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阿元亲近,蒋舒云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低声道,“只望,是个可爱如阿元的孩子。”
    听了她这话,阿元与齐雅都赞同地点头,觉得嫂子说的太对了,肃王妃的脸色却默默地扭曲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叹道,“到时候,只怕你哭都来不及。”破孩子这么闹腾,不是常在宫里,肃王妃非上吊不可。
    “您哭了么,您哭了么?”阿元被亲娘嫌弃成这样,顿时不好了,扭着小身子就使劲儿地往母亲的怀里钻,恨恨地说道,“这么可爱的崽儿,您都这么忍心,这是多么铁石心肠!”
    正嬉闹间,阿元就见宫女们已经捧着东西过来了,见上头不仅有血燕,另有些其他的补品,便十分满意,请肃王妃看过,并无忌讳之物,才叫人送到两个嫂子的屋里,剩下的,她便摸着手边的东珠等物,笑嘻嘻地说道,“这些,过些时候我往城阳伯府去,是给姨母的拜礼。”
    “这一次怎么这样郑重?”肃王妃便疑惑地问道。
    “这才是我的孝心不是?”知道说了实话,只怕肃王妃又要取笑自己,阿元如今也想明白了,只怕肃王妃与城阳伯夫人对自己与阿容的事儿早有默契,就有些小扭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多长时候不见,给姨母带些东西怎么了?”见肃王妃摇头不语,她也不多说,只叫人带着这些东西下去,才说了几句话,便见外头禀说陈环来了,心中微微一动,阿元正在好奇,就见陈环进来。
    别看王家完了,不过却并没有牵连到陈环的夫君,如今陈环的气色不错。一进来,上来就给肃王妃大礼参拜。
    “这是做什么。”肃王妃急忙扶住了眼角含泪的陈环,嗔道,“一家人,何须这样多礼?”
    “若是没有姨母庇护,如今我就是死了,也合不上眼。”陈环擦了眼泪,也不在一旁坐下,只伏在肃王妃的膝上感激地说道,“早前,那一家子都不省心,事事不顺,如今想起来,竟恍似做梦一样。”夫君待她确实情深意重,可若不是心里明白英国公府与肃王府意味着什么,还会不会硬顶着不纳妾,陈环也不知道。
    想到昨日,公婆惊慌地上门,只说荣寿公主翻脸无情,一点儿情分都不讲出手就打死了那几个不晓事儿的女眷,陈环却只觉得痛快,见阿元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这才明白,什么是家人,什么是靠山,只认真地说道,“这一次,也多谢表妹,为我出头。”
    第79章
    风头似乎有些过了,肃王妃微微皱眉。
    阿元却没当一回事儿。叫人害怕,总比不叫人放在眼里,什么话都敢说来的强不是,便只笑道,“表姐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不过出个手,哪里这样客气呢?”
    肃王妃也想明白了些,缓缓颔首而笑。
    “阿环厚颜,还想求姨母一事。”感激地看了阿元一会儿,陈环红着脸说道。
    “你是我的亲外甥女儿,我如何能不疼你?”肃王妃便说道,“你只说就是。”
    “他们家如今,这日日上门说来接我,说是从前是她们错了,如今只将我当亲闺女疼。”陈环叹息了一声,却摇头说道,“只是,我是怕了她们了,实在不愿意再当个好媳妇儿,过憋屈的日子。”
    “表姐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如今王贵人失宠,王家败落,只表姐身份最高。就算表姐回家,她们也只将你供起来的。”阿元便在一旁笑道,“这真是因果循环,可到了叫她们瞧表姐眼色的时候了。”
    “这个,我何曾不知道呢?”陈环便感激地说道,“只是他们家,我烦极了,便是将我供起来了,我也不稀罕。”她心里是明白的。王家为何换了态度?还不是因瞧出来英国公府与肃王府对她是真的支持,连公主都为她出头?就为了这个,坑死了王家了。
    只是这样她也不稀罕了。
    王贵人这一支算是倒了血霉,死的差不多,比抄家也不差什么了。剩下夫君这一支,如今慌的不行,恐被牵连。再与王家在一处,只怕这些人就要扯着她的旗号贴过来,到时候岂不是叫她母家为难?比起不靠谱的婆家,她的儿女日后还要指望母家呢,哪里肯叫这起子人将她的脸丢尽,连累儿女呢?
