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来,姜氏之所以对世子死心塌地,原因也很多。其中最大的一点原因,是因为他们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共同的血脉,无忧无虑的生活,再加上心之所向,姜氏心悦符东疏太容易了。
    姜氏问孟知微:“为庄将军背上悍妇的骂名,值得吗?”
    孟知微笑道:“我们过我们的日子,外人的闲言碎语能够耐我如何?若是真的应了他们的话,给夫君找上几位美人充斥后院,那我的日子还会这么清闲么?我能够悠然自得的抱着恒儿不用步步为营的担心被人算计么?你去想想,你到底为世子付出了多少,又得到了多少吧!”
    姜氏若有所思的回了世子府。
    再过了两日,姜氏以身子不适为由要去别庄暂住,带着自己的嫡子禀告了老王爷一声就走了。
    巧的是,那两日符东疏又收了另一位大人物送来的美人,在美人的怀里流连忘返,根本不记得还有姜氏这么一个人。直到府里的孩子们逐个开始出水痘,遍寻不着姜氏责问时,符东疏才发现对方早已离开。
    不得不说,符东疏其实相当的好命。
    上有睿王爷替他遮风挡雨,下有谋士们为他出谋划策,左有庄起这位兄弟为他赴汤蹈火,右有太子殿下狼狈为奸,哪怕是后院,还有姜氏这位贤内助不让他分身乏顾,他的日子才能够过得如此的逍遥自在。
    现在后院出事,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姜氏,姜氏不在,他才慌了手脚,另外挑了一名妾室照顾出了水痘的孩子们。水痘可轻可重,传染性非常的高。偏生他选的那位妾室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哪里肯为了别人的儿子置自己生死不顾?哭哭啼啼了一顿,世子殿下就心软了,再换了另外一位有儿子的妾室。对方更加直接,我照顾自己儿子那是应当的,别人的儿子与我何干?死了的话,算谁的过错?
    符东疏哑口无言,干脆对孩子们挥挥手,各找各妈去吧!
    世子府里一片愁云惨雾,他家的事情很快就被太子爷知晓了,见了他就道:“快去把姜氏找回来嘛!”
    符东疏唉声叹气:“早就找到了,可她也病着。”
    太子妃立即问:“怎么突然而然的都病倒了,可知是什么病症?”
    符东疏张了张口,他压根忘记问传话的人,姜氏病得如何,看了大夫没有了!
    多情的人往往无情,说的就是符东疏。
    孟知微唯恐天下不乱,出馊主意道:“既然殿下的妃子们谁都不肯为大局考虑,只顾自己的性命,罔顾子嗣们的安危,这样的女人要来何用?”
    符东疏警惕的盯着孟知微,不知道她这话有什么目的。
    孟知微笑道:“有德之位,应该能者居之,殿下说是也不是?”
    符东疏思考了一会儿,点头:“是。”
    “那么,谁敢冒着性命危险亲自照拂出了水痘的子嗣们,是不是代表此人德行兼备,堪当正妃之位?”
    符东疏再一次点头:“没错!”他灵光一闪,“我这就回府,看看她们谁愿意独自照顾孩儿们,谁就当本世子的正妃!”
    孟知微别有深意的笑道:“好主意!”顿了顿,“不过,”
    符东疏急急忙忙要出门的脚步停了下来,“不过什么?”
    孟知微眼光微微避开对方,单手抚摸着怀中庄恒的短发:“世子也要多一个心眼,要知道,你的子嗣众多,此次出水痘的又都是男童,一个不好,世子殿下的继承者们就会全军覆没。”
    符东疏一愣:“什么意思?”
    孟知微淡淡的道:“有一计,叫做借刀杀人!这刀说不定就是水痘,得利者是谁,不用我说吧?”
    符东疏倒抽一口冷气:“你是说,那个主动要求照拂我孩子们的女人,说不定会借此害死我所有的儿子?”
    孟知微摆了摆手:“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了!世子殿下的后院历来和睦,怎么会出现如此心肠毒辣的女人呢,不可能的!”
