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为何非要从晋阳逃跑的原因,就是因着隔壁邻居唯一的闺女被抢了,过了一天一夜才被放回来。回到家里,就跟爹娘说了一句话,“噗通”投了井。爹娘一看,一辈子都指望着这个闺女活的,闺女都没了,二话不说也投了井。
    隔壁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刺激神经了,吓的他们一家老小全围在一个屋里,到了睡觉的时候,困的要死却死活闭不上眼睛。
    又一想城中越来越乱的情形,这就决定了出城。
    花了不少的银子托门路终于逃出生天,尼玛,这又面临了更大的问题,他们没处可去啊。已经在破庙里呆两天了,就为了是向南还是向东,而拿不定主意。
    裴金玉耐心地听完了他们家的事情,本想劝他们不如去洛阳,可又一想没准儿接下来洛阳也要大乱了,叹了口气。乱世里,手无寸铁的百姓,走到哪里都不会安全的。
    救的了一个,救不了万民。裴金玉心知,自己现在最要紧的是干什么。
    她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也不知我们使使银子能不能进城去?”
    贺齐咂咂嘴道:“不好说哩,我们出城那天赵王新封了个城门校尉,姓祁。”
    裴金玉又问:“你是如何得知的这件事情?”
    贺齐叹了口气:“我见了哩,也多亏了他,若不然我们使了银子,还得被城门的守卫再扒一层皮。”
    “哦?你的意思那姓祁的校尉是个好人。”
    “说不准哩,不过看面相倒是挺和善的。”
    “他长什么样子,你可还能记清?”
    贺齐想了一下道:“他左边的下巴有一颗黑痣。”
    裴金玉实在是很惊喜,只因这个校尉不是旁人,正是她二伯的好友祈沐风,也是惨死的祁福双的亲爹。
    祈沐风原本就是她的突破口之一,为此她来前好生研究了他的性格。她觉得他既然能同她二伯成为好友,两人肯定会有很多相同之处。
    只要像她二伯,就好办。唯一不可预料的,就是他媳妇是庄宁问的女儿,谁知道她是不是个对裴家恨之入骨的。
    裴金玉谢过了贺齐,作为答谢,她送了贺赤丹一包谭中秀新做的防身神器,还有一把精巧可以贴身携带的匕首。
    又休整了一会儿,告别了他们,向晋阳城门驶去。
    到达城门的时候,天不过刚亮而已,城门边已经围满了想进城的百姓。
    城门才一打开,百姓们就一窝蜂地冲了上去,冲在最前的几人被拿着长矛和大刀的守卫一脚踹了出去。
    刚才还嘈杂不堪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就听为首的守卫道:“进城之前要接受检查,若查出了谁是洛阳那边来的探子,格杀勿论。”
    百姓们排着队接受检查,搜包袱搜身那是必须的,只要不是本地或附近口音的,还要翻来覆去地问很多问题。譬如家是哪儿的?做何营生的?来晋阳城干什么的?问完了这些,为首的那人再大喝一句“你就是洛阳来的奸细”,作势就要拉下去,长矛大刀等等兵器往胸前一顶……
    因此吓哭了几个,还有两个被吓尿的。
    一个时辰之后,终于轮到了裴金玉一行。
    裴筝自然是不会让这些人动裴金玉一根指头的,这就与为首之人起了冲突,一群士兵将他们三人围在了中间。
    裴金玉淡定地道:“去告诉你们城门校尉祈沐风,有故人之子投奔,还请他务必收留呢。”
    为首之人将她上下打量,然后哼笑一声道:“祈沐风是谁,我怎么不知道呢。”
    裴金玉冷笑:“哦?原来你是个怀有不轨之心的。敢直呼校尉大人的名讳,还敢说不认识他是谁。估计你的好日子也过到头了。”
    若不是不愿意闹得太大,眼前这个试图搜她身的人早已经人头落地。
    裴金玉的眸子里全是怒气,直视着那人,直到他心虚不已。
    那人对其他人耳语了一句,就慢慢地退到了城里。
    裴金玉知道他这是找人去了,至于找来的会是谁,谁也猜不到。
    这是全凭运气,要是来的不是祈沐风,万一是见过她的熟人,那就得看谭中秀做的易容膏的效果怎么样了。
    她现在的打扮就是个普通的世家公子,一张白净的脸,因着易容膏的遮盖,黑黄了不少,还特地在一边脸上点了几粒麻雀痣。
    裴金玉的忐忑藏在了心里,昂首挺胸直视城里,面上则是一派镇定,使得身后的嘉荣也稍稍安了心。
    不多时,那人就回转了,身后还跟了一个穿着圆领袍的中年人。
    裴金玉一眼就看见了他下巴上的那颗痣,还看见了那双祁家人都有的卧蝉眼。
    待那人一走近,裴金玉弯腰行礼,“给三叔请安,许久不见,甚是想念。自打三叔离开了洛阳城,我爹就将最爱的那只鹰放了,说是让它随三叔远行。”
    养鹰?洛阳城里,和他一起养鹰的就只有裴天恒那个混蛋了。
    祈沐风上下左右将裴金玉打量了一遍,确认自己并没有见过眼前这个少年。裴天恒的三个儿子,他可是都见过的。
    他下意识道:“那只鹰叫……”
    “追风。”
    追风的确就是裴天恒养的鹰,可“他”绝对不是裴天恒的儿子。
    祈沐风闹不清楚“他”是谁,一时间没有反应。
    裴金玉又笑着说了一句:“追风还是三叔给起的名字,我爹一开始叫它阿黑哩。”
    连只有裴天恒和他才知道的小插曲都清楚,就是同裴天恒很亲近的人才对。
    难道是……
    祈沐风又下意识看了看裴金玉,看见了她清亮无比的眼睛,陡一心惊,随即哈哈笑道:“你看我都高兴的不知所措了,快来快来,你三婶知道你要来,特地预备好了活羊。就等你一到,咱们就开个全羊宴席。”
    裴金玉莞尔一笑,心道,到底是羊入虎口,还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就下定论还为时过早哩。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应该就能见面了
    ☆、第131章
    裴金玉是不是羊,代王知道的很清楚。
    就算她是裴吼吼,也搁不住晋阳城内的敌人太多不是。
    代王快将马屁股给抽烂了,终于在午时赶到晋阳城,然后丝毫都不敢耽搁,发挥了语言特长,飚了一段地道的晋阳话,再加上一袋金子,顺利地入了城。
    可见,有特长的人就是牛13一些。
    晋阳城内的情形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人人自危,本该繁华的街市,门可罗雀。他带着除夕他们,在街上多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是突兀的。
    去哪儿找裴金玉,是代王进城以来,面临的首要问题。
    他知道她要和祁家的人接触,可什么时候接触,用什么方式接触,一概不知哩。
    这就好比大海捞针,碰到碰不到全凭运气。但,时刻注意着祁家和赵王的动静是准没有错的。
    代王使除夕去看着赵王,又使重阳去观察祁家的动态,自己带着元宵在祁府的同一条街上,租了套小院子。
    听院子的主人说,原先住在这里的租客是个胆子小的,在赵王进城的第二天就退了租,原先的小生意也不做了,说是害怕打仗,带着一家老小躲到了乡下去。
    代王笑问:“难道你不怕打仗?”
