想,说:“老万,老刘,老李他们几个。”
    楚天舒皱起了眉头,说:“其他几个人还好说,我就担心老李会跟郭书记说这事。”
    老李是郭鸿泽的专职司机,平时就有捕风捉影打小报告的毛病,他看见了黄如山开车出去,多半会告诉郭鸿泽的。当然,如果不出事故,谁也不好说什么,可这出了事,郭鸿泽作为分管纪检监察的副书记,也是有权严肃追究的。
    黄如山正心神不定瞎琢磨的时候,楚天舒又说:“秘书长,郭书记一大早就给伊市长打电话,好像对你有些不太满意,还有,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还特意问了我,你为什么没来吃饭?”
    “啊?”黄如山张大了嘴巴。
    黄如山脸上还显得比较镇定,但心里却越发不踏实了,不用说,赵永昌昨晚上吃了闷亏,一早上就向郭鸿泽告了黑状,这些天朱敏文和唐逸夫不在家,党委和政府的工作就是郭鸿泽与伊海涛说了算数,要是这两个人联手来对付自己,那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楚天舒看出了黄如山的心思,说:“秘书长,我出来之前跟伊市长请了假。”
    黄如山胆战心惊地问:“伊市长怎么说?”
    楚天舒不紧不慢地说:“伊市长听完了我说的情况,沉默了至少有两分钟,然后很严厉地说……”
    完了!黄如山在心里哀叹了一声,有气无力地问道:“他说了什么?”
    楚天舒学着伊海涛的口气说:“伊市长说,这个老黄怎么搞的,我让他到乐腾市拿份材料,他怎么自己开车就去了。再说了,任务再急,也应当注意行车安全啊。”
    黄如山的心扑通扑通地一阵乱跳,只差要蹦出来了,他几乎忘记了领导的身份,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抓住了楚天舒的右手,激动地说:“谢谢,谢谢,谢谢。”
    楚天舒忙把手抽出来,说:“秘书长,你别谢谢我,要谢就去当面谢谢伊市长。”
    这时,黄如山才意识到失态,忙把手收回来,从档位边上的纸巾盒里抓了一把纸巾,将额头上喝脸上的汗水胡乱地擦去了。
    回到市府办公大楼,黄如山连自己的办公室都没进,急匆匆地就直奔伊海涛的办公室而去。
    敲门进去一看,郭鸿泽居然也在。
    黄如山尴尬地要退出来,伊海涛喊住了他,大声问道:“老黄,我要你拿的材料呢?”
    “报告伊市长,已经交给小楚了。”黄如山低着头,小声说。
    伊海涛严厉地说:“老黄,我必须得批评你几句了,出去拿个材料,你派个人跟司机一起去不就行了,还用得着亲自开车去?”
    “是,是,市长批评得对。”黄如山小心翼翼地解释说:“下班之前我和乐腾市政府办联系,他们说中午要休息,我想如何派个一般工作人员去,肯定要等到上班才能办,我担心误事就自己开车去了,没想到回来的时候,遇上一个突然横穿马路的,一着急,车就在栏杆上碰了一下。”
    伊海涛大声说:“老黄,郭书记一上班就来问了,你看看你办的这事,要多少领导替你操心啊。”
    郭鸿泽嘿嘿一笑,假装关切地问:“老黄,你还好吧?”
    黄如山说:“还好,谢谢书记关心。”
    “好什么好?”伊海涛继续板着脸说:“朱书记不在家,你要是闹出人命关天的大事来,你让我和郭书记怎么交代?”
    黄如山点头哈腰地说:“是,是。对不起,我错了,我检讨,给领导们添麻烦了。”
    “老黄,你是市府办的负责人,文件规定你都不记得了,其他人就更当耳旁风了。”伊海涛不依不饶地说:“市府办牵头起草一个通知,市府办和市委办联合下发,重申一下严禁领导干部驾驶公车的规定,如有违反者,严肃处理。郭书记,你的意见呢?”
    郭鸿泽从他的专职司机老李那里听到了风声,下午一上班就专程跑到伊海涛的办公室来,本以为可以趁唐逸夫不在,唆撺着伊海涛抓住黄如山的这个把柄把他整个半死不活的,他就可以早一点看到两败俱伤的结果。
    郭鸿泽做梦也没想到,伊海涛明显不上套,居然说黄如山开车出去是他派出去拿材料的,他开始还不相信,听说楚天舒亲自前往处理事故,才不得不将信将疑。听到伊海涛问自己下发通知的事,只得说:“我同意,是有必要再强调一下了。”
    黄如山悄然退了出去。
    郭鸿泽觉得没意思,紧接着也告辞了。
    第二天,途观车就修好了,修理费由保险公司赔付了大头,经济损失不大,事故善后作了因公处理。
    黄如山终于如履薄冰地度过了这一关,虽然他还谈不上有多么地感激伊海涛和楚天舒,但是,他在心里还是恨上了郭鸿泽及赵永昌等人。
    这就是伊海涛和楚天舒希望看到的结果。
    按理说,现在揪住黄如山的小辫子整治他一番确实易如反掌。
    这固然可以砍掉唐逸夫的一条臂膀,但是这样一来就等于和唐逸夫撕破了脸皮,矛盾激化到了台面上,在朱敏文和省里的领导态度尚不明朗的前提下,最大的可能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两个人争斗的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郭鸿泽正好坐收渔利。
    对于郭鸿泽的险恶用心,伊海涛从最近的几次交谈中已经有所察觉,能混到这个层次的人,政治敏感性都不低,他与楚天舒商量的意见就是故意放黄如山一马,让黄如山把郭鸿泽未安好心的意图传递给唐逸夫,从而造成他们的隔阂,瓦解他们的联盟。
    同时,唐逸夫回来之后,郭鸿泽一定会找机会将伊海涛救了黄如山一次的信息传递给唐逸夫,本来生性多疑的唐逸夫肯定要对黄如山产生猜疑:伊海涛有什么理由要放黄如山一马?难道黄如山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就是楚天舒设计出来的一箭双雕之妙计,借以达到分化瓦解唐逸夫与郭鸿泽的联盟、离间唐逸夫与黄如山亲密关系等目的。之后的事态发展也证明了楚天舒这个计谋是十分成功的。
    晚上,黄如山颠来复去的没想明白,伊海涛和楚天舒他们明知道自己跟在唐逸夫的屁股后面耍了不少的阴谋,怎么就没有借机打击报复呢?难道他们真的有那么宽宏大量吗?会不会是一个有意而为的离间计?
