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章和傅庭涵对视一眼,立即一踢马肚子便疾跑上前看。
    才一拐弯,俩人就看到前面一片混乱,一群衣衫褴褛,手拿棍棒和刀剑的乱军在四处抓人和抢东西。
    逃亡的百姓惊叫着四散奔逃,但没跑出多远就被追上,一棍子敲在脑袋上,对方就开始抢掠对方身上的东西,有的连衣服都被剥了。
    赵千里和赵典也骑马赶上来,看到荒野中的人面色一变,“是流民军。”
    赵含章扫过荒野中的乱军,目光放远,看到远处还有隐隐朝着这边跑来的小人影,应该也是流民军。
    但被拦住的百姓不多,应该是中后部被截断了。
    她当机立断,“去将他们冲散,让百姓们继续逃,我们速战速决,只冲散,不恋战。”
    傅庭涵有点儿紧张,眼睛四处看着找最佳的路线,就看到躲在一个田埂下的几人,还有倒伏的车马。
    他一下愣住,忙伸手去拉隔壁马上的赵含章,“含章,你看那是不是赵祖父?”
    赵含章扭头去看,看到田埂边倒下的棺材,瞳孔一缩,待看到躲在田埂下的王氏等人,更是大惊失色。
    流民军也看到他们了,十几人冲着他们就跑去,看到年轻貌美的听荷,眼睛一亮,立即伸手去抓。
    听荷尖叫一声,伸手去推伸过来的手,不小心将护在身后的王氏露出来。
    他们看到更加绝色的王氏,直接拽开听荷就去拉王氏,“能卖高价,能卖高价……”
    王氏惊叫起来,不断的往后缩。
    赵二郎被她护在身后,见他们欺负母亲,气得哇哇大叫,用力将母亲推到一边,他扑上去就打。
    流民军并不把赵二郎这个少年放在眼里,握了拳头要和他对打,结果拳头一碰上,对方就感觉捶在了巨石上,他嗷的一声叫,手臂软下来。
    赵二郎已经扑上去,不要命的冲他们头脸打去。
    十几个人,凡是被他的拳头扫到立即火辣辣的疼,他们怒极,干脆围着他打起来。
    成伯一边护着王氏往后退,一边指挥赵才和车夫,“快救二郎,快救二郎……”
    赵才和车夫也在打,不过是挨打。
    王氏见儿子被围在中间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又悲又愤,在地上胡乱的摸着,摸到一块石头便爬过去,也不管是谁,朝着对方脑袋就砸……
    赵含章在看到他们时便抽了剑从山脚下疾驰而下,赵千里和赵典也吓坏了,纷纷带上骑兵追上。
    傅庭涵骑术一般,落后了两步,就看到赵老师马速不停,冲过去一刀便挑了一个人,再回转马头冲回来,一剑便划了一个……
    温热的血喷溅而出,洒了王氏和流民军一脸,沉迷于揍赵二郎的流民军终于回神,看到马背上的赵含章和她手中带血的剑,丢下赵二郎和王氏转身就跑。
    赵含章一个都没放过,追上去和赵千里一起将十几人都杀了。
    其余人则是惊扰剩下的流民军,将他们全部驱赶出逃亡的队伍,宽广的荒野上慢慢安静下来,一直惊惧不断的百姓们沉默的看着尸横遍地的田间,慢慢跪在了地上痛哭起来。
    赵含章跳下马,冲上前去抱住赵二郎,见他虽然鼻青脸肿但没有大碍,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跪坐在地上的王氏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上前去一把抱住赵含章,拍着她的后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你知不知道我们差点儿都死了,我都说不要去了,你祖父,你祖父……”
    她泪眼朦胧的四处看,看到倒在一旁的棺材,哭得更大声了,爬过去抱着棺木痛哭,“公爹啊,公爹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你那杀千刀的侄子丢下我们就走,你还把爵位给他。”
    赵含章眼睛也通红,知道她被吓到了,忙上前抱住她,“我再不去了,再不去了,母亲,我把棺材翻过来。”
    王氏被吓坏了,根本停不下来,闭着眼睛继续哭。
    赵含章无措的看向傅庭涵。
    傅庭涵忙上前,半跪在她身前叫道:“夫人……”
    王氏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他,哭声立即一顿,然后惯性的抽泣起来,不哭了,“姑爷,哎哟,是姑爷。”
    她忙擦干净眼泪,看看傅庭涵,再看看赵含章,大松一口气,立即拉着他的手问道:“是不是姑爷救了三娘?”
