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淞:“我这辈子最不好的事就是养了你,你回屋去,我暂时不想见你,哎哟,山民呀,我心口疼。”
    管家忙上前扶住他,“郎主,要不找三娘把人要回来?”
    “你更气我,我是心疼工匠吗?而且人都给出去了,再要回来,我脸还要不要了?”赵淞捂着胸口道:“我完全是被这逆子给气的。”
    第96章 退一步
    赵铭丝毫不觉得自己是逆子,不过他也不好太刺激他爹,于是老老实实的回房去了。
    赵淞缓了好一会儿,决定把气撒在谭中身上,认为要不是他来,他们父子根本不会因为祖产和族产的事起争执,也就不会因为对待赵含章态度不同而互相气恼。
    归根结底,还不是这些产业闹的?
    于是赵淞愤怒的给赵仲舆写了一封信,他的信和谭中的信从不同的渠道几乎同时到达赵仲舆手中。
    赵仲舆先拆开谭中的信看,谭中很客观的描写了到达西平后的所见所闻,以及经历。
    然后直言道,三娘借长房之威,又加以施恩,已在坞堡尽得人心,若不能化解两房恩怨,只怕郎主在族内威望受损,将来二房也寸步难行。
    又道:至于祖产和族产,五太爷虽已松口,但不信任外人,对郎主也颇有微词,不过,以谭某看,西平老家还是愿意支持郎主,故不如直言难处,或许可解当下困局。
    赵仲舆看完谭中的信,心下沉了三分,再拆开赵淞的信,心更沉。
    赵淞挟愤怒之势,话就说得有些直白过分,不似从前那样婉转。
    他先是说了免租的事,然后道:谭中并不能做主,还需写信相询与你,但这一去一回便是一旬,若道路艰难,信使遇难,这信恐怕一生也送不到,难道族中事务无论大小都要等你决定后再解决?
    君不见族人佃户眼中失望之色,一次还罢,长久以往,族长一脉在族中还有何威望可言?
    若族长无统领之能,无仁爱之德,无包容之姿,族人如何能归附?
    若族人佃户不能归附,家族何存啊?
    然后开始谈起赵长舆,吹捧他当族长时宗族上下是如何一心奋进,族长一脉的凝聚力有多强,最后还忍不住夸了一句赵含章,三娘甚有大哥风范,可惜不是男儿。
    又刺了赵仲舆一句,“若实在不放心将宗族事务落下,何不让大郎回乡,也比交给幕僚不能决断来得强。”
    赵淞说的大郎是赵仲舆的孙子赵奕,他和三娘同岁,稍大几个月,当然,赵淞并不觉得赵仲舆会让赵奕回西平。
    他就是故意写出来刺激赵仲舆的。
    你看三娘现在都能当一家之主了,大郎比三娘还大几个月,却还在祖父的庇护之下。
    但是,这一刻赵仲舆倒是认真思考起来赵奕回乡的事。
    他正想着呢,赵济疾步进来,“父亲,大军攻回洛阳了。”
    赵仲舆一听,眼睛微亮,“哪来的消息?”
    “刚才有令兵回来报捷,来请父亲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话音才落,外面便响起甲胄相碰的声音,有校尉前来请赵仲舆,“赵尚书,陛下有请。”
    赵仲舆将两封信收起来,一边应下一边起身,问道:“听闻朝廷有大捷?”