    符东疏下意识的道:“那是因为有姜氏……”有姜氏在,孩子们说不定不会一起出水痘,早在一个孩子有水痘迹象之时,肯定就已经被姜氏隔离开来单独医治了,哪里还等到整个世子府里的孩子全部沦为病患?
    这时候,符东疏才发觉姜氏的重要性。因为有了那个女人,他才能够无忧无虑的游走在众多美人之间,不用担心她们持宠而娇,不用操心她们之间争风吃醋,更加不用担心孩子们的生死。
    符东疏脸色变换几次,最终咬牙:“我亲自去迎姜氏回来。”
    孟知微道:“姜姐姐自个儿还病着呢!”
    符东疏已经出了门,留下一句‘我只信任她!’的话语,骑马奔走了。
    姜氏在外再心高气傲,面对着言词恳切哀求连连的符东疏还是心软的,拖着病体就回了世子府,自己将儿子交给了孟知微,然后将病重的孩子们一个个抱到了自己的院子,然后封锁了所有的窗户和门,将自己和孩子们关在了一处,不准除了太医之外的任何人探视。
    府中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那些妾侍们相互猜忌,可奇怪的是她们居然都对姜氏信任有加,居然一个个放心的将孩子们交到她的手上。
    对此,符东疏心里五味杂陈,无形中,不知是对姜氏更为敬重些,还是对后院里这些口口声声说愿意为他付出性命的女人失望多一些。
    直到院中的孩子陆陆续续出完了水痘,恢复了健康,一个个被放出了院子后,符东疏一直被提着的那颗心终于放在了肚子里。
    可是,直到最小的孩子也走出了院子,却不见姜氏的人影,他心里隐约不安,抓着太医的手问:“我娘子呢?”
    太医也算是迈过了一到生死难关,颤巍巍的阻拦了符东疏的脚步,道:“世子殿下,您还是避一避吧,娘娘她身子太过于虚弱了,担心过了病症与你。”
    这话说得含糊,符东疏瞬间就怔住了:“到底如何?”
    太医斟酌了一下词语,只说了四个字:“积劳成疾。”
    ☆、第五十章
    用庄起的话来说,符东疏就是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
    “他太容易相信人了,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他与太子交好,就事事都替太子考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退路。太子登基为帝还好,若是太子被三皇子打败了呢?他以为凭他自己的本事就能够保证自己这一大家子的人能够平平安安的延续下去吗?他一不是权臣,没法像睿老王爷那样与皇帝分庭抗礼;二又不是手握兵权的重臣,能够让新皇帝忌惮;三,他又不能够做一个完完全全的闲人,让皇帝放弃对他的防备。”
    庄起说起符东疏完全不像对方是哥哥,反而像是对待弟弟一样,有操不完的心。
    孟知微懒洋洋的依靠在他的身上,一边给他剥葡萄一边笑道:“他至今还不知道你去找皇帝麻烦的原因吗?”
    庄起很无奈的摇头:“他以为我被封为忠义公是因为皇帝在背后给我撑腰,因为皇帝我才能将自己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从来没有想过我与皇帝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天底下所有的皇帝都缺银子,让大臣们掏银子根本不可能,让商人们掏银子你需要付出的可能会更多。我抓住了皇帝们的心理,所以才能够将自己的生意做到蒸蒸日上,我们是各取所需。”
    “可你上了战场当了大将军,你对皇帝的意义就不同了。”孟知微很清醒地点出了其中的问题。
    “对!”庄起点头,“我富甲天下再加上手中的兵权,不管靠向哪一方,都能够让对方如虎添翼,破坏朝局的平衡,甚至威胁到帝位的安稳。”
    孟知微趴在庄起的身上,点了点他的鼻子:“所以你并不是真正的妻管严,你只是主动的将自己一个把柄送到皇帝的手中,让他对你彻底的放心。一位爱美人更胜过于爱江山的将军,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这位美人是谁,当然就是让庄起冲宫一怒为发妻的孟知微了。
    庄起就爱她这副聪慧的模样,将她更加抱紧了一些:“我将那些美人们送到皇后的身边,皇后与皇帝哪怕相敬如宾,可也无法忍受臣子给她添加敌手。在宫中,美色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我这是扫了皇后的面子,也充分说明我与太子的关系并非牢不可破。”
    “你与德妃针锋相对是众所皆知的事情了,日后自然也不可能协助三皇子。”孟知微伸出三根手指头,“凭着这三点皇帝就可以让你继续在兵部混着,不用担心你会为别的皇子所用。”
    庄起趁机咬住了她的指尖,含糊的道:“我是不是妻管严这一点无从论证,你是母大虫这一点倒是非常肯定。”
    孟知微眼睛眯成一条缝,略过了这个话题,问他:“姜姐姐的身子如何了?”
