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我所顾虑的,为着韦瑛兄弟韦瓒一事,覃包已被撤了,督主也请了万岁之命,令忠义前卫指挥使丁固宗任南京锦衣卫管事,足见其心里对这些人憋着股气。”王取皱眉,又问道:“如此一来可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还是先找到关老爷的把柄,迫其交出财物,保全家的命吧。”冷临说道:“我觉得那小妾之死,怕是与关老爷脱不了干系。”
    “冷兄弟,拜托了。”王取作势要起身,却被冷临按下,这一不小心便将茶水撒到前襟上。
    “王大人,属下先行告退了。”冷临见身上脏了,便要告辞。
    “这怎使得,还是先叫人来擦擦再走。”王取说着用力握了一下冷临的腕子。
    冷临会意,回头说:“小婉,你暂且等我一等,稍后我带你走。”说完便起身离开王取卧房,去外间由丫头服侍洗手。
    “王大人,关小姐一切都好,我瞧她今日还胖了些,想是过得不错,只不过有些担心家中之事。”婉苏不等王取问话,急忙说道。
    王取气喘不定,伸出手指点着婉苏。
    “奴婢晓得您想问什么,我也会盯着的,一定护关小姐平安。”婉苏笑道。
    王取好容易顺了气,笑道:“你这丫头,拿着。”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通体翠绿的碧玉。
    “王大人,没有我家少爷的准许,奴婢不能拿您的东西。”婉苏赶忙退后几步,笑着连连摆手。
    “你倒不贪财,那我叫你家少爷赏你。”王取无奈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奴婢还想多活几日。”婉苏笑道。
    “罢了罢了,去吧。”王取撑着身子笑道。
    婉苏退了出来,果见冷临正背手站在门口,面冲着院子等着。听到声音,他偏头看过来,暖暖的阳光照在他侧脸上,半明半暗。高耸的鼻梁,柔中带刚的眉眼,叫人顿生亲切的感觉。婉苏几步走过去,冲着冷临挤挤眼睛,弯起眉眼。
    “走吧。”冷临说完冲着旁边的丫头说:“请转告王大人,冷某就不打扰了。”
    这几句话说得那丫头面颊绯红,想来也是春心动了。婉苏再看一眼冷临,果然是个叫人不忍移目的人,自己日日见,竟有些忽略。
    “少爷,还有一事,关小姐想求您放她出府一趟,她想求邝家,看能否帮着使把劲儿,救她爹。”上车坐定后,婉苏说道。
    冷临听了点点头,说道:“叫邝家运作一番也可,总算出师有名,只不过她不能出府,派个下人吧。”
    婉苏点头。次日一早,关小姐听了婉苏的转述,坐在椅子上想了许久,说道:“那就叫英姑去吧,她是新来的,在厨房上教小丫头们,面生,也不易惹出麻烦。”
    婉苏自然无可无不可,等关碧儿将英姑叫来,婉苏这才叹道:“厨娘本应生得膀臂有肉的,可这英姑却生得皮肤细白,想来是没偷吃。”
    英姑一进来便跪下,待关碧儿屈身将书信交到她手里时,领口微露风景。那厨娘很有经验地倏地抬眼,瞄了一下便又低了头。
    婉苏眼尖,看到了浑身不舒服,心道莫不又是个百合吧?关百合生得好看,英姑长得也很细嫩,这样子做百合可真是浪费。关家肯定风水不正,怎么净出这类人。
    那厨娘又听了一阵吩咐,将书信揣在怀里,这才跟着婉苏往外走。
    “英姑,待会儿你什么都不必说,只管扶着我便是。”婉苏提醒道。
    “晓得了。”英姑人生得娇嫩,声线却有些沙哑。“以前的主子给我灌过哑药,虽然没哑,但嗓子也废了。”英姑见婉苏看过来,便解释道。
    “站住,哦,是宁小兄弟啊。”门口正好站着孔领班,见关府的人要出来,拦住后才见英姑扶着虚弱的婉苏。
    “孔大哥,我这忽地有些头晕,便叫他家厨娘扶我出去,您看……”婉苏说道。
    “放,放。”孔领班见是婉苏,忙闪身让开。
