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织造好的布匹,想自己售卖的可以自由去售卖。若寻不到好的售卖渠道的,也可以选择像去年冬季蔬菜栽种时那样,官府安排当地的乡长里正,以村为单位,集合到一起售卖给本地的商户。
    这些本地商户也是官府先发出通告,再从报名中筛选出来的一批名声较好,又提前签订了约束协议的。有这些协议在,一旦官府这边接到百姓告状并核查为实的话,便会对这些商户依照协议进行严厉处罚。
    当然除了约束,协议上肯定也要给予这些商户好处。比如接下来即将面世的棉织品出售订单,同等条件下,官府都会优先考虑他们。不仅如此,官府还会负责去往平洲的推广和宣传,帮本地布料商户引来大量外来客源。
    在府城的南市,官府还会给这批入选的商户安排位置不错的铺面,租佃的租金也会给予一定程度的减免。
    再加上作价上的些许让利,和布匹在时下的硬通抢手程度,商户们也是完全不用担心售卖不出去,砸在手里的可能。
    这门生意对他们来说,便等于稳赚不赔。
    最开始时还不是很明显,在随着韩彻派人去往平洲做的一系列饥饿营销和有意引导,最近往来柏州大批量购置布匹的外来商户越来越多。
    这便就使得胡商抵达时到底还是晚了些,把所有能售卖飞梭织布机织造出来的布匹商铺都走遍了,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复:“抱歉,订单目前太多,客人若是需要的话,只能先缴付订金,下单排队等候。”
    不过好在的是,排队等候的时间并没有多长。胡商最后择选了一家,只需等候十天最短时日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韩彻在签订协议时,约束商户们需得按官府要求,视情况随时调整对外的接单额度。
    实在是即便改良后的飞梭织布机,也不过是增速几倍。在只能依靠纯手工的制作下,以柏州目前的人力,哪怕全府城百姓都参与到织布的生产,每日的产量也终究是有限。
    这若是直接来上几个有实力的超级大商户,一口气把柏州百姓今年能赶制的布匹产量全都预定走。瞧着好像是银钱挣得更轻松了,甚至接下来一年内,都不需要官府再操心售卖的问题。但其实布匹在一开始就直接被几个少量外来商户垄断的话,对于柏州纺织业接下来的推广发展,却未必是什么有利的事。
    更何况柏州地理位置上到底还是差了些,过去又没有任何的经济产业支撑,韩彻不多用点心思把人留下来是真不行。
    事实上,为了能等到预定好的订单,这些外来商户免不得就要在柏州多停留一段时间。府城内的客舍饭馆还有酒肆等店家,也因此都尝到了甜头。
    至于农户们就更不用说,如今妇人们每日只需在家中劳作便能依靠织布挣回银钱,汉子们则把自家的棉花地伺候得分外精心,一心期盼着好收获更多。
    一时间,柏州辖下的百姓几乎都呈现出一片分外积极的生活态度。
    但也有那么一部分人,觉得这日子过得越来越不顺心。
    这部分人便是收取孩子做抵押的放贷人。
    时下的律法,使得这些放贷人以人口为抵押的放贷行为能通过一些手段,将其操作成合法,让韩彻一时半会没办法从这方面对他们做出严惩。
    但韩彻作为柏州的主官,却能让衙门推出各项优惠政策时,直接将凡是做过人口抵押的放贷人全都剔除在外。
    “官府为何不让我们参选?”闫四郎极为愤怒的在家族会议上吼道。
    放贷生意越来越不景气,闫家自然要寻求另外的发展之路。于是这布匹的生意,自然便被他们列为了首选。
    “正是!论实力,人脉还有渠道,我们闫家那都是整个柏州商户里最顶尖的!”闫家另一人也涨红了脸,十分生气的说道。
    官府之前分发棉花种子和飞梭纺织机没他们的份,这便也就罢了,毕竟府城里条件好的那批都不在分发范围。
    可这次韩彻不仅剔除掉他们闫家的报名资格。之后在闫家主托人去官府求关系时,韩彻更是连面都不肯接见。
    “什么狗屁参选的资格不符合官府的要求,说到底,不过是那竖子在刻意针对我们!”左侧坐着的一位中年汉子,眼神阴鸷的说道。
    坐在主位上,一直一言不发的闫家主,听到这话后,眼神中也闪过狠戾光芒。
    第82章
    偷学