    傅庭涵想说不是,赵含章已经先一步应道:“是,就是傅大郎君救了我。”
    王氏一脸欣慰的看着他道:“好,好,姑爷有心了,快,快把你祖父抬起来。”
    王氏终于不哭了,所有人都大松一口气,大家合力将棺材抬起来放好。
    赵含章这才环视一圈,问道:“青姑呢?”
    第60章 跑散
    “跑散了,”王氏抹着眼泪道:“才转过那座山,两边就突然跑出来好多流民,他们上来就抢东西,抢不到就杀人,运着你祖父棺材的牛受惊,车一下就冲到田埂里去翻了。”
    “你伯父心好狠,竟然视而不见,我又不能丢下你祖父,就让人去抬,但下人们也吓破了胆儿,你伯父那边一招呼,他们就全跑了去护着二房逃了,我们的马车下田埂时不小心也翻了。”
    王氏恨恨道:“青姑跑去追你伯父,拦在他的车前求他救我们,你伯父说什么生死在天,然后让人推开她就跑了,再后来便是乱糟糟的,乱军冲过来,一眨眼青姑就不见了,三娘,我以后不许你再和二房亲近,这个仇我要记一辈子,你要是还对他们好,那你就不是我女儿。”
    赵含章连连应下,焦急的四处看。
    傅庭涵便招呼着部曲们一起去翻找,将这一片的尸体和受伤的人翻过来也没找到人。
    赵含章既庆幸又焦虑,“没找到也是一个好消息,我们先往前面去,她说不定是被夹裹着往前走了。”
    赵驹也道:“三娘,那边又过来一群人,似乎还是流民军,我们赶紧走吧。”
    众人将牛车翻过来,略修了修后套上牛,把棺材抬上去。
    马车的整个轮子都坏了,修也没法修,赵含章将王氏扶到马上坐好,让傅庭涵带着赵二郎骑马。
    一行人启程,想要避开还在往这边来的流民军,百姓们一看,顾不得悲伤,抹干眼泪拉着亲人便相携着跟上。
    跟着赵含章他们,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落在后面,不是要加入流民军,就是要被杀掉。
    一行人才走出去一段,就看到一人蹒跚着逆向行来,赵含章眼睛厉害,远远就认出来,大喜,“是青姑!”
    青姑也一眼看到骑马走在最前面的赵含章,忍不住又哭又笑起来,一瘸一拐的向他们跑来。
    赵含章踢了踢马肚子迎上去,正要跳下马接她,王氏已经提前滑下马,一把抱住青姑,俩人抱着大哭起来。
    青姑看到王氏一身的血,忍不住在她身上摸起来,“娘子,你哪儿受伤了?”
    王氏就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青紫,“你看,那些粗人想抓我,抓得我好疼。”
    青姑心疼起来,“我们行李里有药膏,待晚些歇息,奴婢拿来给您揉开,明天就好了。”
    王氏也担忧的看着她,见她一身的泥,衣服都磨破了,忙问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青姑落泪,“世子爷不抵事,我去求大娘子,想要求她回来救您和二郎,结果他们的车马太快,又有乱军追赶,我被挤到了田沟里,崴了脚,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爬起来一看,人都跑远了,连乱军都跑没了,她担心王氏,就又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她已经在心里做好一去不回的准备,见赵含章不仅把王氏救回来,还带回这么多健壮的人手,一时高兴得不行,小声和赵含章道:“三娘,我们去追世子爷,这些部曲还能是我们的吗?”
    她暗示道:“还不如我们就转弯去汝南。”
    赵含章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小声道:“我也是如此打算。”
    但不知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要是乱军太多,那他们就不能在外面乱逛,所以还是需要信息。
    赵含章沉吟起来,如何能得到消息,却又能把这些部曲都拐到汝南呢?
