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脸色涨红,脑袋嗡嗡的,什么同袍,这就同袍了?
    前不久他们还你死我活呢。
    小兵连忙去看赵含章。
    赵含章脸上带着笑,目光却微冷,颔首道:“不错,石将军带着石军降了。”
    小兵一惊,低下头道:“是,”
    他扭头叫了一声石勒,“石将军。”
    他们走了十几步,赵含章从他这里打听消息,“看到其他人了吗,还有石军。”
    “没有,但流民冲过来前,小的看到在路口的曾将军带了一群人往东逃去了,哦,有百十来个石军跟他们一个方向离开的。”
    赵含章点了点头,走了不到百米,碰到了五六个身穿盔甲的人,赵含章定睛一看,便认出他们是流民。
    士兵们穿的单衣和流民是有一些区别的,还有鞋子,如果不能从盔甲上判断出对方是否是残兵,那就看他们的单衣和鞋子。
    看来大家都被抢了啊。
    此时,不少人就都盯着赵含章和石勒身上的盔甲,他们觉得他们身上的盔甲看着就很好。
    刚坐下的人群中,有一个青年就把还没焐热的盔甲脱下来盖在一个中年妇人身上,然后起身就朝赵含章走来。
    他身后摆弄抢来的盔甲的兄弟们见状,也起身,跟着他一块儿走过来。
    他们有十几个人,赵含章他们,除了赵含章明面上看着还好外,其他六个人看上去都很惨,施宏图和丁方是鼻青脸肿,石勒则是鼻青脸肿加上嘴唇惨白,手还被绑着,看着就摇摇欲坠;
    剩下三个新收来的残兵,身上也多少带伤,一个都被抢得只剩下单衣了。
    不管是从人数,还是眼睛看到的武力值来衡量,青年都完胜他们。
    所以青年直接拦住赵含章他们的去路,然后指着她身上的盔甲道:“这位女郎,我阿娘看上了你的盔甲,脱来。”
    赵含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盔甲,再去看一眼他身后坐着的中年妇人,对方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移开目光,显然没有阻止儿子的意思。
    赵含章就轻轻动了动手腕,和青年笑道:“这是我的盔甲,不给。”
    “你说不给就……”青年看着脖子上架着的刀尖有些结巴,改口道:“不给就不给吧。”
    他身后的兄弟们也瞪大了眼,齐齐上前一步,赵含章目光扫过,觉得他们分外的健壮,于是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见他们不回答,赵含章一压,刀尖就刺破他脖子上的肉,一丝刺疼,赵含章不怀好意的笑道:“出血了哟。”
    青年颤颤,连忙回道:“我,我们是武遂县人。”
    赵含章皱着眉头想了想,“武遂县?那是安平国治下?”
    青年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是,是安平国治下。”
    赵含章问,“汉国还在和晋国打仗吧?北宫将军攻进安平国了吗?”
    青年一脸懵:“北宫将军本就在安平国内吧,我不知道他们打没打进去,反正我们走的时候遇到晋军,他们没拦着我们。”
    赵含章就问,“你们为何流亡?”
    青年:“新立了皇帝,衙门让我们纳捐,今年本就干旱少收,前不久蝗灾经过,颗粒无收,捐太高了,我等负担不起,加上朝廷又要征兵,所以我们就出来了。”
    他看着赵含章,目光奇异,“女郎看着雄壮,家资颇丰的样子,怎么也和我们一样做了流民?”
    他以为赵含章身上的盔甲和他一样是从残兵手上抢的,看她拿刀的架势,分明是个女侠,倒有这个资本。
    赵含章道:“我不是流民,拿一套盔甲来给我。”
    “这……”青年有些不甘愿。
    赵含章的刀就往下一压,一直被人拉着的中年妇人再也忍耐不住,连忙高声道:“我给,我给!”
    说罢连忙将身上的盔甲脱下来,抱上来给赵含章。
    赵含章没动,朝小兵示意一眼。
    小兵立即上前接住,比划了一下,发现这甲衣有点小,但撑一撑也是可以的,于是套上。
    赵含章这才将刀收回,上下打量过青年后道:“挺好的一个小伙子,怎能做盗贼呢,我看你大有前途,若想有一番前程,就到前面去找我。”
    说罢带着人走了。
    他一走,他身后的兄弟们立即围上来,连声道:“阿伟,你莫要被她骗了,这话一听就是蒙你的。”
    青年却若有所思起来,“可她出手利落,一看就是有本事的。”最主要的是,她说他是一个好小伙耶。
    兄弟们:“你嫂子们在村里吵架打架也都利落,你看她们像是有大本事的人吗?”
    青年:“可她衣着不俗,谈吐也不俗,一看就出身富贵,而且她说了,她不是流民。”她还说他大有前途。
    赵含章在抢盔甲的时候,傅教授正在被人抢,哦,是傅教授主仆正在被人抢。
    第870章 危险
    傅庭涵是半路遇上走散的傅安的,他想要逆行去赵含章,傅安也想逆行去找他,于是两个逆行的人就被流民往一边推,推着推着就凑到了一起。
    突然相见,傅安惊喜不已,一把抱住傅庭涵就痛哭起来,因为他这一哭,傅庭涵突然就想明白了。
    这截官道狭窄人多,想要找到人很困难,想要逆行更困难,还不如先退出去,寻机再找。
    所以哪怕心急如焚,他也暂时按纳住,勉强安慰了一番傅安,然后拉着他顺着人群涌动的方向往前去。
    走到一半,流民转入另一条路,没有去武安县那条路,傅庭涵和傅安被夹裹在中间,挤不出去,也被带着转弯了,他安抚自己,没事的,没事的,等队伍都出来,他再回头就是了。
    于是进入旷野中,一看到地方宽大,人群散开了,他立即拉着傅安走出中间,想要走回头路。
    结果他才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是一群人,傅安挡在他前面时,四周或坐或躺着的一群人立即站起来,傅庭涵粗粗一扫,估算了一下,最少得有七八十人,于是他识趣的拉住傅安,然后脱下盔甲交给他。
    傅安眼都红了,他们郎君何时受过这个委屈?
