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好耽误商濯的事,便乖乖点头,“好。”
    “我等着殿下。”
    “嗯。”商濯朝她露出一抹笑,随后看向他的下属,“好生照看姑娘,不能出一星半点的差池。”
    下属明白商濯的嘱咐为何意,不光要照顾她的安全,还要监视她的行踪,谨慎为上。
    “属下领命。”
    商濯带着一波人先进去了,阿滢看着他身旁的人朝守门的官兵亮出令牌,他摘下斗篷的帽子,露出英俊的面庞,随后那些官兵跪倒一片,周围惊呼声此起彼伏,“二殿下回来了?!”
    “真的是二殿下!二殿下没有死!”
    “快去禀告陛下!”
    不多时,又来了一支皇家禁卫,为首的朝商濯跪下,随后领着他往里面走去。
    就当男人的声音彻底消失之前,他侧了身,往阿滢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短暂的眼神接触过后,他便挪开了视线,随后城门恢复了先前的喧闹,百姓还在议论纷纷,二殿下真的回来了。
    “我就说啊,二殿下战无不胜,怎么可能会死在魏人的手中。”
    阿滢跟着商濯留下的近卫昭潭进城,听见了不少百姓口中有关商濯的事迹。
    “魏人狡诈,不过是这两年得了些势,用计谋害了二殿下,魏人跟当年的吐蕃比起来算个什么东西,吐蕃人凶猛尚且被二殿下收拾得服服帖帖,魏人战败也是迟早的事。”
    “是啊是啊……”
    阿滢听到这些议论,心中生出与有荣焉之感,这样英明神武,被人口口称赞的人物是她的未婚夫婿。
    “……”
    她被安置到了一处私宅,是商濯在宫外所购置的,少有人知道,他偶尔会来这边小住几日,里面丫鬟仆从一应俱全。
    只不过没有女子所用之物,昭潭带着她过来的时候,宅院里的下人皆震惊了。
    纷纷用好奇打量的眼神往阿滢的身上看。
    她到底是谁,看着衣着简陋,行为粗鄙,不像世家贵女,那张脸倒是清丽娇俏,不过汴安美人如云,她的长处也就不算是她的长处了。
    但她是昭潭带来的,昭潭是殿下的贴身近卫,他只为商濯办事,商濯这么多年洁身自好,身边从未有过女人,况且,他有了未婚妻。
    阿滢住进来的后一日,昭潭便叫了京中最好的成衣坊掌柜带了些衣裙过来给她安置,另外的鞋履,内衬小衣,钗镮首饰,胭脂水粉,该有的都带过来了。
    除此之外,还让成衣坊掌柜领来的绣娘,给她丈量了尺寸,挑选锦绣段子,裁制秋衣。
    阿滢活了小半辈子,从来没见过那么好那么漂亮的衣衫首饰,布料好得她没法用言语来形容,摸上去的手感丝滑温软,穿在身上一点都不磨肌肤。
    甚至于让阿滢觉得她的手太过于粗粝,会不小心把那些衣裙给弄坏了,珠钗玉环的簪头做得栩栩如生,她在莫临关最好的首饰铺子见过最贵最好的珠钗都没有眼前的这个好。
    和眼前看到的珠钗衣衫对比起来,莫临关的铺子衣衫简直上不了台面,有一瞬间阿滢心中生出无尽的卑怯。
    她呢?她连莫临关最好的首饰衣衫都买不起。
    方才褪去身上的粗衣罗裙,两相对比之下,她看着自己的旧衣旧鞋,心里很不是滋味,小脸涨红,微微埋首,名贵的衣衫穿在身上她心里生不出欢喜,反而觉得很不自在。
    总感觉她配不上这里的一切,配不上商濯。
    “……”
    她跟昭潭说太贵重了,还是不要采置了,随意一两身衣衫便可,她会随时换洗。
    因为周围站着随侍的丫鬟,听到她说的这句话,众人露出奇怪的眼神,面面相觑,即便那些眼神没有落在阿滢的身上,凝固的氛围也叫她坐立难安。
    昭潭没有如她的意愿,只讲道,“姑娘不必客气,一切都是殿下吩咐,您安心受用便是了。”
    “若您执意不要,殿下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他拿商濯打压阿滢,她果然没有说话了。
    阿滢没有敢问要花多少银钱采买这些衣物首饰,只见昭潭递给成衣坊的掌柜一袋重重的荷包,露出的一片金叶子让阿滢忍不住咽了一口沫。
    这么多钱,足够把她们的戏班子都给买下来了!商濯欠她的,恐怕一件衣衫就还清了。
    晚膳用得更是丰盛,她叫不上来饭菜的名字,只知道鸡鸭羊肉全都有,菜色多到令人震惊,摆盘精致好看,让她不忍心动筷子,吃得比过年节还要好。
    “会不会太多了?”就她一个人用膳。
    她邀请围在旁边的丫鬟仆从一道坐下,谁都不敢动,倒是上来了两个丫鬟,不过不是跟阿滢一道用膳,而是来伺候她用膳,阿滢受宠若惊,不过是夹菜而已,她不要伺候,把人遣走了。
    昭潭蹙眉看着她尊卑不分的举动,上前提醒,“姑娘是客,她们不过是丫鬟,不能与姑娘同桌用膳。”
    “那你……”
    “属下也不配和姑娘一道用膳。”
    阿滢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和他身上所穿的黑色侍卫服一样令人觉得沉闷。
    她忘了,这里不是塞北了,而是汴安,天子脚下,尊卑分明,制度森严,一切都该有规矩。
    “好吧……”阿滢忽然就没了什么胃口,尽管她好饿。
    “那可不可以先撤下一些,我一人着实吃不下那么多。”她打着商量的口吻。
    “姑娘尽可每样菜色都尝尝看。”他又告诉阿滢做好的饭菜即便是不吃,端下去依然会被丢掉。
    “不能留下,明儿再用吗?那样多可惜啊。”她说完这句话,又觉得旁边的人在看她了,像看怪物一样。
    这句话难道有什么错吗?
