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不是一收到大哥生病的消息就赶来了,谁知刚赶到京,就听说大哥没了!”胡三婶说着就抽出帕子,用帕子捂住脸哭起来。
    胡二婶也干嚎了几声:“你二叔还抱怨我,说就是来晚了一日,就没见到最后一面。”
    王氏用手揉一下额头:“既然来了,也是一番意思,蒹葭,安排好住处没有?”
    “娘,已经安排下去了。”邹蒹葭知道王氏不过是顺口问问,但还是恭敬地答。
    “安排下去就好,等你爹出了殡,就送他们回去。”王氏语气还是没变。胡二婶的眼睛立即睁大,胡三婶拉她一下,示意先住下来再说。
    “别说我没提醒你,我家儿媳,有个妹妹可是在宫里做贵妃的,胭脂她的婆婆也是公主,你们想要做什么,可要掂量掂量。”该拉虎皮做大旗什么的,王氏绝不会忘记。
    胡三婶和胡二婶两人的脸色又变了,胡二婶怏怏地笑:“我们这不是想着二侄儿还小,大侄儿终究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想着帮衬帮衬你。”
    “有些人呢,不是亲的,日子久了,彼此相待也是亲的,有些呢,虽是亲的,日子久了就知道,比那不亲的还不如。”王氏冷冷说了这么几句,就对邹蒹葭道:“把他们送下去吧。”
    邹蒹葭点头,让胡二婶他们下去。
    王氏等这些人都走了,才用手按下额头,真是一波没平一波又起,这日子,什么时候才会安宁些?
    “娘,不用担心,他们掀不起什么浪花。”邹蒹葭回来时见王氏这样,上前安慰道。
    “蒹葭,你知道吗?自从邹芸娘那件事后,我就知道,不该小瞧不上任何人。不管怎么说,他们的行踪一定要盯紧了。”王氏拉住邹蒹葭的手叮嘱,邹蒹葭点头,胭脂母子,一定要尽快离开汴京。
    “娘,以后哥哥做了皇帝,那我就成什么了?”兰台公主眨着大眼问邹芸娘,邹芸娘刮刮女儿小鼻子:“嬷嬷不是教过你吗?”
    “可还是不大一样。”兰台公主满脸疑惑,邹芸娘把女儿抱在怀里:“女儿,你只要记住,以后,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就可以了。”
    兰台公主似懂非懂点头,邹芸娘又笑了,从此是可以真正安心了,成为太上贵妃,尊荣和以前一样,却不用再去想争宠固宠的事。只要把女儿好好养大,寻个好夫婿,就够了。
    “娘娘,太上皇后命人给公主送来新礼服。”虽然诏书已下,但还是要有个登基仪式,仪式的日子已经择好,兰台公主也该前去恭贺兄长。
    邹芸娘收起思绪,对宫女道:“定北候过世,太上皇后是怎么安排的?”
    宫女服侍兰台公主换上礼服,笑着道:“定北候是太上皇后嫂嫂的父亲,赐谥赐祭都是不一样的。我听说,那日,太尉会亲自前去送殡。”
    “果真是不一样!”邹芸娘浅浅一笑:“去,命人给胡府送份奠仪。”宫女应是,兰台公主已经换好礼服,瞧向邹芸娘:“姐姐,好看吗?”
    “好看,我的女儿,最好看了。”邹芸娘笑着和兰台公主说,仿佛一切都不在意。
    “三婶,现在这情形和原来不一样,我们还说给大嫂撑腰,可现在瞧着,哪里需要我们撑腰?而且这几日来吊唁的人,听都没听过,比家里的……”胡二婶和胡三婶悄悄说着,胡三婶白她一眼:“我们进京来做什么?不就是想讨个官儿做?”
    “可是,听到这些人,我都不敢上去说话。”胡二婶都吓的快要哭出来,她们在十里八村也算是体面的人家,可进了汴京才发现自己村里村气,什么都没用。
    而且,最要紧的是,就算大着胆子和这些人说话,也答不上话,人家没当面甩脸子已经算是好的。胡三婶才不去听胡二婶的啰嗦,这次,一定不能像上次一样,只要了点钱,一定要给儿子讨个前程,免得自己给的那些学费都丢进水里了。
    “你们是谁,怎么躲在这里?”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不满在身后响起,胡三婶站起身,看着问话的丫鬟,这几日也瞧出来了,这些丫鬟背后的主家都是不好惹的。因此胡三婶只是咳嗽一声,端起架子道:“我们是这家里的人,你是哪府的?”
