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教北宫纯,“练兵重要,但保证军需,治民也很重要,只有让百姓日子好过,有钱赚,才有钱来强盛兵力,保护国家呀。”
    洋洋洒洒给北宫纯写了一大堆,再看其他信,皆是各地官员写来的,开头都是祝她新年快乐,新婚快乐的,后面则是说什么的都有。
    一个官员告诉她,上个月在他们郡的一处林子里发现了一只白鹿,他认为这是祥瑞,是上天派来祝贺赵含章新婚的,问他能不能亲自把祥瑞送到洛阳来?
    赵含章想了想,目前朝中缺人,实在抽不出官员去接那个地方官的位置了,加之对方处理政务的能力还行,就是太喜欢讨好上官了,于是她和他道,“不必了,这祥瑞不是上天贺我的,是上天见百姓贫苦,所以派来援助百姓的。”
    赵含章托他替她把这祥瑞卖了,不得低于二十万钱,所得上交国库,用以赈济百姓。
    赵含章还让他好好干,干得好,说不定下次上天会再次奖励祥瑞的,这一次正是上天看到你的善心和能干,这才把祥瑞降在你的辖地,借你之手赈济天下。
    写完信,赵含章一目十行的扫过,吹了吹后把信塞进信封里扔到一边。
    再拿起一封是石勒的,石勒在新婚快乐之后说道:“幽州太苦了,还寒冷,我今天早上起床洗脸,一摸水,冰冷冰冷的,把洗过脸的水往外一泼,水还未落地就结冰了。”
    因为太冷,他夜里都睡不着,求赵含章可怜可怜他,拨些钱给他买炭,还有幽州的将士,官员和百姓……
    赵含章揉了揉额头,将信丢到一旁,在一堆信里翻找起来,把卫玠的信给找出来,打开就看。
    卫玠告诉赵含章,“今年幽州似乎是比往年冷,问过老农,同时段内,幽州比去年多下了三场雪,比前年只多一场,老农们都说这是瑞雪,不见颓废,反而兴悦。”
    “只是太冷了,粮食又不足,饥寒之下每日都有人死亡,刺史多次派兵出去处理尸首,免了不少人的劳役,还容百姓自由出入山林野泽,有微效。”
    赵含章眉头紧蹙,想了想,给石勒去信,“知道了,会给你送一笔钱去,粮食衣物这些东西你们自己买,开春后要记得劝课农桑,不得耽误农时,今年日子难过,我厚着脸皮与人借了不少钱财粮食,只为尔等能好过些,但求人总不比求己,若明年能多种地,多养鸡鸭猪,多植桑麻,便不用再求人了。”
    赵铭也给赵含章写信了,道:“族中事务繁忙,你既已成婚,待过完年,天气暖和一些,请将我父送回西平。”
    赵铭表示,“若再不送回,代理族长和豫州刺史,你只能二选一。”
    赵铭忙得只要一想到赵含章的名字就忍不住生气。
    赵含章暂时不想回他,于是把他的信丢到离她最远的一个小木盘里,随手拿起另一封信。
    信中的官员哈哈大笑,高兴的告诉赵含章,他把逃难逃到南边的哥哥一家和老爹老娘都给捞回来了,心里很高兴,于是写信告诉赵含章一声,顺便问她那里有没有合适他哥哥的官职。
    他表示他哥哥很利害,就是年纪有点大了,思想有点难变通,所以坚决不参加招贤考,他希望赵含章能给他哥哥一个机会。
    赵含章想了想,记得这个官员是南阳郡的一个县令,还是很务实的一个人,最主要是能吃苦,可以和流民同吃同住来获取他们信任的一个人,想着他哥哥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于是回信答应了,让他哥哥来洛阳,她考察过后会为他选合适的官职。
    看信是很让人上瘾的,尤其信中写什么的都有,一个女县令告诉赵含章,她也成亲了,就上个月,她带衙役和驻兵上山招安土匪,突然发现那匪首不仅读书识字,“出身微末士族,又俊俏,心甚悦之。”
    于是女县令就跟匪首成亲,顺带把那一帮土匪给收了,除了部分留下来充实驻军外,其余的都分地做农民去了。
    女县令将此喜事分享给赵含章,希望得到她的祝福。
    赵含章欣然祝福,并夸赞她,“干得漂亮,但不要沉溺美色,耽误政事。”
    第1098章 忙碌的年
    听荷悄悄的走进来,将灯烛点燃,空间一下亮堂起来,赵含章这才发现,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昏暗。
    她揉了揉略显酸痛的眼睛,告戒自己不可沉溺娱乐。
    没错,这些有趣的信真的好娱乐人啊。
    赵含章将信都收好,然后去摸公文,抬头看见斜对面的傅庭涵正低头写着什么,许久都不曾抬头,就连点灯都没有惊动他。
    赵含章就又坐不住了,就跟得了多动症的儿童一样,起身就往那边走。
    她走到他身后探头一看,见他正在一张大纸上画图。
    她有些惊讶,“这是……”
    傅庭涵回神,放下笔,笑道:“这是简仪和立运仪,既然浑仪不见了,那我们没必要再做一个和它一模一样的,直接简化它。”
    “浑仪本来是多重结构,有黄道环、地平环、子午环,还有六合仪、二分环、二至环……这种多重环结构组装在一起,中心重合下会产生很大的中心差,而且每一个环都会遮蔽一定的天区,观测的偏差会很大,所以我想,不如简化,一些可以用算术算出来的东西就不必做上去了。”
    赵含章:“比如?”