    一路用了同样的法子将英姑送出去,回身将小门关好,婉苏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因怀疑英姑是百合,所以方才被她扶着的时候,心里便百爪挠心。
    就等在小门旁的树下,婉苏耐着性子数着地上的落叶。过了两个时辰,见英姑回来后,守在小门处的婉苏赶忙将人放进来。还未开口,便见一队西厂人路过,婉苏忙又做了样子由英姑扶着回到关碧儿的院子。
    一路上都没机会问话,看着英姑进了院子,婉苏不好再跟进去,便先去荣喜园汇报。
    婉苏到荣喜园时,冷临正听着一个孔领班的汇报,闭眼凝眉。
    “将这二人带来。”冷临忽地睁开眼,对孔领班说。
    孔领班回头看到婉苏,见其身体无恙,友善地点点头。
    婉苏也回以一笑,凑到冷临面前说:“少爷,关小姐派了人出去,已回来了,没机会问情况如何。”
    “恩,不必寄希望于此。”冷临低头看到婉苏头顶落了一片树叶,下意识想伸手抚掉,想想还是迟疑了。
    “少爷,您这儿有什么进展?”婉苏边问边回头看孔领班离去的方向,无意中将树叶晃落。看着树叶轻轻飘到地上,冷临有些怅然。
    “有二人,于十四日丑时前后,无法证明自己不在现场。”冷临见婉苏问起,说道:“一个是关老爷,虽有关夫人的证词,但不足为信。一个是二门上的小厮,名唤来福者,丑时前后去了茅房,将同屋另两人惊醒,独自如厕。”
    “所以,少爷您是派人将他们二人叫来?”婉苏正问着,便看到园子门口推搡着进来几人。正是孔领班带着几人将关老爷和一个小厮推搡着进了园子。
    孔领班将人带到冷临面前,这才将捆绑关老爷和来福的绳子取下,将二人推跪在地。
    冷临一句话不说,紧闭嘴唇微扬了下颌,轻眯眼睛抽出腰间的佩刀,刀刃刮划刀鞘的声音极为刺耳,叫人心尖不禁一颤。
    孔领班和婉苏俱不知何故,怔忪地看着冷临。关老爷和小厮也不明所以,紧张地瑟瑟发抖,惶恐抬眼看向冷临。
    将刀尖触到小径的鹅卵石上,轻轻拖着走了几步,冷临注视了两人一阵,缓缓说道:“彩珠被杀一案,想必你二人都已知晓,因这事,已耽搁了不少日子,今日便来个了结,总得有人顶了这罪。十四日丑时前后,只有你二人有嫌疑,左右我杀一个报上去便可结案,大家伙也不必守在这耗时辰。哪个跑得快,就跑吧,跑得慢的可莫怪本官,这是你命里该绝!”
    作者有话要说:搬文的,请慢上一天哈。
    第七十二章 情不自禁尴尬境
    第七十二章情不自禁尴尬境
    婉苏听了这话,惊得张大了嘴巴看冷临,见其英俊的侧脸如冰霜般冷峻,直视着跪在地上的两人。
    那小厮一听,傻在当场,还是关老爷脑子灵,混久了官场也知晓衙门应付上面的手段,一骨碌爬起来,将身旁的小厮推倒,费力地跑向院外。
    冷临将刀背一转,折射过来的光照在那小厮眼睛上,刺得他一激灵。小厮到底年轻,反应过来后,连滚带爬也起身跑向院门。
    小厮是个小个子,但胜在灵巧,不一会儿便追上了养尊处优发福的关老爷,两人都跑向院门。早有人得了吩咐,将院门牢牢关上,两人见此路无望,狗急真的跳墙,忙七手八脚地扒着墙头欲翻墙而过。
    刀尖刮划鹅卵石的声音越来越近,关老爷大腹便便,小厮来福人矮手短,直到冷临到了近前还未翻过去。两人吓得回头,见众人都已围了上来,已无路可逃。
    冷临刀背一转,一道强光刺向两人眼睛,关老爷瞬间昏了过去,来福裆下浸湿,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冷临泄气地收回刀,叫人将二人带走,带着婉苏又走回木屋旁。
    尸首早被移走,屋内因有血迹,找来不少苍蝇。跟着冷临进了木屋,婉苏再一次细细查看现场,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再看冷临,似乎情绪不佳,自知他试探失败后会有些不悦,婉苏小心说道:“少爷,其实这能翻过墙的人,不一定就是凶手。假设彩珠是被杀,您想想,有没有这种可能,跳墙之人做了坏事之后,另有人来到园子,见着彩珠的模样,气急便杀了彩珠?”