    这丫鬟左右瞧瞧,家里的?可看她们打扮又不像是仆妇,但这神色又畏缩,到底是什么人?
    “院君你们原来在这里,方才娘子说,请你们回去用饭。”胡府的管家媳妇来了,瞧见胡二婶她们就忙把人带下去。
    这丫鬟的眉一皱,院君?难道说是胡家家乡来的人,这就不奇怪了。
    “方才在外头的是什么人?”府夫人前来胡府吊唁,只说了几句就被主人家请回去,符夫人带着人出来时候见胡二婶等人躲着,就让自己丫鬟去问问。
    见丫鬟走回来,符夫人当然要问问清楚。丫鬟已经把猜测说出。符夫人不由勾唇一笑,原来如此,这样两个人,稍微待她们好一点,就不愁不为自己所用。
    符夫人对丫鬟吩咐两声,丫鬟已经明白,转身往里面去。来胡府吊唁的人颇多,只要不走进内院去,也没多少人上来盘查。丫鬟在胡府内寻找,瞧见胡二婶两人,丫鬟急忙上前深深行礼:“两位院君,我家主人听说二位的身份,深感不安,特地命我前来抱歉。”
    胡二婶怎经得起两句好话,面上立即笑开,胡三婶的眼眨一下:“你家主人是谁?”
    “算来,和院君是极近的亲戚呢,府上千金嫁的赵府,我家主人就是赵府的符夫人,算起来,是府上千金的婶婆。”丫鬟笑吟吟地说着。
    胡二婶还在想这是哪门子亲戚,胡三婶的眼就一亮:“原来是赵府的符夫人,我原先就听说了,符夫人真是个温和慈爱的,没想到不得见面,真是遗憾。”
    “我家夫人说,等明日来时,再来和二位院君谈谈。”
    ☆、第210章 请见
    丫鬟的话让胡二婶笑的满脸皱纹都松了,丫鬟的眉不由微微一皱,接着声音又和平日一样:“两位院君既不计较我的鲁莽,那我先告辞了,明日再来。”
    丫鬟说完又深深行礼,胡二婶一把拉住丫鬟:“那,我问问,要是想做个官,你家夫人能不能?”
    “二嫂,这话你问一个丫鬟做什么?等明日,我们细细地去请教!”胡三婶自觉自家现在和原来不一样了,撞一下胡二婶的胳膊,端庄一下对丫鬟说。
    丫鬟应是,恭敬离去。
    等丫鬟走的瞧不见了,胡二婶才对胡三婶道:“我们好容易才有这么个机会,怎么不细细问问?再说了,你难道不觉得这回,大嫂跟防贼似地防着我们?”
    “防着又如何?符夫人真要见我们,她能拦?她怎么拦?”胡三婶鼻子里面哼出一声,掸掸衣衫,瞧见管家娘子又在找人,瞧那样子就是来找自己的。
    胡三婶暗自骂了一句,就跟狗似的跟着,等自己家儿子做了官,到时就要她们好看。管家娘子一眼瞧见胡二婶她们在这,忙上前笑着道:“两位院君原来在这里,娘子说,请你们两位回去呢。”
    “来了这么几日,不管去了哪都有人盯着,这是大嫂怕我们丢了不成?”胡三婶冷冷说出一句。管家媳妇连个咯都没有打:“怎么会呢,夫人这不是怕这里人多,担心两位……”
    管家媳妇话没说完,胡三婶已经拉了胡二婶往里面走。管家媳妇急忙跟上。
    “你两个婶子来这些日子,有人瞧着她们呢,不必担心。”王氏拍拍胭脂的手,胭脂已经笑了:“娘,我不担心这个,我只担心您!”