    要不是队伍被冲散了……
    傅安在他们的逼迫下也脱下了盔甲。
    但他们还没罢手,盯着傅庭涵的荷包,还有头上的玉冠,衣服……
    这下傅安不乐意了,要荷包也就算了,要玉冠和衣服算怎么回事?于是他拦在了傅庭涵身前。
    对面的青年目光扫过傅庭涵的脸和裸露的皮肤,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娇生惯养的士了,于是用刀拍着手道:“不愿意?还是郎君娇生惯养,不懂得解衣去冠啊,没关系,我等来助你。”
    这边动静太大,傅安呵斥的声音在旷野中传得极响亮,赵含章听到了,她立即循着声音跑去。
    施宏图等也连忙拽着石勒跟上,一跑,石勒就感觉两个伤口都裂开了,他直觉自己将命不久矣,于是连声让他们停下。
    但赵含章已经跑走,施宏图也担心傅庭涵,哪里顾得上他?
    赵含章的情况也没好多少,右肩上中的那一刀一直在出血,之前似乎已经黏合,出血减少了,可刚才擒拿石勒时,伤口似乎又裂开,加上行路时被人不断的碰撞,她此时也不过强撑着,不能在石勒和这些如狼似虎又不可控的流民跟前倒下而已。
    一路上不小心撞了几个人,赵含章终于循着声音找到人,正看见傅庭涵和傅安正与人动手,傅庭涵赤手空拳,一拳头打在一人的脸上,傅安挣脱开抱住他后腰的人,抬脚往那人腰上补了一脚,那人一下就扑倒在地。
    傅庭涵则转身抓住想要捶打傅安的人,一手肘击打在对方腹部,那人就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算上新倒下的两个,地上已经躺了五个了。
    主仆两个配合得还挺默契。
    赵含章忍不住露出笑容,脚步不停的上前,突然傅庭涵身后一直安静站着的一人拿着一把镰刀,冲着傅庭涵的脖子就砍去。
    赵含章面色一变,飞跑上前,一刀将他的右手齐肩砍下,手臂和镰刀一起落地,对方“啊——”的一声惨叫,抱着肩膀倒在地上,他摸着喷涌而出的血连声惨叫,祈求的看向青年,大叫道:“七郎,七郎,救救我,救救我!”
    那个叫七郎的青年脸色一沉,黑着脸看向走近的赵含章。
    火光映照在赵含章身上,拦在傅庭涵身前的傅安回头看见,大喜,“女郎!”
    傅庭涵丢下他们,立即走回到赵含章身边,目光在她的肩膀上一扫而过,低声问道:“没事吧?”
    赵含章冲他摇了摇头,将他拉到身后,也看向青年。
    傅安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老实的站到了赵含章和傅庭涵身后。
    场面一时有些安静,只有地上翻滚着的人的惨叫声,红色的血因为翻滚撒得到处都是,赵含章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后抬头看向青年。
    俩人一时都没开口。
    青年在赵含章的目光下微微挪开眼睛,他察觉到自己的胆怯后很是羞恼,于是又立即看回来,脸色难看的盯着她道:“小女郎好大的胆!”
    他上下打量过赵含章,见她身上穿着盔甲,手中的刀都快要卷刃了,一时有些拿捏不住她的身份,于是向左右使眼色。
    当即有俩人拿着刀上前,直接就冲赵含章杀去。
    赵含章把傅庭涵往身后一推,迎着上前,她虽然受伤,动作有些凝滞,但杀俩人还是做到的。
    她知道,流民中最常见的就是弱肉强食,所以她想要一下重伤俩人,将人震慑住,这才好脱身。
    可惜,她一下没把握好度,本来想砍人的肩膀的,对方脚踩在土块上,一滑,往前送了半寸,她的刀就砍在了对方脖子上……
    要是往常,她肯定能收住刀,但今天她不是受伤了吗?
    看着一死一伤,不,算上地上掉胳膊的那个,是一死两伤了,赵含章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向青年。
    出了人命,似乎有些不太好弄啊。
    青年没想到对方这么厉害,脸上一时过不去,不由的爆喝一声,四周本来坐着的人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赵含章眉眼一跳,目光不由扫视四周。
    傅庭涵悄悄地靠近她低声道:“最起码得有三百人……”
    恰在此时,一直落后的施宏图等人也抬着石勒跑了过来。石勒面如金纸,似乎快要死了,他手上的绳子已经解开,正被他两个手下和施宏图及于方抬着。
    小兵在前面开路,一找到赵含章和傅庭涵就忍不住高兴:“使君……”
    青年眼睛一亮,盯着赵含章的目光满是怀疑,“使君?”
    赵含章眉心一跳,一种极致的危险突然笼罩而来,这是她面对石勒时都没有的,于是她快嘴道:“石军?你们是石军?”
    赵含章凝目朝青年看去,很快认出他身上的盔甲,这是石勒身边一个叫石会的将军的盔甲,腰上虎皮的那一个窟窿还是她捅的呢,当时她和石勒在战场上打得难分难解时他就在边上,战场被冲击前,他还是活着的。
    现在他的盔甲穿在了这青年身上,所以石会这是……死了?
    赵含章不由朝石勒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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