    院主也笑了:“要打早打了,何苦等到现在哩。赵王和皇帝,那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亲兄弟,不过是赵王嫌分家产不均,闹一闹小脾气。照我看啊,就像现在这样就行,皇帝在洛阳当着皇帝,赵王在晋阳当着土皇帝。两个都是皇帝,各管各的百姓,不就闹不起来了。”
    代王瞧这人长得倒是一副精明的样子,内里却是如此的糊涂,实在是好生意外啊。
    道了一句:“别人都在说赵王的军队有多可怕,我瞧你一点儿都不害怕哩。”
    “那是,我不瞒你说,我自家的亲兄弟,现在就在赵王的军营里效力,还是个不小的官,手底下有百号人呢。你住在我这里只管安心,那些随便乱抢的兵,绝对不敢进屋捣乱的。”
    代王本还想套些话的,一听他说的,即刻打消了念头,唯恐引起他的注意,还特别装作胆小懦弱的样子道:“那你住在哪里?住的可近?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我好第一时间找到你。”
    院主哈哈大笑,道:“莫怕莫怕,我就住在隔壁的隔壁。隔壁也是我家的院子,今天上午租给了一个外乡人,要不是我亲兄弟的同僚介绍来的,我才不会将院子租给外乡人哩。”
    外乡人三个字戳动了代王的神经,他笑了笑没再言语,又让元宵奉上了一锭银子。
    院主笑眯眯地出门离开。
    代王走到了与隔壁相连的院墙边,石头砌成的院墙之上长满了青苔。代王没费什么力气,就纵身一跃跳了过去。
    还心想着,若真的是裴金玉,裴筝应该可以听到动静。
    可是院中还是悄声寂静的。
    他有些失望,本想就此翻回去,可来已经来了,当然要弄清这院子里住的是什么人。
    光是选择别人都逃离晋阳的时刻来到这里,就挺令人费解的。
    代王小心翼翼地往屋里走去,站在门外仔细听屋里的动静,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才迈了一只脚进去,一把刀就横在了他的脖颈。
    四目相对,代王好生惊喜。
    那边的嘉荣也惊喜坏了,对着黑乎乎的角落,小声道:“长公主,是代王哩。”
    将才长公主说有人在院中的时候,她实在是吓坏了,这不是因着裴筝出去打探消息,就只有她和长公主两个人在屋子里。
    她的拳脚功夫实在是不够看的,这么说吧,和个普通的女人打架绰绰有余,和个普通的男人打架也差不多会赢,可对手稍微厉害一点,或者人数不是一个,她就应付不来了。
    长公主虽然比她厉害,但不到万不得已,怎么能让长公主亲自出手呢。又不是人人都是代王,有那个特殊的待遇。
    才想到代王,门一开,代王真的就在眼前了。
    嘉荣放下了刀,赶紧给代王行礼。心中有些忐忑,毕竟她差点儿划破了代王的脖颈。
    别看代王对着长公主总是笑笑笑,怎么对他都行,可私下里却是不苟言笑的。
    代王哪有时间和她计较,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裴金玉从暗走向明处,眼睛是一眨都不眨的。
    代王以为裴金玉会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真是一激动就没了记性,像这么没有智商的问题,裴金玉才不会问哩,看了他一眼,那表情是“你真是吃饱了撑的”,然后收起了手中的连弩,一转身给他留了个背影。
    代王这时候才瞧了嘉荣一眼,那意思是让她回避。他自己则迈步跟上,紧跟着裴金玉进了右厢房。
    连着奔波了两天的裴金玉已经靠坐在连褥子都没有的床上,身上搭了一件黑色的大氅,闭目不语。
    代王进了厢房里也不言语,就站在那里将她痴痴望定。
    自打她离开洛阳城,前前后后加起来二十天有余,这二十多天里,代王每一天都是焦躁的。
    就在刚刚看见她的那一瞬间,焦躁顿时消失的没有了踪影。
    哪怕他们此刻身在晋阳城,这也许很快就会如地狱一般的城池里。他的心仍旧跳的很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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