    “担心我做什么?胭脂,我比别人想的多,也想的开。”王氏看着胭脂缓缓地道,胭脂看着母亲。王氏头上的发白的更厉害了,这样的憔悴让胭脂想哭,但不能哭出来,胭脂只能努力地让自己笑:“娘,我走了,也许,你会被迁怒。”
    “那又怎样呢?你终究是嫁出去的女儿了。胭脂,不是说我们让,有些事就不会发生。你那个二叔公,还有,虽是骨肉,可有时骨肉做的事情,比外人还狠呢。”
    原来,王氏全都知道,胭脂又笑了:“原来,您全知道。”
    “别人家的事我可以不关心,但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会不关心呢?胭脂,走吧,走的远远的,去和姑爷团聚,胭脂,别担心,我和公主都安排好了,不要担心会连累到我们。”赵匡义做事,讲究一个做的漂亮,面子上一定要过的去。
    胡澄已经过世,胡大郎要守孝,元宵今年不过十一岁,等到长大承爵入仕还有数年。数年之后,谁知道又是什么光景。赵匡义总不能无缘无故对胡家下手?这也是王氏思前想后定下的。
    去了西边,胭脂和赵镇团聚,到那时,不管多少封假信,王氏都不许女儿回来。王氏看着女儿,想多看看她,也许,这一送别,就再见不到女儿了。
    也许,就看不到长大成人的外孙女了。赵嫣生的那样漂亮,等长大了,一定是倾国倾城之姿。可只要知道他们好好地活着,就够了。王氏摸上女儿的脸,一点点轻柔抚摸,要把女儿的样子永远记在心上。
    “娘!”邹蒹葭走进来,瞧见王氏和胭脂这样,邹蒹葭轻唤一声。
    王氏伸出手,把儿媳拉了坐下:“这两天,你和你姊姊,好好说说话。”邹蒹葭点头,看着胭脂想哭出来,又把泪强忍住。
    胭脂握住邹蒹葭的另一只手:“只要还活着,就总有见面的一天。”邹蒹葭点头:“姊姊,不用担心我们。这三年,我们好好守孝,门都不出。”
    傻孩子,胭脂想说这样的话,却终究没说出来。
    “夫人,符夫人来了。”丫鬟在外通传,王氏起身,按了两家的亲戚关系,符夫人常来也是常事,可现在王氏总觉得符夫人的微笑后面,总包含着祸心,但还是要前往应酬。
    “陈国夫人这些日子,瞧着比前些日子好些。”符夫人和王氏彼此行礼后,符夫人关切地问。王氏道:“事情出了也没什么法子。”
    “陈国夫人果然是想的开的。”符夫人说了这么一句就道:“昨儿我才听说,定北候老家的几位亲戚也进京了?算来我们也是亲戚,也该彼此见面,免得回了乡,在那抱怨我们不知礼数,自高自大,亲戚来了也不请见。”
    王氏看向符夫人,符夫人笑着看向王氏,面上神色那叫一个大方。丫鬟端茶上来,王氏请符夫人喝茶:“说起来,也该彼此请见的,只是你也晓得,我们胡家起于贫寒,老家的族人,难免有些……”
    “那又如何,谁家祖上不是起于贫寒,况且陈国夫人从没为自己出身感到卑贱,为何此时反为族人如此自惭?”符夫人的话从来都是滴水不漏。
    王氏把茶杯放下:“既然如此,还请夫人不要笑话。”
    “都是亲戚,怎会取笑?”符夫人用帕子点一下唇角,看向王氏的眼里露出一丝轻蔑。王氏也回看向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旁边服侍的人觉得这屋里突然冷了一下。
    胡二婶两人一起来,就在屋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那坐立难安,想让人去打听符夫人来了没有,却也晓得这些人叫不动。
    胡三婶倒好好地在那打扮,虽说穿着素服,可也在那把头梳的光光的,脸也洗的干干净净的,连指甲缝里的常年污垢也用剪子抠出来。
    胡二婶见胡三婶在那这样收拾,嘴里不由嘀咕一句:“就算收拾了又如何,等回到家里还不是一样弄脏。”
    “这不一样,二嫂,你那嘴,再用青盐漱漱,不然还有味。”胡二婶一开口,胡三婶就闻到一股蒜味,忙用手把鼻子遮了,对胡二婶道。
    “我们都认得快三十年了,你今儿还嫌弃这个?”胡二婶口中嘀咕,但还是拿了牙刷青盐,走到外面认真漱口。
    “刷干净些,以后,就要做官夫人了,哪能一张嘴一口大蒜味,一伸手指甲缝里全是泥。”胡三婶不忘叮嘱。
    “知道了!”胡二婶口里嘀咕着,继续刷牙。
    管家娘子前来请她们两位,听到这对话不由皱眉停步,做官夫人?这又怎么回事?联想到符夫人今日特地要见这两位,管家娘子的眉皱的更紧了,难道昨儿眼错不见,她们俩和符夫人搭上线了?