    “你想如何?”肃王妃便问道。
    “夫君在京中多年,我想求姨丈舅舅,外放他,叫他出京。”陈环遇上了大事,此时条理明白,只低声道,“到时候我们一家子也不希求多大的富贵,只一家子离了她们,就足够了。”见肃王妃皱眉,她急忙说道,“不用十分好的外任,一家子在一起,便是个贫瘠之处,我也乐呵。”她低声道,“我也知道有些越矩,只是姨母也要知道,这一次夫君护着我,固然是对我的情分,可情分,也不是永远不变的。”
    再深的情分,这样折腾久了,难免叫人疲惫,陈环不敢去赌这个。
    “你的事儿,我记下了。”肃王妃到底是心疼外甥女儿的,只想了想便应了,却还是叮嘱道,“只是,也要与你夫君说明白了,别因此生出芥蒂来。”
    陈环听了,顿时大喜,起身就给肃王妃磕头,就听见肃王妃小声说道,“求我也行,不过,若是求你舅舅,该是更方便些。”她口中的舅舅,就是英国公了。
    陈环听了就忍不住心里叹气。
    英国公固然是她舅舅,可是却是隔房的舅舅。虽然这些年英国公对待几个姐妹无有不同,可是陈环却也能看得出来,她母亲与英国公并不十分亲近,她实在是对着舅舅张不开嘴,更何况她亲舅舅,齐四老爷,这位刚刚娶的儿媳妇儿就是王鸢,叫陈环可怎么说呢?只是想到王鸢,陈环还是叹气道,“我那小姑子倒是个明白人,只是,可惜了。”
    肃王妃对着转折的亲戚没有什么兴趣,况之前王鸢嫁到齐家,她便很不以为然的。毕竟,那是她亲外甥,肃王妃本是想在京中拣一个家世好人品好的姑娘嫁给外甥,以后于仕途上也有提携之力,没想到生生地叫人半路截走,这心情能好才怪。
    “只要她明白,日子总不会太差。”肃王妃便淡淡地说道。
    肃王妃不以为意,然而却不知王鸢如今,已经消瘦的不行。
    王贵人生了公主,虽有些不如意,到底是天家血脉,只是这还没等高兴,圣人与太后的大耳刮子就连番地抽过来,王家女眷当成打死,剩下的也被圣人罚了,后脚王贵人又禁闭宫中,那日子只怕是活受。王鸢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抽肿了,此时有些病怏怏的没精神,正在屋里发呆,就见陪嫁的丫头匆匆地进来,只急忙问道,“如何了?”
    “前头老爷拒了太太,太太如今有些不高兴,却也没说别的。”那丫头见王鸢吐出了一口气来,顿时眼睛里也红了,只哽咽道,“这是做什么呢?谁不知道姑娘与姑爷琴瑟和鸣的,太太这说要塞人就塞人,莫非是瞅见王家败落,就要欺负人么?”王贵人失宠,闹出了这样的大事,四太太的脸上就不怎么热乎了,虽王鸢小心着,可是四太太却还是放了话,要给王鸢的夫君在书房放个服侍笔墨的丫头。
    “王家从来没有起来过,何曾败落过呢?”王鸢知四老爷齐宣不同意给儿子纳妾,这才浑身一软,此时便苦笑道,“母亲,也并不是这样的人,她只是……”实在恼怒了王家的没脸,这才动了心思。
    这是她见事不好跑得快,躲过了一劫,若是这一次她也在宫里,就算没叫人打死,回来只怕休书也要出来了。
    忍住了眼里的泪,王鸢只强笑道,“总是夫君公公都是向着我的,也没有那么艰难。”只是,她这一次是真明白了,当王贵人发话说赐个女人给她哥哥时,嫂子陈环心里是个什么心情了。
    孤苦无依,满肚子的眼泪,也就是这样儿了。
    “只要姑爷好,姑娘就好。”这丫头是个忠心的,只劝道,“姑娘是什么品性,太太还能不知道?不过是心里气得很了,这老爷说不塞人,不是也没硬顶着么,可想而知,太太的心里,还是疼姑娘的。”只是这一次王家太不做脸,叫人实在受不来。
    “我明白这个。”王鸢擦了擦眼泪,只挤出了笑容说道,“过一会子,母亲的气儿消了,咱们就去给母亲请安。”她回身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里头美貌艳质的女孩儿,只用胭脂遮住了泪痕,低声道,“其实我的日子,过得还算好的了,夫君待我也好,也没有别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就算是嫁到别人家里,只怕比这还要糟心,毕竟婆婆虽然有些不喜欢她了,可是却也只是冷着,并没有做出别的来。
    除了,除了盯着夫君读书奔前程,如今与她亲热的少了罢了。
    嫁人都是如此,她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只是这心里,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振奋了一下精神,王鸢便低声道,“再过几日,便去英国公府给老太太请安,咱们家里,”她想着王家的窘迫,苦笑道,“也就是那样儿了,还想如何呢?”王家完了,她若是还不知分寸地插手其中,只怕连自己也要赔进去,想到这里,她急忙问道,“我嫂子怎么说?”
    “还顶着呢,并没有回家去。”那丫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只怕是真伤了大奶奶的心了。”
    “谁能受得了这个。”陈环已与家中离心,王鸢一叹,从妆台上取了个八宝项圈给了这丫头,低声道,“把这个当了,银子给母亲送过去,叫她不要再钻营,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别叫人家见着了碍眼。”她苦笑道,“你只与母亲说,我也只得帮到这儿了。”余下的,她也无能为力。
    这丫头含着眼泪领命去了,王鸢这才怔怔地坐着,想到如今的悲苦,竟忍不住又要落下泪来。
    不提王鸢袖手旁观,只叫她娘家对她破口大骂,又嫌弃她嫁到了齐家,却只拿出了这么点儿银子来,简直就是大不孝,然而此时,也没有人顾得上她了。不过几日的时间,便有陈环的夫君外放的文书出来,还没等王家反应过来,陈环已经利落地跟着夫君上任去了,走得十分潇洒。
    英国公府势大,王家如今惹不起,可是王鸢还是能惹一惹的,一时间娘家人频繁上门,夫家的下人看着自己的目光越发地古怪,王鸢渐渐也对娘家冷了心了。
    这倒都是后话,如今却是阿元,并无事在身,因此便觉得自己很应该孝顺一下未来的婆婆,亲手点了点儿自己的孝心,公主殿下便开开心心地往城阳伯府去,才一进门,就见阿容已经等着自己,见他这样离不得自己,阿元得意极了,却只做出了一股高傲的模样来,进了府也不下车,趴在车门处慢悠悠地问道,“容哥儿这是在等哪位佳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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