    “是,”校尉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曹将军已带大军攻入洛阳,沿途清理散兵,我等不日便可回转洛阳。”
    校尉说的没错,皇帝请赵仲舆去就是商量回洛阳的事。
    当然不止他,还有很多大臣,东海王当场表示,最迟十天他们就可以回去。
    也就是说,洛阳之战他已经胜券在握。
    算起来他们离开洛阳也四个月了,大家都疲倦不已,要是能回去……
    赵仲舆回到自己的住处便开始写信,他告诉谭中,让他回来,产业依旧交给宗族打理。
    然后开始和赵淞写他和三娘的误会,希望他能多照顾三娘,化解两房恩怨。
    中间着重写了他在朝中的为难之处,并告诉他朝堂即将回京……
    写到最后,赵仲舆顿了顿,还是表示道:“祖产乃祭祀祖宗所用,而族产多留为宗族坞堡之建,都不能动,我名下还有些私产,知道三娘回乡时遗落行李,日子艰难,我那些私产或许不多,但夏收之后多少有些结余,便将那些结余交给三娘,让他们日子宽裕一些……”
    信一去一回需要时间,赵含章当然不会在坞堡里等赵仲舆的信,她事情很多的。
    于是在巡视完她的产业后,她就带着傅庭涵进了西平县城,俩人着重看了一下县城里奢侈物品,感觉和上蔡的差不多。
    看见打铁铺,赵含章拉着傅庭涵进去。
    铁铺里摆满了各种镰刀、菜刀、锄头、犁片……
    傅庭涵找了很久才在一根柱子边上挂着的篓里看到几把刀剑,他上前小心的抽出一把来,“你不是有剑了吗?”
    “我想定个枪头,”赵含章弹了一下他手中的剑,听了一下声音,看这锋利度,觉得这铁不够好,她失望的收回手,“还想看一下农具,小麦收了,接下来就是种豆子,我想看看能不能改进一下农具,让效率更高一些。”
    傅庭涵倒是在初高中历史时学过,但记忆所剩不多了,于是他沉默的跟着赵含章瞎逛。
    铁匠也很高傲,看见他们进铺子,由着他们看,自顾自的打铁,见赵含章失望要走,他就哐的一下把铁坯丢进火堆里,用布巾擦了一下脖子上的汗道:“这一城就我家一个铁铺,你们不在这儿买就买不着了。”
    就是这么豪横。
    赵含章停下脚步,挑眉问道:“这西平不会就你一个铁匠吧?”
    “不错,就我一个铁匠,连赵氏坞堡打农具都是找我,你们不管是要买枪头还是农具,都得找我。”
    赵含章便抽了一把剑上前,问道:“还有比这更好的工艺吗?”
    铁匠上前摸了摸剑后道:“有是有,但贵,需要多打好几趟呢。”
    “钱不是问题,”赵含章点着剑道:“但你的手艺得配得上我给的钱才行。”
    铁匠一听,认真打量起赵含章来,问道:“女郎只要枪头?”
    赵含章从荷包里拿出金片放在桌子上,笑道:“你先把枪头给我打出来,若好,自然不止枪头,若不好……”
    赵含章道:“鄙姓赵,将金片退回赵氏坞堡便可。”
    铁匠一听,不敢怠慢,看了金片一眼,迟疑片刻还是收了,“不知女郎是哪个房头的?枪头打出来怎么送?”
    “我是大房的,枪头打出来给坞堡的五太爷送去,我自会派人到府上取。”
    第97章 烧窑
    铁匠应下,也不给赵含章凭证。
    赵氏是西平最大的家族,没人敢坑他们,更何况赵含章还是大房的人。
    赵淞听说了此事,还以为赵含章的枪头是给赵二郎定的,还道:“二郎读书不行,若是能学些自保的武艺也不错,你那边有没有教习的师傅?要是没有,从这边挑个师傅过去。”
    赵含章笑道:“五叔祖忘了吗,赵驹在我那儿呢。”
    “哦,对,你有赵驹。”赵淞这才想起来,赵长舆最得用的两个人,汲渊和赵驹竟然都跟在赵含章身边。
    他不由沉思,难道大哥的意思是更看重三娘吗?
    赵铭知道他爹的疑惑时,很想摇他的肩膀让他清醒一下,“阿父,现在的族长是二房啊,大伯要是有此心思,岂不是在分裂宗族?这于宗族来说是大忌啊,您这时候不该想着平息争端,尽量削弱远离三娘吗?”
