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率先向一侧冲去,赵含章带着人就追上去……
    最后赵含章和赵驹在乱军中相见。
    汲渊在匈奴军从侧边冲出来时才同意包围上去,于是,刚甩开晋军中路一小段的匈奴军就遇上了他们。
    汲渊知道哀兵必胜的道理,所以不想把匈奴军逼得太狠,看他们打得血性起来,已经要开始不要命了,于是让人留开一个缺口让他们跑。
    只要有这一个缺口的希望在,他们就会惜命,就不会很拼命。
    刘景最先发现那个缺口,带着人就冲杀过去。
    赵含章在后面追,也看到了那个缺口,立即大声喊道:“汲先生,封住口子,留下刘景。”
    刘景已经带着人先她一步冲了出去。
    赵含章打马便追。
    汲渊没想到女郎杀人能追到这里来,连忙喊道:“女郎,穷寇莫追啊。”
    赵含章追出去,看着带着几骑飞奔而走的刘景,将剑插回去,将弓箭拿在手上,一边骑马追赶,一边拉开了弓,她目光一沉,心都静了下来,眼里只看得到前面飞奔而逃的刘景,连耳边的风声都静了下来。
    赵含章手一松,箭矢如流星一般急射而出,噗嗤一声从他的后心插入,刘景骑在马上晃了晃,没摔下马,而是继续打马而行。
    护卫们大惊失色,叫道:“将军!”
    赵含章看他们跑远,追也追不上了,便勒停马,无限惋惜的看着他们远去,“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死。”
    汲渊追了上来,有些喘,“女郎,穷寇莫追啊。”
    “我知道,这不就停下了吗?”
    汲渊也看向远方,一回头看到突围出来的匈奴军吓了一跳,“女郎,我们先避到一处……”
    赵含章已经把弓重新挂上,抽了剑就冲杀上去,“秋武,保护汲先生退到一边……”
    汲渊:……
    他没忍住,扭头问秋武,“女郎是不是太爱打仗了些,这见血杀人的事不应该害怕吗?”
    秋武很自豪的道:“岂能将女郎与一般女子等同视之?”
    赵含章一路杀回战场,大声喊道:“刘景已死,你们还不投降吗?”
    管他死没死,先瓦解匈奴军的士气再说。
    果然,这话一传出,晋军就开始大声鼓噪起来,到处都在跟着喊,刘景死了……
    还在努力突围的匈奴军不想相信的,但一来喊话的是刚才能打败将军的赵含章;
    二来他们趁着杀敌的空隙往四周一看,没发现他们将军,说是突围出去了,旗帜还在,但……心慌慌。
    于是,匈奴军溃败,在前后夹击和左右的包围下,他们只突围出百来人,剩下的,不是被杀了便是被俘虏。
    灈阳县的乔参将一身血迹的上来见章太守,“章太守,使君有请。”
    他看向其余人等,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最后远远的看向远处的赵含章,“那位小将是谁家的?使君也要见。”
    章太守扭头去看,沉默了一下后道:“那是西平赵氏的三娘。”
    乔参将微微瞪眼,“女郎?”
    章太守颔首,“不错。”
    正说着话,赵含章骑马过来,她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都是别人的。
    她冲章太守抱拳问道:“世伯还好吧?”
    章太守露出笑容,“我并未受伤,倒是世侄一直冲杀在前,可有受伤?”
    “没有,”赵含章笑道:“宵小之辈还伤不到三娘。”
    章太守便感叹道:“没想到三娘竟有此武艺。”
    第166章 何刺史
    是他小瞧了她,章太守瞥了乔参将一眼,再次忍不住叹气,本以为这一仗会无比艰难,他已经做好,最后实在抵挡不住就冲杀进灈阳城中的准备,没想到,赵含章不仅能鼓舞士气,还能紧咬着刘景不放,让对方没有在这一场战事中发挥作用。
    对了,章太守想起来,连忙问道:“三娘,刚才军中大喊说刘景死了,不知是真是假。”
    乔参将也正想问这事,连忙看向赵含章。
    赵含章道:“不知真假,我一箭射中了他后心,但人被其护卫救走,没看到尸体,并不能确定就死了。”
    “射中了后心,多半是死了,”边上一人恭喜章太守和赵含章,“此是府君和赵女郎之功啊。”
    乔参将侧身道:“章太守,赵女郎,请吧,使君有请。”
    于是一行人跟着乔参将进城,大军则留在城外。
    秋武和季平不知何时又跑了来,他们左右看了一下,见大军被留在外面,那些参将郡守的侍从也大多留在城外,于是也把自己的手下留下,就他们两个跟着赵含章进城。
    乔参将看了他们一眼,赵含章不在意的道:“是我两个护卫,家中大人不放心,命他们随时跟着,若使君不方便他们进去,我让他们留在外面。”
    别说刺史不会不方便,就是真不方便,乔参将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啊。
    都是晋军,若是不方便,那刺史是要做什么?
    章太守他们还敢进城吗?