    黄如山想来想去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就打算先给唐逸夫汇报一下,免得日后难得说清楚。
    可是,黄如山拨打他的手机却关机了。
    正在省城里的唐逸夫真没有时间管黄如山这种破事,他白天要打起精神开会,晚上还要到处走动,打点关系。
    唐逸夫去省里开会之前,与黄如山费了不少心血商量在省城的打点事宜,给谁送,送什么,送多少,怎么送,无一例外地做了一番认真的计划和筹措。
    从表面上看,送礼很简单。其实,送礼是一门大学问。
    首先,你必须摸清对方的底细,他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只有掌握了对方的特点,才能对症下药,有的放矢。其次是方法的问题,就是说你根据不同的送礼对象,采取不同送的方法。
    虽说送礼者和收礼者都心照不宣,送的人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他送,收礼的人也知道他为什么给我送,但是你还必须要找一个恰当的理由,让对方可以坦然接受,你自己也好有个台阶下。
    你面对的官人地位越高,就越要讲究方法,因为他们毕竟不同于村长乡长这一层面的干部。
    第524章 送礼学问
    乡村一级这个层面中的个别人,在他们眼里,什么都缺,什么都需要,只要你送,他就敢收,甚至你不送,他也要。他们的生存状况和政治素养决定了他们只能如此直白和直接。
    可是高官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手中有的是权力,他们的生活富有奢侈,给他们送礼的人多的是,如果你不讲究一点方式方法,不但达不到目的,反而会坏了大事。
    当然,这里面也有游戏规则,一旦对方接受了你的重礼,就意味着他答应了你的某种要求,他就会不遗余力地为你办事。如果万一因种种原因无法兑现,要么他会退还给你,要么,他在别的方面给予补偿。
    这是官场中的聪明人。
    当然,也有人不懂得遵循这种游戏规则,事情没有帮别人办成,也不退礼,也没有其他的表示,个别送礼者恼羞成怒反了水,收礼者为此中箭落马。
    不过,这种现象在商人与官人打交道的过程可能出现,但在官场上并不多见,因为下属对高官的期望是长期的,高官对下属的关照还有的是机会。
    官场上人物形形色色,礼尚往来的事情便五彩缤纷。
    有一个现象值得玩味,某腐败官员东窗事发之后总会爆出收受礼金和礼物折合几百上千万人民币,但几乎从未披露过这些礼金和礼物的来源,也很少提及送礼者如何被处理,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等于变相保护了送礼者,也使得他们更加的有恃无恐。
    唐逸夫来到省城之后,白天冠冕堂皇地开会,吃完晚饭,在楼下散散步,就回房间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看电视,一边等天黑。
    送礼不仅要讲究方式方法,而且在时间上也有很多的讲究。
    领导干部都很注意自身形象,你大白天闯到他办公室去送礼,多半要把事情办砸。
    如果到他家里去送礼,最好不要中午去,领导基本上都有午休的习惯,你若将他的休息打断,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会说,这家伙这么没规矩,他的礼物收不得,这样本来能办成的事情也不愿意给你办了。
    最恰当的时间就是晚饭后,天黑了,既不被外人发觉,领导的心情也很放松,这时候往往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当然,送礼并不是见谁都送,送给谁都送得出去的。
    跑与送必须是关系亲近,来往密切的领导,不熟悉的上下级之间,你敢送,人家也未必敢收,大多数的高官还是能守得住底线的,你要是瞎送乱送,虽不至于成为反面典型,但这个度把握不好,就会给领导留下一个跑官要官的坏印象,只会适得其反。
    几天来,唐逸夫能跑的都跑到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人物就是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何天影了。
    这一天,唐逸夫好不容易等到央视台的《新闻联播》播完,从窗户朝外一看,天已擦黑,他便拨通了何天影家的电话。
    电话一通,他就毕恭毕敬地说:“何书记你好,我是青原的唐逸夫,来省城开会,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过去看看老领导,汇报汇报思想,不知道书记现在有没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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