    “大哥一生为朝廷,为百姓,为族人鞠躬尽瘁,论远见博识,世人有几人可及他?”赵淞道:“他必不会损害赵氏,若果然如你所言,汲渊和赵驹是他有意留给三娘,那说明,他认为二房难堪大用,宗族交给三娘比给二房强。”
    赵铭:“……那汲渊和赵驹不是大伯给的,而是三娘自己抢过来的呢?”
    对于他爹对大伯的无脑吹,赵铭决定不说不参与,只想平和族内的关系。
    赵淞不说话了。
    赵铭见他终于愿意想另一种可能了,大为感动,为了让他爹对赵三娘起一点儿戒备心,他容易吗他?
    赵含章已经带着他们给的工匠回上蔡去了。
    只是几天不见,赵二郎黑了一圈,他拿着一把大刀骑着马飞奔而来,欢快不已,“阿姐,姐夫,我能在马上接千里叔五招了。”
    傅庭涵点头夸他,“很厉害了,那最近可有背书?”
    赵含章却盯着他黝黑的脸看,“二郎啊,你这样是娶不到媳妇的,不是让你在阳光最烈的时候不要出门吗?”
    俩人的话他都不爱听,所以他选择性的选择自己最不爱听的遗忘掉,只回答其中一人,“那我就不娶媳妇了。”
    他搓了搓自己的脸道:“阿娘每日都要给我打扮,可我不喜敷粉,一出汗就糊眼睛,好难受。”
    他指着傅庭涵道:“像姐夫多好,他也从不敷面。”
    “那是因为他用不着敷面就白了,”赵含章看了看她弟弟的,最后叹息一声道:“算了,你也别敷了,你敷了也是白敷。”
    两边的麦子都收了,正有农人在犁地准备播种豆子,赵二郎见赵含章一边走一边看两边,速度极慢,就有些着急,“阿姐,我们比赛骑马吧,看谁速度快。”
    他道:“种地有什么好看的,你要喜欢看,我们家房子边上也有,一会儿回那看。”
    赵含章:“这可关系到我们接下来一年是饿肚子还是饱肚子,当然要看了。”
    她教道:“你不喜欢也要了解一些,以后你自己当家,最起码得知道自己库仓里有多少粮食,够不够人吃。”
    “交给汲先生就是了,”赵二郎道:“阿娘说了,家里的事都可以交给汲先生,不懂的就问他。”
    赵含章趁势问道:“汲先生有没有教你读书?”
    赵二郎又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不喜读书,不过没关系,字难认我们就不认字了,五叔祖说的对,你不擅读书,那我们就走武途,”赵含章道:“但走武途不意味着要做莽夫,这样吧,以后我每日给你讲一讲兵书?”
    “不用眼睛看书,你就用耳朵听,用脑子记,这世上的知识并不是只能用眼睛去看,去学,用耳朵听也行,只要你肯用脑子记。”
    赵二郎半懂不懂,但他知道自己还是要学习后就忍不住脊背一僵,他立即看向傅庭涵,“我,我,我要姐夫给我讲。”
    赵含章挑眉,看向傅庭涵。
    傅庭涵:“……我就勉强记得《孙子兵法》,其他兵书都不懂。”
    赵含章:“没关系,我们家的藏书里有《六韬》,还有《汉书·艺文志》,加上《孙子兵法》,他要是能学到这三本的两分,这一辈子就够用了。”
    傅庭涵就有种学校下达教学任务的感觉。
    他揉了揉额头道:“我尽力而为,不过我对兵法没什么好的见解,你或许可以来补充。”
    “好啊,我和你一起教,正好也要一起习武锻炼身体。”
    傅庭涵都快要忘记这事儿了,想起前段时间每天跟着赵含章跑步打拳,累得跟条狗一样的状态,他就有些沉默。
    这几日在赵氏坞堡过得可真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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