    “比如可以消掉白道环,月球的位置完全可以用数学计算出来,”傅庭涵道:“我和郭璞聊过,通过这样的观测,我们做出来日历和月历可以无限接近自然。”
    赵含章惊叹,点头道:“那就造,我让人准备材料。”
    傅庭涵就给她列单子,这东西说难做,是因为知道的人不多,会做的更少,那么多道环,光是安装便需要不少计算,制作的窥管技术含量也高。
    哦,这个窥管就相当于天文望远镜,可以测定各个时间段星以及天体的赤道坐标,也能测定天体的黄道经度和地平坐标等。
    傅庭涵认为,他可以略加改进,让它能看得更清楚,看到更多。
    这个东西说不难做,是因为,以现在的技术和材料都可以达到。
    赵含章接过单子,很爽快的应下,“不难,我让人给你准备。”
    傅庭涵见她如此大方便道:“那……再做一个浑象?演示用的。”
    浑象啊,那东西用的铜只多不少,赵含章呆滞住了。
    傅庭涵见她这样,便想办法说服她,“郭璞要是看到我们有浑象,一定更不舍得离开。”
    只是想一想,他都有些不舍得呢。
    傅庭涵目光炯炯的仰头看她。
    赵含章在他这样的注视下岂能拒绝,情不自禁的点头,“好。”
    傅庭涵就忍不住笑开来,当即扯过她手里的单子把添上浑象的材料,看到他毫不犹豫的在上面添上需要的铜重量,她就知道,他肯定早就算好了做浑象需要的铜,不过因为她现在穷,所以先前没提而已。
    赵含章接过单子感叹,“从前呢,因为我们地盘有限,我们的钱又比别人的轻,所以害怕‘趙’字钱会搞坏市场,每次造钱都要小心计算。”
    “现在倒是不怕了,不仅是因为我们地盘大了,也因为权势稳固,‘趙’字钱的购买价值也稳定,可是,这会儿发现铜不够用了。”她深深地叹息道:“我们现在发现的铜矿还是太少了。”
    也是正式接管朝政后,赵含章才知道,朝廷的官钱每年都不够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里,钱根本不够流通,所以绢啊布啊粮食啊全都被当做钱来使用。
    不仅中原以北会如此,江南和江东的情况也没好多少。
    元立报说,一个沿海的小县城,比铜钱使用更多的是一种贝壳。
    她收到这条元立当笑话一样说给她听的情报时,差点怀疑自己不是在魏晋,而是在商周。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铜太少了。
    但她又不敢用其他的东西代替铜,太危险了,至少现在不适合。
    好几百斤的铜呢,就近从洛阳的铜矿里支取吧。
    赵含章想定,将单子折起来收好,单为了这事去找常宁不划算,还是除夕宫宴时看到他再提一句吧,让他尽早准备。
    赵含章转身要回去批公文,瞥见他桌边堆着十几本整齐的公文,脚步一顿,“你批完了?”
