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想,也对,遂瞪着赵王沉默不语。意思是,看看,就因为你,连弟弟的婚事都耽搁了。
    赵王:“……”tmd,林錾他是真傻吗?
    ******
    许是连老天也能明白赵王的为难,将才还灰蒙蒙的天空,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起初是几粒,渐渐就像鹅毛一般铺天盖地落在了这苍茫的大地上。
    因着赵夫子家中有事,请了半月的假期,裴金玉他们也有半月不用上学。她娘就抓紧了这半月的时间,让她和弟弟们培养感情。
    这会子,她娘还特别放心地将百威和雪津放在了雕山小筑,自个儿去巡查库房去了。这不是快到年关,身为王妃也得亲自打理送往各家的年礼。
    裴金玉让佳柔和嘉荣看着在榻上乱爬的两兄弟,自己只远远地看着。
    对于弟弟这种生物,在裴金玉心里的位置,几乎等同于已经挂掉的林青峦,是一定要避而远之的。
    无他,可以说以前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怕。
    虽说这两个不是卫单,可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还是会心生畏惧。
    且卫单小时候,也是同百威和雪津一样,特别的喜欢那时的她。
    当时的长公主卫妩比弟弟卫单年长五岁,他们的皇帝爹那会儿可不止卫单一个儿子,他是嫡出不错,上面却已有两个庶兄。
    他们的皇后娘,要忙着和各宫的美人争斗,还得忙着处处提防别有不轨之心的人趁机害了卫单。是以,从小卫单的身旁只有她能够随意亲近。
    卫单对她的依恋,甚至超过了母后。
    而卫单对于她来说,也是生命中谁也无法替代的人。
    结果……却是那样的一个结果。
    要说上一世,林青峦害的她孤苦难当,那么卫单就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裴金玉愣了会儿神,忽地发现裴雪津不知什么时候爬下了炕,正歪歪斜斜地朝她走来。还伸出了两只小手,嘴里头咿咿呀呀地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佳柔。”裴金玉赶紧叫,“快把雪津公子抱回炕上。”
    就在佳柔朝裴雪津伸出手的时候,他突然哇哇大哭起来,仍旧不死心地想要裴金玉抱他。
    裴金玉只觉头疼,指使着佳柔,“快想法子哄哄。”
    佳柔很是为难,“雪津公子这是想让长公主抱哩。”
    裴金玉当然知晓他是什么意思,可她真的不想抱啊。
    正在为难之际,就听见了楚氏的大喝声:“金玉!”
    裴金玉一转头,就看见她娘那双饱含了失望的眼睛,她硬逼着自己转过了头。
    楚氏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应有的解释,命了奶娘抱起两个儿子,也不顾外头还飘洒着雪花,头也不回地出了雕山小筑。
    裴金玉知道,这一回,楚氏是真的动了怒。
    ******
    雪,一直下了许久,下的这天地之间只有它的颜色,也照亮了早已黑暗的夜空。
    赵王的探子趁着雪光在代王府中疾行。
    她用一只野猫轻易瞒过了看守在殿门前的侍卫,一闪身进了内殿。又因着她早就将代王的居所摸了个仔细,是以她很顺利地进了代王的寝殿中。
    此时的代王还不曾熟睡,听得窗边传来的声响,心内警戒,遂一跃跳起,拿了床边的长弓,对着声响,连发三箭。
    只听“咻”的一声,又是“铛”的一下,她连忙翻滚,可是最后那支泛着寒光的箭头,还是没有半分情面地默入了她的身体。
    至死她都不明白,说好的傻子怎么如此耳聪目明,又怎么可能有着出神入化的射术?
    黑暗中,有人的声音在殿中响起:“王爷。”
    “拖下去。”只听代王淡淡道。
    “是。”
    好似有一阵风吹过,再看殿中,连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梦。
    代王立在窗前,屋外的雪依旧在下,这注定是一个无法入眠的夜。
    与此同时,雕山小筑的窗前,裴金玉也正无声地看着寂静的雪和寂静的夜。
    ☆、第45章 于
    裴天舒在刘通家喝了个半醉,坐着马车摇摇晃晃地回了府,又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步行了一会儿,散尽了酒气,这才回了浮梦坞。
    这时候,楚氏还没有睡,肿着一双眼睛特地在等裴天舒回转。
    裴天舒一见楚氏的模样,二话不说,连洗涮都不曾,脱了鞋就钻进了被窝里。
    被子没有烘过,冰凉的触感委实让人心生不悦。
    那边的楚氏也并不肯罢休,泫然欲泣道:“金玉,她……”
    白日雕山小筑的事情,早就有密报送到他的跟前,事情的来龙去脉裴天舒一清二楚,他原不准备多管。
    楚氏的心结他也一直都知道,在他看来她很可能是得了轻微的产后抑郁症,易激怒、焦虑、害怕和恐慌。
    是以,他很少会做另她不安和不悦的事情,尽力使她过得顺心。
    本想着忧郁着忧郁着,她就会好了,可如今看来怎么有越发严重的倾向呢。
    裴天舒索性从冰冷的被子里爬了出来,依靠在床头,故意问:“金玉偷偷地揍百威和雪津了?”