    她在塞北吃不完的食物总是会封存起来,留着下一次吃,既省银钱又不浪费。
    昭潭蹙眉讲,“待姑娘用膳之后,可以将剩下的赏给下人。”在汴安城内,主人家吃不尽的食物即便是丢掉下人也不能去捡,除非主人恩准开口了,否则便是偷,可送官府。
    饭菜精致可口,喷香扑鼻,阿滢因为昭潭口中的一个赏字搞得没吃多少。
    剩下许多,她看着分给了主宅内伺候的人。
    夜里丫鬟们为阿滢宽发解簪,宽衣解带,又拿来热水伺候她沐浴,她不满人伺候,却不知道这些繁复的衣衫该如何解,净房内放置的沐浴之物该如何用,这里没有澡豆,只有说不出名字的白玉瓷罐。
    她看着她们尽心尽力给她擦拭身子,濯洗头发,擦拭头发,往身上脸上擦各种养肤的香料水粉,抹上去之后,阿滢觉得她的肌肤光滑如玉。
    她一直以为商濯会来,等了许久也不见她来,夜有些深了,昭潭不见了踪影,她看到门口守夜的丫鬟便将人喊了进来。
    丫鬟垂着头置于珠帘后,“姑娘有何事吩咐?”
    阿滢坐起来,她掀开幔帐下塌,“你过来。”
    丫鬟进来了,依然垂着头。
    “你叫什么名字?”阿滢问她。
    “回姑娘的话,奴婢名叫涣月。”
    “涣月。”阿滢重复了一句,又问起她别的话,“这里是哪里呀?”
    “这里是蔓华苑。”
    “哦。”阿滢认字不多,蔓华苑的匾额写得潦草狂放,第一个字她认不出来,又不好问昭潭。
    “你来这里多久了呀?”
    “奴婢在这里伺候三年了。”丫鬟斟酌着话。
    阿滢陆陆续续又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随后她问到商濯,丫鬟明显回避了她的话,装聋作哑,全说不知。
    “你说你在这里伺候三年了,却什么都不知道?”
    丫鬟说是,“殿下不常过来。”
    因为私下里昭潭吩咐警告过宅院里的人,不许乱说乱议论,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不允许向她透露任何有关殿下有关汴安的事情,否则拔掉舌头打断腿撵出去,所以没有人敢多嘴多舌。
    阿滢还要再问,丫鬟却道,“天色不早了,姑娘早些安寝罢?若姑娘睡不着,奴婢可为姑娘燃一支安神香。”
    知道问不出什么了,阿滢不再为难她,“不用点安神香了,你出去吧。”
    她想让她不要在门口的廊下守夜了,想到昭潭的嘱咐,便作了罢。
    一整夜至天明,商濯依旧没有来。
    却说这头,商濯没回他的二殿下府上,先去了宫里复命。
    他失踪太久,朝野一片喧哗,都说他死了。
    御书房内,商濯屈膝跪地将与魏人交战的情况禀告皇帝,又将他失落塞北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听罢,一旁的四殿下商央冷笑,阴阳怪气道,“满朝上下谁人不知二哥骁勇善战,魏人不堪,竟能将二哥算计至此,真真是叫人意外啊。”
    不等商濯开口,与他一母所出的妹妹商珠已经站了出来了。
    “四哥哥难道不知道魏人狡诈吗?即便是常胜将军,难道就不会战败?胜败乃兵家常事,四哥哥有本事,当初魏人宣战时,怎么不去应战?”
    “珠儿!”一旁皇后把她给拽回来,示意她闭嘴,“向你四哥哥道歉。”
    “我不!”她骄纵别过头。
    “珠儿骄纵惯了,心直口快,你别往心里去。”皇后朝商央讲道。
    商央脸色铁青,却讲无碍。
    始终没过开口的皇帝朝皇后道,“先把珠儿带走。”
    皇后福身说是,随后领着人出去了。
    御书房内便只剩下几人了,皇帝让身旁的都太监把商濯扶起来,“你此战受累了,好生休养生息,剩下的从长计议。”
    “儿臣失职,辜负父皇所托,没有守住马嵬西越,更对不起葬身沙场的战士们。”
    皇帝亲自起身过来,扶他的手腕给他拉起来,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朕的儿子,朕不会怪你,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朕很欣慰。”
    商濯垂眸。
    一旁的商央听着话茬,背地里攥紧了拳头,没有想到商濯竟然躲过了追杀,平安回到了汴安,失策了。
    “太子病重,你平安归来,他定会高兴,休整休整去东宫看看他罢,近些时日你好好修养,先不用上朝了。”皇帝拍着他的肩膀。
    “儿臣知道了。”商濯应是。
    商濯走后,皇帝看向商央和一直没开过口的五儿子商晔,“你们也都退下吧。”
    “是。”
    两人走后,皇帝让都太监黄公公把柳桢找来,核查商濯的话是否属实。
    商濯没有即刻回府,而是去了皇后所在的椒房殿。
    皇后备办了膳食等着他过来,商濯才至宫门口,商珠听到宫娥禀告,立马冲了出去,“二哥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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