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章占了县衙,范颖作为前县令之女,满门忠烈,赵含章当然不能亏待她,所以知道她不想留在赵氏坞堡后,她就在县城里给她安排了一个院子。
    是赵含章从赵仲舆手上换来的嫁妆,她直接让人把房契名字改成了范颖,还给她立了女户。
    那一片住的人家都不穷,皆是士绅,距离县衙也不是很远,可以说居住环境和安全性在西平县都是不错的。
    不过赵含章很忙,这些事都是吩咐下人去做的,她并没有去看过她。
    范颖道:“有赵家的照顾,我过得很好。”
    赵含章不仅给了她房子,还给了她两房老实的下人,并分给了她不少的田地,靠下人耕作那些田地,加上她送来的一些钱,范颖过得并不差。
    当初县衙被占,范家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财物自然也被搜刮一清。
    赵含章从中挑选出一个有印记的东西交还给她,然后就是从自己的钱袋子里给这小姑娘一些。
    虽然不是很多,但只要不大手大脚,也足够她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了。
    所以范颖无事可做,见全城百姓都在忙碌,她便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毕竟,这座城可是她父兄拿命守着的。
    种地建房子这样的工作她都做不了,知道县衙在招人做冬衣和被服以后,她就带着丫鬟出来领了一些布料回去做。
    因为人手紧缺,她还鼓动一条街上的邻居们一起帮忙。
    她们并不缺那点儿钱和粮食,但也都受过赵含章恩惠,同样想让西平县更好一点儿,于是就跟着她一起去领了布料回来做。
    大家平日就凑在一起做衣裳说话,倒也有趣。
    县衙因为都是先发的布料,过一段时间才发下要填充的绵絮,根据所领的布料,她们能再领到相应重量的绵絮回去填充。
    一开始还好,的确是绵絮,但前两天她们再来领时,领回去的却是一堆轻飘飘的柳絮和芦絮。
    范颖一开始还没觉得不妥,喜滋滋的填进去缝上口子,是后来谁说了一句,芦絮和柳絮不保暖,冬天里穿这样的衣服会冻死的,范颖这才知道,芦絮柳絮和绵絮是不一样的。
    她低着头,有些难过的道:“大家凑在一起越说越气,我以为女郎是被蒙在鼓里的,所以一怒之下便带着大家来县衙讨说法了,我想着这样的事说什么也要女郎知道,不然传出去对女郎的名望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赵含章没想到是这样的,“你没有做错,此次是我思虑不周。”她笑道:“本来是打算将做好的衣服和被褥发下去时再解释的,不过提前了也好,让大家有个接受的过程。”
    范颖摇头,“不,还是发的时候一一和他们解释最好,若不是我,此事现在不会闹开,我一开始是想不到这些的,而且这一时半会儿,我竟然想不起来当时是谁和我说穿芦絮会冻死人的话,我一深思便知道我被人当成刀子了。”
    当刀子也就算了,还是刺向赵含章的,范颖心中很生气,气自己。
    赵含章见她这么难过,想了想后问,“范女郎,你识字吗?”
    范颖一愣,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后点头,“我跟着兄长读过几本书。”
    “那就好,”赵含章笑道:“我已经说了,此事你没有做错,百姓心中有疑就应该坦然问衙门,衙门也该坦然回答的,官民彼此坦诚,也就不会有所谓的误会了。”
    “不过你既如此愧疚,那你就来帮帮我,弥补你认为的缺憾如何?”
    范颖瞪大眼睛,“我?”
    “对,你。”
    范颖不安的道:“可我能做些什么呢?”
    “可以做的太多了,”赵含章道:“别看县城里现在多了这么多人,但识字的却没有几个,所以县衙里人手紧缺,你若肯来帮我,我和差吏们都会轻松很多。”
    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娘子能分担去多少工作啊,范颖觉得赵含章就是在安慰她,一时心中更加愧疚,但还是问,“我能做些什么?”
    “帮我统计分发下去的布料,收回来的冬衣和被服,还有,明日还要摆一张桌子收购绵絮,每日进出账都要记录的,有些差役不识字,或是只认字不会写,所以……”
    范颖立即道:“我愿意做。”
    第191章 盛装
    赵含章很高兴,当即叫来忙碌的耿荣,让他带一下范颖。
    耿荣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县衙里除了陈四娘还会进女吏,不过想到赵含章都做了县令,再多几个女吏也没什么不可能。
    于是他点了点头,领了范颖下去。
    他对范颖很友好,应该说县衙里的人对她都很友好,范县令一家都为西平县战死,她是唯一的后人。
    傅庭涵看着范颖离开,不太确定的问赵含章,“你故意的?”
    赵含章冲他笑了笑,“县衙里多了一个识字人数的人手不是吗?”
    傅庭涵:“如果他们还挑拨范颖闹事,她在县衙里,做的事只会更多,破坏性也更大。”
    “他们想让范颖做刀,那也要范颖愿意才行,”赵含章抬了抬下巴骄傲道:“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傅庭涵想到刚才范颖看她的崇敬目光,不由失笑,“也是,她把你当救命恩人,又当偶像,已经有过一次经历,应该不会再犯。”
    赵含章略过范颖这件事,扭头去看县衙大堂,“让人拿一套琉璃杯来,你先去请他喝几杯酒,我去换身衣裳。”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赵含章为了出门方便,一身胡服,颜色也有点儿浅,是细麻做的,看着并不显。
    那诸传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更好的进县衙看热闹,一身华服,不仅把赵含章,把坐衙的傅庭涵都比下去了。
    所以她决定去穿一套更好的,不仅绵絮,绸缎布匹她也都需要,甚至她还需要有个人帮她把琉璃销往更远的地方,将来西平县出品的商品还会更多。
    她是差钱的人吗?