    他们最少还剩下两万人,这两万人要是鼓噪起来……
    乔参将挤出笑容道:“既然是赵女郎的贴身护卫,那便一起来吧。”
    斗将时,他就在城楼上看着,刺史也在,他们都看到了赵含章的武艺和能力,可不觉得她身边随时需要护卫。
    灈阳县不小,看着和上蔡县差不多,但此时却很萧条,路上几乎没有人,家家门窗紧闭,距离城门近的一些房屋里甚至都没有人。
    乔参将见赵含章看着路两边的破房子,便道:“匈奴军攻城时投射石头把房屋砸坏了,赵女郎是第一次见吗?”
    “不是,”赵含章道:“西平县被攻破时也如此,甚至比这还要破败。”
    乔参将惊讶,“西平县被攻破了?”
    赵含章浅笑道:“是,好在乱军已被赶走,如今正在修建城门和城墙。”
    虽然灈阳被围,但消息是一直可以传递的,朝廷公文也能送进去,不然何刺史也不能在被困的情况下又是下令让各县增缴赋税,又是让各郡县派兵来援,她不信乔参将会不知道。
    乔参将还真知道,但刺史让他不知道,那他就只能假装自己不知道了。
    何刺史在县衙里等他们。
    他们到时,何刺史正坐在榻上吃东西,看到他们来,立即拖着鞋子便迎上去,将人迎进门后道:“诸位都是大功臣,本来该我亲去迎接才对,只是我老毛病犯了,一过饭点还未吃东西便头晕目眩,没办法,就只能先回府用饭。”
    何刺史请众人坐下,让人上饭菜,“大家奋勇杀敌,此时应该也饿了,先用饭,待用过饭我们再说话。”
    章太守一脸为难的道:“使君,我等身上脏污,太过不洁,不好在使君面前失礼。”
    何刺史笑道:“战场上哪有这么多讲究?你看我身上不也有血迹吗?先用饭,这世上没有比吃饭还要紧的事了。”
    赵含章深以为然的点头。
    何刺史看见她,脸上笑容更深,放轻了声音问,“这一员小将怎么称呼?刚我在城楼上见你英勇对敌,甚是神往啊。”
    赵含章行揖礼道:“在下西平赵含章,拜见使君。”
    “西平?那你是赵氏的子弟了,不知父祖是何人啊?”
    何刺史今年刚升任的豫州刺史,在此之前他是汝南郡太守,干了有十年了,对赵氏再熟悉不过了。
    熟悉到赵含章可能都没他熟悉,他上下打量过赵含章,实在从记忆中找不出这个人来,不过,有点点的眼熟。
    正在想,就听到她道:“家祖名讳峤。”
    何刺史笑脸一僵,偏头看她,“赵峤赵长舆是你祖父?”
    赵含章恭敬的应道:“是。”
    没听说赵长舆在外面有私生子生了儿子,或是儿子在外面有私生子啊。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含章,半响才幽幽的道:“你是个姑娘家呀。”
    赵含章笑着应是。
    何刺史想到自己近来听到的消息,不由失笑,“好,好,好啊,巾帼不让须眉,我等惭愧呀,来,坐到这儿来,论起来,你也该叫我一声祖父的。”
    赵含章特别乖巧的重新称呼,“何祖父。”
    何刺史就畅快的笑起来,连声应道:“好好好,快坐下,你拼杀一阵,必定饿了吧,我让人给你煮大肉吃,来人,快上饭菜!”
    下人连忙下去叫餐,不一会儿便有人送了饭菜上来。
    何刺史似乎很喜欢赵含章,不仅让她坐在左边下首,正对着对面的章太守,还把自己桌子上的两盘菜给她。
    对于晚辈和下属来说,这是很大的偏爱和认同了。
    而赵含章现在不仅是晚辈,也是他的下属,她欣然接受,不过心一直提着,并不曾放下。
    就她所知的信息来看,赵家和何刺史表面上虽关系不错,一直友好相处,但往深处挖便知道了,赵长舆可是坑过这位的,而且貌似还坑得挺惨。
    何刺史笑眯眯的看着赵含章吃东西,心里却在哼哼的自得意,赵长舆啊赵长舆,想不到吧,有一天你的亲孙女不仅会叫他何祖父,还要在他手底下做事。
    何刺史笑容渐盛,问赵含章,“西平县现在是谁在做主?我听说县丞一职定了赵铭,那为何县令空着?”
    本来县丞和主簿应该由何刺史来指定,而县令才是朝廷封的,不巧的是何刺史那段时间被困灈阳,焦头烂额,哪里会去操心一个小县城的事?
    赵氏也顺势当他不存在,直接和洛阳请封。
    赵含章拿不准他是要秋后算账呢,还是真的只是了解情况,顺便插个人过去,所以她停顿了一下。
    不过她很快想通,他要是真的派了个县令过去,她也有办法做西平县的主,于是坦然道:“现在西平县是含章做主。”
    此话一出,包括章太守在内的人都眉头一跳。
    如果是昨天她这么说,大家只当是个笑话,或是赵氏的遮掩之计,但经过刚才那一遭,没人再小瞧了她去,都下意识的相信了她的话。
    何刺史也信了,他上下打量赵含章,见她就盘腿坐在那里,脊背挺直,带着浅笑,自信而又坚定的看着他。
    何刺史恍惚间觉得看到了赵长舆,心情一下就不美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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