    楚氏实话道:“并不曾。”
    “那金玉是偷偷地骂过他们?”
    “……也不曾。”
    话锋一转,他又问:“金玉对你这个亲娘是什么样子,可曾主动抱过你,可曾整日在你身旁说些关心体己的话?”
    楚氏觉得委屈,落了泪道:“不曾。”
    “那她可有一次不护着你?”
    楚氏一愣,抬起泪眼,去看她夫君。
    就见她夫君意味深长地朝她望了过来,淡淡道:“金玉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你这作娘的应该最清楚,她感情内敛含蓄,不懂表达,可她该护着你的时候,哪一次不是站在你这作娘的身前。她冷清,你就该时刻暖着她。她寡淡,你就该想法子让她鲜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和儿子受了委屈,落泪成行。别人将女儿当作怪物也就算了,难道你这作娘的也当她是怪物?”
    “……不……”楚氏心急想要辩解,却忽地一下子沉默了。
    裴天舒也没再多说,一转身,又躺下了。
    第二日,裴金玉同往常那般来给楚氏请安。
    母女两人四目相对,颇觉尴尬。
    裴金玉两辈子都没有哄人的经验,憋了许久才说了一句很是孩子气的话:“娘,等百威和雪津长大了,没有人敢欺负他们,有,有……裴小虎在呢!”
    而后落荒而逃。
    其实楚氏知道,那句“有裴小虎在呢”,实际上则是“有我在呢”。
    楚氏眼眶一热,又是眼泪成行。
    至此,什么产后抑郁症,什么心结,楚氏彻底痊愈了。
    别说是裴金玉了,就连裴小虎的待遇也直线上升,每顿饭加了1只鸡。
    裴小虎表示,这些愚蠢的人类为什么不能天天都吵架?对手指~~
    裴金玉表示,给理智又机智的爹点赞!同对手指~~
    ******
    裴天舒的机智是在万恶红尘中沉沉浮浮的积累,历练的多了,见识的也多,机智就成了一种生存的本能。
    所谓本能就是潜意识引导下的条件反射。
    当然,这么科学的解释代王不懂,可他却下意识懂得如何善后。
    他昨晚杀了那个探子,今早就郁郁地坐在乾元殿中,悲伤地告诉皇帝,若不是他府上的厨子手一抖,晚饭多放了盐,他昨晚睡前也不会多喝一盏水,若不是多喝了那盏水,他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皇帝了。
    皇帝大惊:“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代王挠了挠头,继续絮絮叨叨地说话。大概意思就是他半夜起来入厕,碰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吓得他大叫了一声,暗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嗖嗖”开始乱射,然后那女人中了暗卫一箭。本以为是冤死的误闯宫女,最后一搜女人的怀里还藏了一把短剑和无数把飞刀。
    皇帝表示好惊讶,紧接着大发雷霆。我去,我侄儿是傻子啊,难道傻子也能挡谁的道?
    这就下了令彻查。
    皇后也表示好惊讶,特地招了代王前去慈惠宫,太子和赵王也都在呢!
    皇后将代王拉到了跟前,温言道:“我的儿,吓坏了吧!”
    代王点点头,表示还行呀!
    皇后又道:“可喝了安魂汤,夜里可曾发了噩梦?”
    代王当然不会说,他喝不喝安魂汤,每晚都会做上一段荒谬的梦。
    要是他没有记错他大伯名字的话,梦里的他成了他大伯。半年之前,这样的梦境开始频繁出现在梦中,从他大伯出生,一直做到了他大伯娶妻。每晚都做,譬如昨晚做到饭吃了一半梦醒,那么今晚多半就会接着那半碗饭开始梦。
    梦境是那样的真实,他大伯的喜怒哀乐他都能感同身受。
    代王想起了梦里的情景有些出神,皇后只当他是被吓坏了,爱怜地拍了拍他的背道:“不让你出宫,你偏偏不听。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觉得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以不要我这伯母和母亲了嘛!”
    说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皇后卢氏的眼睛在望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太子最近越来越听媳妇的话,赵王又在闹着要出宫自立门户。
    儿子大了,不由娘。
    可那个位置就只有一个的呀!
    皇后自有烦心事,借着代王的由头,强留了太子和赵王一起在她慈惠宫用了顿饭。
    好似还住在成王府那般和和睦睦,可谁都知道也就只能是好似了。
    饭毕,太子先行告退,赵王和代王又小坐片刻,这才双双离开。
    赵王出宫自立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若是没有昨天那两件晦气事,他自然是无比喜悦的。
    可那两件事不止都和眼前的傻子錾有关,关键是,林錾还是他的“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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