    为了能顺利拿到预定的布匹,胡商们接下来的十天便只能暂时留在柏州府城做耐心等待。没办法,时下这些做生意的,但凡是做大做起来的商户,都要面临路程和运输上的问题。
    平州府城到柏州府城的距离,乘坐马车加快赶路都需得三日时间。所以这一个来回,便需得至少六日。这还不算沿途可能发生的意外,毕竟在眼下这种年代背景,路途中撞上盗寇贼匪的概率是真不小。
    柏州这地方,过去放贷人强掳孩童的恶名声更是远扬。
    韩彻也是考虑到这些,才会一直都是让各衙门安排组织下去,以村为集体这般集合百姓到一起。
    单个百姓好欺压,一整个村的百姓的人数,那些再如何心狠手辣的恶势力都得产生几分顾虑。再有官府做靠山撑腰,便更不敢轻易下手。
    胡商们这次留在柏州府城等待时,便也发现这地方并未像他们过去曾听闻的那般贫瘠荒凉。反倒是近期因着布匹引来了不少有实力的大商队,柏州府城难得的还显露出几分繁华热闹起来。
    毕竟在布匹能做货币流通的年代,运输它们便等同运输银钱,实力不够的商队,还真就做不起来这门生意。
    也为了更方便以后的纺织品售卖,韩彻早在今年刚开春时,便在商铺最为聚集的南面集市,择选出来一片较大的区域开始修建集中交易的大市场。
    原来已经修建好的店铺也包含在了这个大市场里面,因此在南市的入口处,韩彻还命人修建出一块高大牌坊。
    牌坊上面书写的正是——纺织大市场。
    不过胡商们这次到来能瞧见的却只有已经修建到基本完工,但因为棉花尚未收获,暂时便还并未开放,用东西围栏起来的新增市场区域。
    为着这事,胡商们还特意去询问了他们之前下布匹订单的店家。
    大市场开设的事,早些时候官府就已经做了公告。并且对于市场开放后即将带来的效益,跟他们这些与官府签订了协议的商户都讲解过。
    店家便笑容满面的说道:“贵客们待到十月份可一定要再来我们柏州一趟,官府要开设一个极大的棉织品和毛织物交易市场呢!”
    “那我们到时候定要过来!”胡商们大感惊喜。他们这次过来,沿途瞧见那些棉花地时,可正动了这份心思呢!
    “不知道这次吉贝是不是也能多购置些?”
    “应该是能的吧?官府把这么大的交易市场都修建好了……”
    “我觉着也能,柏州今年种植的棉花可不少。”
    “说不定还能跟现在的布匹一样做交易。”
    “若真如此,届时定要多置备些银钱过来。”
    “可。”
    这消息凡是最近为着布匹往来柏州的商户,便都有听闻。
    一时之间,这些商户皆心情澎湃的为柏州即将开放的纺织大市场做起准备来。
    棉花作价可比葛麻等材质的布匹昂贵得多,又为着能达到更好的保暖效果,一身棉服或者是一床棉被,至少都需得数斤才能制成。
    所以想做棉织品这门生意,便需要下大本钱才行。同理,本钱下的越大,想要图谋的利润自然便也更大。
    再说韩彻这边,这段时间也在为这事做不少准备。
    以棉花现有的产量,至少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会处于供不应求的阶段。棉织品的销售上,目前便并不需要韩彻怎么去操心。
    柏州本地的羊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山羊,也叫夏羊。也只有这个品种的羊身上,才能生产出羊绒。
    脱绒的季节性也很强,需得在进入到农历的四月份,天气开始变暖后,羊绒毛根部跟皮肤脱离时,才可以用专门的梳子,将那层绒毛抓取下来,再经过处理掉带有毛髓的粗毛绒后,才可得到干净的无毛髓细绒。
    正常情况下,一头成年山羊每年最多只能得三四两的羊绒。
    优良的质量和特性,再加上产量稀少,羊绒一直以来便都是作价极其昂贵的纺织品原料。
    至于另外一个品种,便是绵羊。
    绵羊虽不产羊绒,但它身体丰满,体毛绵密。再者性情温顺,训练后更是能听从指挥,有利于目前人类放牧式的管理养殖,便也成为了柏州这里的百姓养殖得最多的品类。
    一年还可剪毛两次,羊毛产量也很是可观。
    韩彻这段时间,便把心思都放在了绵羊毛织品的开发上。
    羊毛织品这一块,在拥有各种先进机器的社会中,纯手工制作在市场上已经很难见到。同样,韩彻也并没有真正动手去手工织造过。但相关的理论知识,以及一些比较出名的羊毛织物历史传说,他都知晓一二。