    “做了何坏事?”冷临忽地转头,不悦地盯着婉苏。婉苏一惊,抬头看冷临的目光,好想自己是个做了坏事早恋的孩子般,被大人审视着。
    总是这般也不妥,婉苏厚着脸皮说:“少爷,小婉也不是孩子了,我是听仵作无意中说的,彩珠死前曾……”顿住忙做娇羞状。
    “姑娘家,此后不许说这种事。”冷临冷着脸,心里却莫名波动。
    “晓得了,这不是特殊时刻吗,最主要的是紧着破了这案子。”婉苏低着头,咬着嘴唇继续做娇羞状。
    “你也说彩珠不是自杀?”冷临总觉得何处不对劲儿,自杀者的双手为何不是紧握着刀柄,而且凡是自杀者,定然会用力刺向自己,且小指一侧的手掌定会紧紧挨着匕首的护手处,但彩珠的双手离着刀刃和刀柄间的护手却有一定距离。
    “我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也不作数的。”婉苏说道。
    “说吧,想到什么说什么。”冷临柔柔看向婉苏,微低了头等着她的话。
    “奴婢觉得,彩珠背对着小案,若是自杀的话,这小案上应无血迹。”冷临顺着婉苏的手指看去,小案腿上有血迹,案面上却无。
    冷临俯身细细查看,接着站起来冲着小案,继而转身,忽地高兴得猛一击掌。
    婉苏见他如此模样,问道:“少爷,您想到什么了?”
    “彩珠绝非自杀!”冷临喜道。
    婉苏看看小案,不明所以。
    冷临一时激动,拉起婉苏的手走到小案前说:“小婉你瞧,这小案腿上有血迹,案面上却无半点,说明什么?”
    婉苏站在小案前,在心里想了一遍,觉得彩珠面对着小案自杀,之后疼痛难忍翻转身子扑倒也是有可能的,于是试探性说道:“若是彩珠面对着小案自杀,血迹会喷溅到小案腿上和案面上,若是彩珠背对着小案自杀,小案腿上和案面上应都无血迹?”
    冷临一时激动,紧紧握着婉苏的手,大拇指摩挲过她的手背,有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婉苏手被捏得微痛,用力扯出来,低头问道:“少爷,是如此吗?”
    冷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咳嗽两声说道:“正是如此,因此,这小案腿上的血迹,应是有人后涂上去的。”
    两人原地站着不动,苍蝇又飞回血迹上舔舐,地面上的血迹上都有苍蝇爬落,但小案腿上的红色却无苍蝇停落。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眼中似有喜色,却又双双皱了眉头。
    若说彩珠是他杀,凶手是如何走出这木屋的呢?