    傅庭涵点头,“批完了。”
    赵含章嫉妒,当即道:“帮我算一些东西。”
    傅庭涵笑了一下,过去帮她算,果然,有了他算出来的各种数字,还有他脑子里记下的各地报上来的数字,她更易做出判断,回复公文的速度也更快了。
    傅庭涵见她批完一本,顺手递上去一本。
    赵含章将批好的公文推到一旁,接过打开,一目十行的扫过,不过片刻便提笔回复。
    傅庭涵默默地等前一本墨干,合上叠到一旁,然后坐在她的对面替她研墨……
    俩人加班到深夜,等赵含章把所有的公文和信处理完才冒着寒冷要回屋。
    傅安和听荷都在偏屋里烤着火炉睡一觉了,听到开门的声音,俩人立即惊醒,小跑着出来。
    赵含章偏头看过来,见他们脸上带着压出来的印子,不由笑出声来,挥手道:“以后你们不必守着,早早去休息。”
    傅安要去给他们点灯笼,赵含章已经抬手从屋檐下取出一盏灯笼来交给傅庭涵,傅庭涵就把它挂在一根棍子上,傅安认出那是放在书房里拿来点地图用的,偶尔还拿来打赵二郎,他瞪大了眼睛。
    听荷则是回屋抱出两件披风来。
    赵含章接过,和她道:“你们才醒,注意保暖,书房里的火我们都灭了,你们侧屋的火也要灭了再回去。”
    没让他们护送,赵含章和傅庭涵披好披风便举着灯笼自己回去了。
    寒风呼呼的吹,傅庭涵不由的去握住她的手,和她道:“主院距离书房还是远了,当时应该安排在旁边的。”
    “工作和生活的地方要分开,”赵含章笑道:“不过现在天冷,的确不想多走,回头让听荷把主院的侧屋收拾出来做个小书房,以后加小班可以在小书房里加。”
    赵含章不知道别的官员是怎么过年的,反正她等着过年的时候还每天都有公文和信件要批呢。
    但也不是所有的公文和信件她都会回的,比如提议朝廷祭天的信件和公文她就暂时丢在了一边。
    祭什么祭,小皇帝现在一没亲政,二没钱的,不知道祭天台被大火一把烧了,要祭天得修台子吗?
    她要是有钱修祭天台,会没钱修观星台吗?
    第1099章 我还小
    当然也有让她特别高兴的公文和信,比如有人上书提议给她加九锡,还有人贴心的给她列出来各种东西,觉得这些美好的财宝都应该赏赐给她。
    赵含章看得津津有味,看的时候挺快乐的,合上公文后就丢到了一边,和提议皇帝祭天的公文一堆。
    加什么九锡,不知道这些荣誉现阶段只会激化矛盾,加重斗争,劳民伤财吗?
    那些财宝是挺好的,但因为战争都不知流落到哪儿去了,现在国库就在她手里,要是有钱能用,她能不用吗?
    至于皇家私藏……不好意思,小皇帝现在就没有私藏,能变卖的全叫她变卖了,不能变卖的也在等着被哪个冤大头买去。
    要论史上哪个权臣最穷,非她赵含章莫属。
    所以这种公文和信件也就看个乐呵,然后把写公文和信的人记下,以后让范颖多查一查对方。
    就这样忙忙碌碌到了年三十那天。
    赵含章怕王氏害怕,特意回赵宅接上她进宫,傅庭涵则去接弘农公主和傅宣。
    赵二郎今日穿了新衣服,一派喜气洋洋,王氏嫌弃他黑,拿了不少脂粉来想让他敷上,赵二郎严词拒绝了,母子俩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赵含章到时,王氏正让人去追赵二郎,赵二郎一个飞身,踩在一块假山石上就飞跃赵含章,然后落地,整个人缩在她后面,大声喊道:“阿姐救我啊,我不要敷粉!”
    追着赵二郎的下人看到赵含章,立即收了脸上的笑,躬身站好。
    赵含章冲他们挥了挥手,对疾步过来的王氏笑道:“阿娘,二郎就不适合这些东西,何必勉强他呢?”
    王氏:“早几年他白白嫩嫩的,可好看了,这就是晒黑了,敷上粉就和从前一样了。”
    赵含章:“早几年他才多大?十岁出头的孩子,只要不是歪瓜裂枣都好看,阿娘,我看二郎现在比从前要好,比外面那些敷粉公子更好,您看看他这脸,多俊,黑是黑了点儿,但有阳刚之气呀,再看这肩膀,这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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