    再与时下妇人在织物方面的超强动手能力以及木匠们的尽心研究相结合,很快他们便把韩彻要的第一批提花毛毯制造了出来。
    提花毛毯属于粗梳毛纺工艺中的一种,所谓的粗疏就是把处理好的净毛开松,梳理,分割成窄条搓拈,直接便拿去纺纱。
    只不同的是,提花毛毯里还含有提花工艺。就是把许多种颜色的经线和纬线按照提前设计好的图案,交错组成凹凸花纹。
    提花毛毯还属于造型越大,越能突显上面图案色彩的层次,使得立体感更强。
    “大人,这些提花羊毛毯可当真是漂亮!”韩老三看着摆放在眼前的造型大而精美,花样又凹凸有致的提花羊毛毯,发出连连称赞。
    见到实物的这一刻,韩彻也一样很是惊叹。
    提花工艺上的花型图案,都是根据织物的结构轻易变化而织造出来的,织造出来的花纹更是栩栩如生。
    “告知下去,提花毛毯暂时都不做售卖,待到十月份市场开业时再推出。”让人把提花羊毛毯都收拾到库里,韩彻又这般吩咐道。
    “是,大人。”
    纯手工本来制作的就慢,似这种毛毯大件就更为耗时。韩彻就更得择选好时间,让它隆重登场,更将柏州的纺织大市场一炮打响。
    另外除了提花毛毯,韩彻还准备另一款羊毛制品。
    时间一晃,很快便进入到了农历的九月下旬,又是一年一度的秋季缴税。
    去年还自囚牢房的韩彻,今年可算是不需要再这般自罚了。
    前来征缴赋税的判官也很是震惊,之前柏州是个什么样的情形,百官们无人不知。没想到这么一个贫瘠荒凉的府城,韩彻竟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治理到如今模样,当真是不愧人送外号“财神爷”。
    如那棉花的种植,就没有不心痒垂涎的。待到今年秋收一过,指不定还会引起一场大风暴。
    于是就在韩彻这边加紧研制新毛织品类时,这天他便收到从平州传来的一个消息。
    近日来,在平州突然也有铺面开始售卖飞梭织布机的织物,把勾栏处的生意抢走很多。
    因为这铺面就开设在勾栏演绎旁边,售卖的布匹又不限量,自然便把人大量的往那边吸引了过去。
    他们经过打探,才知晓平州新开设了一间规模极大的织布坊。布匹便是出自的那里,里面用的也正是他们柏州才有的飞梭织布机。
    “无妨,继续按照之前的计划,让他们在勾栏处把这个月底的最后一场演绎做完。”韩彻想了下,便这般吩咐下去。
    “大人,这定是有人把咱们的技艺给偷去了!”韩老三听闻,在一旁很是气愤道。
    “嗯,我知。”韩彻不甚在意道。
    “大人,你怎的还不生气?”韩老三着急道:“这些人都把咱们平州的生意给抢走了!”
    “抢就抢了,咱们又不是靠着平州那点生意去挣银钱的!”韩彻笑着说道。
    布匹所带来的利润如此大,怎么可能没有人垂涎眼馋。
    飞梭织布机在柏州又没做什么保密措施,就这么由官府组织各家皆织造一台,于是就韩彻所知晓的这段时间里,柏州的农户都没少被打探。有官府做靠山,这些人明面上不敢如过往那般动强权去获得,但私底下的重金利诱等手段,却是层出不穷。
    其中自然便也有闫家为主的那一波放贷人。
    当初托关系寻到韩彻跟前来的,又何止闫家一家。甚至就连平州的卫刺史,也曾委婉的向韩彻打探过。
    平州作为朝廷管辖范围里西北区域难得的上等繁华府州,除了交通发达的地理环境优势,当地最为主要的经济支撑之一,便也来自于锦帛的交易。
    事实上不管是飞梭织布机也好,还是棉花也好,韩彻从未想过让柏州独占。
    一来这是不可能的事,二来这两者都关系到整个天下百姓的衣被需求。韩彻想要的一直都是把它们大规模的推广出去,让更多的贫苦百姓也能不再缺衣物穿用。
    韩彻早从一开始便也预料到了这事,飞梭织布机的制造技艺都被上交了朝廷,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广而告之。所以这些人爱怎么打探便去打探,至于现阶段飞梭织布机被偷学一事,虽说是影响到了勾栏处的售卖,但对柏州十月份马上便要开市的纺织大市场却并没有造成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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