    这就好比在沙漠里走了几日的人,忽地发现一处水源,之间却隔着迷宫,想要走进它又是一道难题。
    “彩珠并非自愿与人……是被迫的。”冷临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将案子关键点讲给婉苏听,便斟酌着用语,生怕叫小丫头害羞。
    “彩珠既被抬进了关府,如若是关老爷所为,她不会不愿……的吧。”与个男人谈这种事,还是一向不苟言笑的冷临,婉苏有些不自在。
    “但除了来福和关老爷,并无男人能进得了这荣喜园了,二门外都有不止一个人守门,即使夜半也是过不来的。”冷临自言自语,想起今日走了一趟关府,查看各院之间的地形,确定了二门外的人定是进不来的。
    二门里是关老爷一家人、另有随身伺候的丫头婆子、厨房里的婆子和丫头,二门外是男仆人。来福半夜如厕去了茅房,此处倒有可能翻墙而过跃进二门里,所以说只有关老爷同来福有嫌疑。看门的也能够证明,其他仆人在丑时前后没有出屋,都在屋内睡觉。
    两人愁眉苦脸,见时辰也不早了,便离了荣喜园,往关碧儿处走去。
    “少爷,彩珠那事……会不会与她被杀,并无干系?”婉苏忽地想起,问道。
    冷临顿住脚,紧着眨眨眼,笑道:“也有可能,不过,她总是死在丑时前后,这个是关键。”
    婉苏点点头,这就走到了关碧儿院子门口,两人进了园子,冷临在外等着,婉苏则进了上房。
    不多时,婉苏出来后,随着冷临上了车回府。
    “少爷,邝贵说看不到关小姐本人,不会理这事儿的,因不晓得这事真假。哼!都是托词,他明知道关小姐出不了府。再说韦大人这般大动作,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婉苏想起邝贵那副嘴脸,顿生厌恶。
    “关小姐如何说?”冷临也知邝贵人品,起初也没报太大希望。
    “关小姐在屋子里,并未出来,是她当时派的厨娘英姑在门口与我说的。”婉苏想起英姑,浑身又是一阵不舒服。关小姐叫英姑留在上房里,可别被这百合给开了花。
    忙了一上午,腹中饥饿,两人到了关老爷之前居住的上房,早有人备下了酒菜。关府里,除了在饭点时临时抽调出几个厨娘,其余人等都被拘在关碧儿的园子里,不得随意外出,一应吃食都由人送进去。
    冷临落座后,婉苏自然还是站立服侍。冷临抬头看看四周,支走了其余人,这才叫婉苏坐下。
    “少爷,这般不好吧?”婉苏假惺惺地半坐了椅子,笑道。
    冷临正聚精会神想着凶手是如何杀了之后从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听了婉苏的话,便道:“没人敢说什么的,快吃吧,累了半日了。”
    “哎!”婉苏饿得很,忙动筷。捡着冷临平日里喜欢吃的菜品,先试了几道,这才夹给他。不经意地,又用自己的筷子给冷临夹菜了,婉苏反应过来忙换筷子,却见冷临正低头凝眉,什么都未觉察到。换来换去的总是麻烦,婉苏便时不时偷懒,自己的口水是干净的,低头安慰道。
    两人默默吃完了饭,桌上还剩了许多,有道菜离得远两人根本未动筷,婉苏便取了一只干净的碗扣上去。英姑进来收拾碗筷,婉苏便对其说明这道菜是未动过的,免得人家当做吃剩的丢了可惜。
    婉苏看着厨娘英姑欣喜的神情,想来定是同其他人打牙祭去了,厨房里的虽日日做着美食,但真正说起来却品尝不到。除了在锅台边偷着吃两口,其他时候根本碰不到,也是可怜。
    英姑揭开碗看了眼,很是感激地看了眼婉苏,又严丝合缝地扣上。婉苏看完这一系列动作,嘴角慢慢垂下,直到英姑走远,仍旧痴痴站在原地。
    “小婉,走吧,再去荣喜园瞧瞧。”冷临总觉得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却不得其法,眼盲心盲地在门口徘徊似的。心里有事,回府也不能休息,索性再去园子里。
    “怎么?不舒服?”冷临见婉苏颜色有异,忙弯腰双手拄着膝盖,站在她面前问道。
    “并无,并无。”婉苏回过神来,笑道:“奴婢也去,少爷请吧,吃过饭总要走动走动才好消食。”
    两人来到荣喜园时,已到了申时,园子一直有人把守,现场也未动过。冷临已确定彩珠乃他杀,却总都想不出凶手是如何完美脱身的,毕竟门窗都无可能,这个疑问找不到答案,其他的都无从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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