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说,“可以给我说说姜曼老师的事情吗?”
    “其实她的事情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电话里,孔黎鸢的声音有些失真。
    但付汀梨还是能听清,女人在那边翻了个身,呼吸飘荡了一会。
    像波纹在她这边的天花板上荡起来。
    良久,才继续说,
    “我以前总是看她的电影来学习表情控制和演戏的一些技巧,但《密度》我不想要这样做,我总觉得,‘女儿’这个角色,只能由我自己来创造,我不想在这个角色里也有她的影子……”
    孔黎鸢并没有她自己以为的那么“记不清”,而是一旦敞开就有很多话可以说。
    虽然思维跳跃,很多细节之间也没有关联,但她还是在电话里说了很久姜曼的事情。
    付汀梨也安静地听她讲了很久。
    甚至也在孔黎鸢的描绘中,在心底对这位母亲产生了模模糊糊的轮廓。
    她下定决心明天要找来姜曼的电影看一看。
    这天晚上挂了电话。
    付汀梨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太着觉。最后冷不丁掀开被子,随便找了一件大衣裹上,急匆匆走到楼下打了辆车。
    直奔孔黎鸢那座阁楼。
    找到那个被孔黎鸢藏起来的笔记本,是关于姜曼的人物小传——孔黎鸢答应过给她看。
    翻开那本皱皱巴巴的笔记,摸着那上面的墨痕,一行一行地读过去,句式有些杂乱,许多话都是没由来没结局。
    但还是让付汀梨心口泛酸,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第二天打电话,她提起那个笔记本还是有些鼻酸。而孔黎鸢刚拍完一场在天台的戏,电话里的声音累得快要听不见。
    却仍然柔柔地和她说,“别哭,小梨。”
    付汀梨说,“我不哭。”
    她真的没有哭,只是又把那个笔记本里的东西,一句一句和孔黎鸢聊。
    她问孔黎鸢很多和《密度》无关、只和孔黎鸢自己有关的问题。
    连着聊了几天,直到付汀梨早上睁开眼,收到荣梧兴奋的报信:
    【孔老师昨晚上大夜戏拍得好精彩!现场好多人看哭了!!】
    还给她发来一张拍摄得十分模糊的照片——阴郁雨夜,尘埃飘荡。孔黎鸢趴跪在地上,姿势很不舒适,脸挨在那位在片中饰演母亲的演员膝上,红着眼睛,表情隐忍。
    ——很像一对又有矛盾又互相爱护的中国式母女。
    “孔黎鸢入围国际电影节最佳主角”消息传来的那一天。
    付汀梨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自己作品入围全球青年雕塑师未来奖金奖的消息。@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仿佛二零二三年那个元旦过得太好,于是一整年发生的都只是好事。
    这个消息让付汀梨在工作室里直接跳了起来,还把自己一直忙着的那个木雕撞翻了。
    闹攘喧杂间,同事们把她和木雕扶起来,又发出很友好的笑声,然后问她,
    “入围了就这么高兴啊?”
    付汀梨也回一个笑过去,很坦然地说,“当然高兴啊!”
    闻英秀瞥到她得瑟的模样,将她拎进办公室提点,
    “现在只是入围,还没到高兴的时候,要学会喜不形于色。”
    然后又皱着眉心,“你以前也不是没得过奖,每次得奖都这样?”
    “也不是。”付汀梨说,然后又乖顺地听从闻英秀的教诲,
    “好,我会注意的闻老师。”
    闻英秀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付汀梨收敛自己脸上的表情,关了门走出去,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
    平日里关系要好的同事凑上来给她祝贺,她谦虚地说只是入围,别恭喜得太早。
    等重新回到位置上,却拿起雕塑刀不知道该往哪里下手,满脑子都在想柏林这个时候会不会冷。
    直到捂在围裙里的手机一振。
    她迅速把雕塑刀扔下,掏出手机,是荣梧给她的祝贺,说是看到了公布的名单。
    她有些失望,但还是保持礼貌:【不声张不声张,只是入围】
    荣梧说:【哪里哪里,付老师很厉害的】
    她又说:【哪里哪里】
    下一秒,手机弹出来电界面,熟悉的“9183”尾号,失望瞬间一扫而空,付汀梨躲着人去窗户旁边接。
    最近上海天气太冷,玻璃窗起了雾。
    付汀梨用手背将玻璃窗上的那一片雾擦干净,准备将手收起来的时候,很突然地看到自己白白净净的手指。
    她愣了几秒,她今年真的没再生冻疮。
    然后又想,是孔黎鸢,一切都是孔黎鸢。她对她的手部管理监督并且爱护得很到位。
    再抬眼,她看到玻璃窗上映出自己的脸,眼睛弯成了一条小月牙。
    接电话的声音就像是飘到了阿拉丁的飞毯上。
    甚至第一句话就说,
    “最佳主角,好厉害啊。”
    孔黎鸢听到她兴冲冲的语气,在那边笑出声,笑完了又学她回复荣梧的语气,
    “哪里哪里。”
    停顿了几秒,声音再次柔润地刮过她的耳膜,很轻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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