    天色渐暗,赵含章他们追上了人,她扫了一圈,指了一片还算空的空地道:“停下扎营,今晚在此休息,千里叔,你往前面找一找,看能否找到伯父他们。”
    赵驹应下,带了两个人就沿着道路往下找。
    天快黑了,道路两旁的田野里到处坐着或瘫着的难民,看到赵含章他们有马还有刀剑,纷纷起身离远了一些。
    赵驹带着人找出去很远,没找到赵济,倒是把陈老爷和他一个女儿带回来了,父女两身旁只跟了一个仆人,看到赵含章,他惊喜的拉着女儿上前,连连行礼,“贤侄女,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你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果然平安归来。”
    赵含章略一挑眉,回礼道:“有劳世伯挂碍了。”
    他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小姑娘,一脸迟疑,“世伯怎么和妹妹落在后面,世兄和伯母他们呢?可见到我伯父了?”
    她一脸忧虑,“也不知他们是否还平安。”
    “贤侄女放心,他们跑在前面,比我们安全,速度若快,此时应该已经追上大军了。”
    赵含章便大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陈老爷目光扫过她四周健壮的部曲,眼馋得不行,“不瞒贤侄女,我和小女与家人走散,所以落在了后面,如今天色已晚,只能等到明天再启程,虽不好开口,但还是厚颜求之,不知明日贤侄女可愿搭我们一程?”
    生怕赵含章会拒绝,他忙道:“贤侄女放心,我和小女身体康健,行走速度并不慢,可以跟上你们的脚程。”
    “世伯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两家多年比邻,相处甚好,救命大事哪敢轻忽,您放心,我一定让人送您到大军之中。”
    陈老爷听了一愣,问道:“怎么,贤侄女不去吗?”
    赵含章便叹息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棺材道:“世伯也知道,我祖父留有遗愿,想要魂归故里,他逢七遭遇战祸已是极不幸,我又如何还能罔顾他的遗愿?所以我决定扶棺回乡,让祖父入土为安。”
    今天一天的相处,陈老爷已经知道她是个极有胆气的女郎,却还是没想到她能有如此胆魄,人又极孝,想了想,他还是提醒道:“那你要小心,尽量避开颍川,我听人说去年颍川雪灾,今年入春后就没再下雨,所以难民遍地,有不少人落草为寇,跟着流民军出来乞活,你们要去汝南,那就从前面绕路,从颍川上面绕过去。”
    这是赵含章所不知道的,她忙问道:“除了流民军,不知匈奴会不会南下追击?”
    流民军可以绕过去,还可以弃财保命,但遇上匈奴的大军就完蛋了。
    第61章 有情有义
    陈老爷道:“匈奴的大军不会南下的,他们最多在洛阳一带劫掠一遍就走。”
    他道:“东海王的大军也不是吃素的,等他的大军回防,匈奴大军自会退去,而且还有南阳王的大军呢。”
    赵含章沉思,“这样算来,陛下他们很快就又会回转洛阳了。”
    陈老爷叹气,“是啊,等大军回防,各地勤王之军上京,我们便可回洛阳,少则二三月,多则一年吧。”
    一旁的陈二娘很不理解,“阿父,既然东海王最多一年后就要回转,我们为何要如此辛苦的外逃?”
    “别瞎说,要是不逃,一年后我们都成白骨了。”
    现在洛阳门户大开,三路大军涌进去,不管是羌胡的大军还是匈奴大军,他们的目的都是劫掠财物,要是能抓到或杀了皇帝自然好,抓不到,在洛阳城和皇宫里抢一遍也不亏了。
    甚至连京兆郡的官军,打的恐怕也是这个主意。
    他们留在洛阳,运气好一点儿能保住命,只是被抢掠财物,运气不好,被屠族或屠城也不无可能,所以能跑就跑。
    赵含章的信息来源有限,陈老爷到底是一家之主,他得到的信息总会比她多一点儿,她很热情的将人留下来,打算请他吃晚饭。
    他们的晚饭是一块硬如石头的馍馍,不过烤一烤还是挺香的,就是有点儿费牙齿。
    赵含章年纪小,牙齿顶好,所以努力掰了一块放进嘴巴里咬,片刻后她面无异色的拿出来,一旁的傅庭涵看见,忍不住低下头去笑了一会儿,随手递给她一个碗,拧开水囊给她倒了一点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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