    管家娘子微一思索,继续前行,进到院里。
    胡二婶抬头瞧见管家娘子,欢喜极了。胡三婶款款站起,语带讽刺:“怎的,这么早,就叫我们去吃饭了?”
    “二位院君,荣安郡王府的符夫人来了,她说,请二位院君前去呢。”管家娘子就当没听到讽刺一样,依旧规矩地说。
    胡二婶把牙刷一丢,拿着手巾胡乱地擦下嘴巴就对胡三婶道:“三婶子,我们快去。”胡三婶白一眼胡二婶才道:“急什么,还没人给我们带路呢。”
    胡二婶连连点头,管家娘子心里泛起鄙夷,面上依旧恭敬地请这两位在前走。
    符夫人和王氏还是没有说话,要照了王氏性子,此刻就该把符夫人撵出去,但王氏晓得,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因此王氏已把眼转开,望着外面,仿佛百无聊赖。
    这样的神情丝毫不会让符夫人生气,她端起已经冷了的茶喝了一口,神情悠闲自在。
    胡二婶率先走进,一眼就看见符夫人,不等王氏引见,胡二婶就一个箭步上前,对符夫人连连行礼:“这就是符夫人吧?哎呀,早知道是亲戚了,就是一直不得见。”
    虽说已有了心理准备,可这样粗鲁不堪的人,符夫人哪见过?符夫人身子不由微微后靠,面上笑容不变,起身要行礼。
    胡三婶见胡二婶这样,眉头紧皱,生怕把符夫人给吓跑了,到时就没有官做。于是胡三婶上前悄悄地把胡二婶挤开,装出斯文样子给符夫人行礼:“见过夫人,夫人安好。”
    总算这个没有这样的粗鲁不堪了,符夫人面上微笑带上几分真的:“两位请起,大家都是亲戚,何须如此客气!”
    “这不一样,您可是……”胡二婶抢先开口,胡三婶已经拉着胡二婶坐下,对符夫人道:“夫人您说笑了,按说本该彼此亲热,只是我们一直在家乡,对夫人仰慕已久,却从无得见,着实遗憾。”
    “二位若能在汴京长住,就能常得见了。”符夫人的话让胡二婶脸上又笑开了:“夫人这话说的是,只是我们……”
    那有这样急的,胡三婶用胳膊一拐胡二婶,对符夫人道:“这,要看大嫂的意思了,我们原本是想在这陪着大嫂,彼此亲热呢。”
    ☆、第211章 计划
    王氏冷眼瞧着她们两个,并不开口,符夫人瞧见王氏这样,心里不由冷笑几声。
    “哎,夫人,不是个个都像您这样宽厚的!”胡二婶对王氏不接腔的行为十分愤怒,自然要趁机讲几句王氏的坏话。
    胡三婶却晓得王氏是不在意别人讲坏话的,况且符夫人的路数还没摸到,万一她护着王氏呢?于是胡三婶就笑着道:“说来,我们本该陪着大嫂,不过侄儿娶了媳妇已经很多年,这媳妇当家,也是难免的。”
    符夫人怎不明白胡家这两人的意思,心中只是在品评这两人值不值得?此刻听到胡三婶的话,符夫人对胡三婶赞许地点头。
    胡三婶看见符夫人对自己点头,欢喜地就像瞧见一条大道在面前敞开,笑着道:“自然,我们也只想帮忙。”
    “彼此一家子,帮忙是一定的,帮了忙,才能得到回报,这才是一家子亲戚。”符夫人的话是对着胡三婶说的,胡三婶更加欢喜。
    王氏看向符夫人,符夫人并不担心被王氏看出什么,对王氏勾唇一笑:“怎的,陈国夫人,我的话不对吗?”
    “夫人的话,并无不对,只是……”符夫人不等王氏说完,就站起身:“来的时候长了,也该走了。告辞。”
    胡二婶哪有胡三婶那么聪明,见符腹痛站起身,胡二婶差点就急的叫出来。胡三婶紧紧拉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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