    庄起拨开一颗葡萄,将果肉塞往她的嘴里,道:“听说需要仔细的调养。老六如今对她紧张的很,看得跟心肝宝贝似的,就怕她出了意外。”
    孟知微笑道:“姜姐姐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老六将所有的庶子庶女们全部归到了她的名下,说不日即将上奏朝廷改玉蝶,封她为正妃。”
    孟知微愣了一会儿,接着大笑道:“他的那些妾室们难道不会大闹天宫吗?”
    庄起也笑了起来,显然也毫不客气的对符东疏幸灾乐祸起来:“闹得最厉害的几人已经被他不留情面的休了,余下的见事已不可除了安分守己还能做什么。”
    “世子殿下难得的雷厉风行了一次!”孟知微道。
    风流多情的符东疏突然变成专情之人,这种变化连皇帝都有点不敢置信,将他召进宫来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气得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天下的美人何其多,你又何必吊死在姜氏这一棵树上!”
    符东疏少小离家当了很多年的俗家弟子,对皇族的规矩很是嗤之以鼻,在老王爷面前没大没小,面对的皇帝他也顶多收敛了那么一点点。
    皇帝质问得理所当然,他也回答的理直气壮:“人生在世得一知心人,足以!”
    皇帝嗤笑道,像是老辈嘲笑小辈一般,慷慨激昂的道:“全天下都是朕的,什么样的人朕会得不到?宫中的美人众多,什么性情的都有。”知心人,一抓一大把啊!
    符东疏不怕死的问:“陛下确定她们对您都是真心实意?”
    皇帝倨傲的点头:“那是当然。哪怕朕让她们去死,她们也会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符东疏道:“那算得了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死活都要死,还不如死的悲壮一些让自己面子上好看一点,说不定还能够让陛下你一辈子都记得她们的好,然后恋恋不忘。”他眼睛珠子一转,对皇帝道,“再说了,人心隔肚皮,哪怕是陛下您,不到关键时刻,又真的知道谁对您是真心谁对您是假意。”
    皇帝这人虽然不可一世,可也知道人心难测,何况符东疏这话说得很在理,心里不由得就想多了。
    后宫的嫔妃哪怕再多,皇帝也不可能个个都中意,总有几位在他心中是特别的,德妃是一位,皇后最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就像所有的帝王一样,他们一边享受着美人们的温柔多情倾慕依恋之外,一边又总是怀疑对方看中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身下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有的皇帝纠结着就这么老了,有的皇帝,就如现在这位,他就喜欢凡事弄个清楚明白。
    自言自语的问:“怎样才能试探出她们的真心呢?”
    符东疏嘿嘿奸笑,凑到皇帝的耳边叽哩咕噜一阵。皇帝先是惊诧,接着沉思起来。
    总管太监站如松般守在殿外静静的等待着里面的皇帝传唤。
    临近晌午,也不知道皇帝宣符世子说什么要事,两人在里面呆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还没出来。总管太监是老人,对皇帝的性子有七八分掌握,更是知道哪些大臣得皇帝眼缘,哪些大臣被皇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管哪一类,符世子绝对都不靠边。怎么琢磨,这位在宫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总管大人都想不通皇帝与符世子有啥好说的,难道,是关于睿王的事情?
    刚刚还在神游物外恍恍惚惚,猛地耳中传来一声尖锐的:“有刺客!”