    赵含章回到后院,立即对听荷道:“把母亲新做的那套衣裳找出来。”
    听荷一边转身去翻柜子,一边道:“三娘不是嫌弃那身衣裳太厚重繁复了吗?”
    “天冷了,这会儿穿正合适。”赵含章扯掉衣带,接过丫鬟递上来的湿巾就擦脸,擦掉脸上和脖子的汗后丢还给她,这才扯开手上的护手,将外衣脱了。
    这套衣服是王氏在知道女儿做了西平县的县令后,特意为她裁的常服,还有一套礼服正在制作中,据说是要她在冬至那天面见各家家主穿的,她回去看过一眼,那一层套着一层,虽然天已经开始冷了,但她依旧感觉到了窒息。
    礼服不好穿,常服还是可以的。
    赵含章换上这套衣裳,广袖长舒,赵含章站在穿衣镜前张开手,听荷给她束上腰带,或许是因为她年纪还小,又习武的原因,腰肢窈窕,只盈盈一握,一点赘肉也没有。
    赵含章很满意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举步就要走。
    听荷忙伸手拉住她,“娘子,发型要换一个。“
    赵含章看了一眼穿衣镜里的自己,老实的坐回梳妆台前,她伸出手指点了点桌面,和听荷道:“你一会儿翻一翻库房,把之前汲先生说不好出手的东西都整理出来,看准时机送到前院大堂去。”
    听荷问:“要送给那位诸二郎?”
    “他是商人,在商言商,怎能送呢?”
    听荷就明白了,赵含章这是巴望着通过诸二郎的手卖东西呢。
    “别让他知道这是我的嫁妆,就当是家中的一些小玩意。”
    “难怪女郎特特回来换衣裳,这是要没钱充大款呢。”
    赵含章看了看重新梳好发型的自己,点了点她的鼻子道:“就你聪明,我们这叫放长线钓大鱼懂不懂?”
    赵含章去前院见诸传。
    诸传看到盛装而来的赵含章倒是不惊讶,世家女子嘛,都是这样的。
    他反而对刚才的赵含章有些惊讶,现在的她才像世家女。
    倒是傅庭涵和常宁有些惊讶。
    俩人忍不住对视一眼,连忙起身相迎。
    常宁这才有感觉,哦对,他们家女郎出自世家大族赵氏。
    赵含章笑着在主位落座,请众人落座,三人这才坐下。
    她看到诸传食桌上的杯盏,笑问:“二郎君,我们西平的酒如何?”
    “西平的酒倒是一般,只是这琉璃杯少见,”诸传拿起桌上的杯子,微微侧身让阳光照射在杯身上,杯身映照出一抹微绿,流光溢彩,简直美不胜收,“这样的杯子,世所罕见,而女郎却能随手拿来待客,可见女郎之豪富。”
    赵含章就叹息道:“可惜再有钱,一时也不能使治下之民驱寒保暖啊。”
    诸传微微坐直,身子前倾道:“传手上倒是有一批布料和绵絮,或许可解女郎燃眉之急。”
    赵含章眼睛微亮,目光和诸传下首的常宁一触即分,激动的问道:“不知有多少?”
    “听闻女郎收拢了不少流民,我手上这批绵絮还真不够,不过添足妇人那份应该是够了。”诸传微微一笑道:“不算绸缎布匹,绵絮有八车。”
    赵含章大手大脚的道:“我都买了。”
    常宁立即叫道:“女郎。”
    见诸传和赵含章都看向他,他便缓了下来,慢慢的道:“女郎,还未询价,怎能就全部定下呢?万一诸二公子嫌弃我们给的价低,不肯多卖呢?”
    赵含章就连忙问诸传,“不知二郎君作价几何?”
    坐在另一边的傅庭涵倒了一杯水喝,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个做戏,不,可能是三个在做戏。
    诸传一脸为难的样子,迟疑了半晌后道:“赵女郎,这批货本应该运到洛阳的,只是听说洛阳正在打仗,这才转道豫州,想要送往冀州。”
    “本来女郎高义,我不该要高价,但传是第一次出远门销货,若是第一次就亏本而回,怕是不好与族人交代。”诸传垂下眼眸看了一眼手中的琉璃杯,道:“但女郎又是为难民置衣,这价要高了我这心中又难安。”
    常宁笑道:“二公子处处为我们女郎着想,我们女郎怎舍得让二公子为难?”
    他道:“那若是二公子以物易物,不至空手而回,双方都得益,岂不美哉?”
    赵含章也连连点头,“是啊,商事本就是两全其美,双方得利的事,怎好叫一方吃亏呢?”
    诸传微愣,然后笑起来,“赵女郎说的对,我们商人做的就是双方得利,使两全其美的美事,哈哈哈哈,既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我想要用我手中的货和换女郎手中的琉璃。”
    好说好说,赵含章笑眯眯的问道:“包括你手中的绸缎和布匹吗?”
    “这……”这个价格那就要好好谈谈了,他带来的布匹中还有蜀锦呢,那可价值不少,是本想送到洛阳给王孙贵族的。
    第192章 入坑
    诸传带了多少东西来,货色如何,价值多少,赵含章没看到,自然不能立即谈价格,所以赵含章请他先住下。
    至于后续的价格问题自然是常宁去和他谈了。
    作为高贵的世家贵女,她怎么能去谈这样的俗务呢?
    咳咳,主要是之前装逼太过,不好再砍价,所以杀价这样的事只能交给常宁了。
    赵含章对他道:“能压就压,尽量以琉璃易之。”
    他们最近的琉璃出了不少,虽然汲渊和她都在缓慢的向外放货,但依旧积存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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