    老太监身子突地往前一载,人还没来得及站稳,负责防卫的禁卫刷得就踹开了殿门冲了进去,符世子还在大喊:“快来人,传太医!”
    侍卫头子问:“刺客呢?”
    符世子道:“跑了,他刺伤了皇上!”
    侍卫头子快速的环视了周围一圈,对着身边的众人道:“定然还没跑远,给我追!”
    总管太监从门后跌跌撞撞进来,一眼就看到皇帝半昏迷在龙椅上,单手压在腹部,指缝之间隐隐有血蔓延了出来,他大惊:“皇,皇上!快,快宣太医啊!”
    皇帝被刺,后宫绝对是最先得到消息,德妃是第一个赶来的嫔妃,看到皇帝躺在龙床上生死不明,眼泪说来就来,哭着扑了过去,悲鸣道:“皇上……”
    符东疏立即阻拦了对方的冲势:“娘娘,皇上还没死呢,你别压着他的伤口了!”
    德妃哽咽一声,一脸惊容的道:“你怎么在这里?刺客是不是你派来的?你们父子早就想要谋害皇上了是不是?来人,给本宫将这罪魁祸首抓起来。”
    符东疏嘴巴呈‘喔’字形,指了指自己:“我派的刺客?”
    德妃冷冽的道:“当时就你与皇上在一处,你不是刺客谁是?侍卫首领早已告知本宫,殿内传出异动之时,他马上就冲入了殿内,里面除了生死不明的皇上就只有世子殿下你一人,刺客的影子都寻不到!”说罢,又扑到皇帝的身上继续哭嚎。
    皇帝盖着被褥,伤势被压在被子下看不见,德妃这么一压,皇帝就察觉腹内的肠子都移了位置,明明不够深的伤口瞬间就血糊糊一片,他都可以闻到血腥气了。
    符东疏立即就发现了皇帝的异状,一把拉扯起德妃,还没说话,德妃就指使着门口的两个侍卫道:“没听到本宫的话吗,速度将这名贼子抓起来!等皇上醒来,定然要砍了他的脑袋。”
    符东疏哪怕再不懂得阴谋诡计也明白德妃是准备栽赃嫁祸了,不过,他隐晦的撇了皇帝一眼。刺客是假,他与皇帝都知道,可皇帝躺在了床上,身上有伤口,这一点没法隐瞒。若是皇帝将计就计,反说他符东疏心怀不轨假借刺客之名暗杀皇帝,出了馊主意的符东疏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短短的一瞬间,符东疏背后就冒出了冷汗,立即明白了老王爷叮嘱过的话:皇帝之所有能够被称之为孤家寡人,是因为他谁都可以利用!在他们的心目中,除了皇权没有其他,不要小看皇帝,也不要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了解皇帝,更不要自作聪明的以为皇帝是傻子。他们,比世上所有人都要聪明,也都要绝情!
    符东疏的心在逐渐往下沉,他那隐含猜忌的目光几乎要凝结成了实质,好在,皇帝终于坚持不住德妃的体重,幽幽的转醒了,探手唤了一声:“爱妃!”
    德妃再一次噗通的扑了上去,皇帝差点呕出一口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抹干净德妃脸上的泪珠:“别哭,朕没事!刺客来无影去无踪,朕一时不察招了暗算,与世子无关。”
    德妃指尖狠狠的掐入了手心,面上哭得更是梨花带雨,抱着皇帝的手:“皇上您太宽宏大量了。”
    好么,她还是不依不饶的要定符东疏的罪。
    皇帝似乎没有听懂里面的话,等到太医一来,把了脉看了伤口又撒了药,皇帝才气若游丝的问:“皇后呢?”
    德妃娇嗔道:“有臣妾在,皇上还要见其他的人么?”
    皇帝摸着对方的长发:“朕身受重伤,皇后没道理不知道消息,她怎么还没来?”
    总管太监正巧从殿外走来,身后跟着皇后身边的女官,磕了头,老太监尴尬的道:“皇后让老奴带来了一句话。”
    皇帝勉力振作精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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