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姬瑶却命人将他和?麾下挂在别宫宫墙之外风吹日晒, 丢尽颜面,当真不怕被这头疯狗记恨上?
    以修士和?武者的身体?强度, 傅集等?人一时是死不了的,但面子?却是从头到脚丢了个干干净净, 捡也捡不起来了。
    也是经此事, 玄商诸多世族终于?意识到姬瑶与上虞传闻中形容的圣人相去甚远, 着实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连傅集这条疯狗她都不曾有所?忌惮,何?况旁人。
    傅集这条疯狗背后,站的可是长孙氏。
    长孙恒龄闻听此事, 自?是恼怒不已, 傅集被挂在别宫外墙上, 丢的不止有他的脸,还有长孙氏。
    玄商数百年来, 何?曾有人敢这样?驳长孙氏的面子?!
    他当即便要领府中私卫冲去别宫, 却被长孙氏的门客死死拦住。
    这是来自?长孙静的指示, 令他们不必再做多余之事。
    长孙静是长孙氏如今的家主?,上卿府唯一的主?人, 只需一句话,便能决定许多事的走势。
    而他的命令, 即便是作为他亲儿子?的长孙恒龄,也不能违逆分?毫。
    未得长孙静首肯,长孙氏府中坐镇的天命境修士不会听从长孙恒龄的吩咐轻易出手。
    于?是在傅集上门寻衅一事后,玉京再度恢复了平静,就连玄商世族暗中对?姬瑶等?人的试探也骤然少了许多。
    这大概也算是件好事,至少清静了不少。
    以为姬瑶是善人时,这些玄商世族行事肆意,如今却是多了些忌惮。
    这世道,要做好人反而麻烦。
    在众多窥探视线下,姬瑶等?人全然不曾在意,如常度日。
    别宫灵物已经被如数清点,得纪微决断后,属于?宿昀的部分?被搬往商王宫。
    不过并不代表这七成灵物尽为宿昀所?用,为安抚玄商世族,这笔好处他不可能独占。
    原本以为学宫中灵物至少大半都要分?与以长孙氏为首的世族,不想姚静深态度堪称强硬,却是分?毫也不肯让。
    宿昀倒不在意,反正这些灵物到不了他手中,那在谁手中其实并无分?别。
    楚原君昔日所?藏灵物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宿昀最近的困窘,近几年国库本就入不敷出,他又大兴水利,扶持玄石军,已经到了恨不得能将一枚灵玉掰开做两枚用的地步。
    如果不是纪微通经济之道,为他苦心筹谋周全,尽力将损耗降到最低,宿昀恐怕真要干起打家劫舍的活了。
    但任纪微如何?本事,也不能空手变出无数灵玉金银,所?以楚原君府中这笔灵物来得实在很及时。
    虽然政务繁忙,纪微每日仍会抽空前往别宫,与姬瑶和?谢寒衣探讨义理,这是与宿昀早就定好的条件。
    纪微也并不觉得此事麻烦,相反,于?她而言,每日前来别宫当属是她最为放松的时候。在数算之道上,她一直秉持着最纯粹的热情。
    不过在桓少白等?人看来,他们每日所?议便与天书无异,纷纷敬而远之。
    才刚刚将字认全的陈云起更?是半个字也听不明白,他身上伤势已经悉数恢复,傅集当日封了他的灵力,以黑豹拖行过城池之中,留下的多是皮外伤,未曾伤及肺腑。
    以修士的身体?强度,不过几日间便已好全,甚至看不出什么受伤痕迹。
    姚静深其实担心过前日之事会为陈云起心中留下阴影,但观察了几日,他并未表露出什么异常,只是每日练刀的时间较之之前又长了许多。
    陈云起在修行上本就刻苦,而今更?是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他从来都知?道高位者的真正面目,在杏花里时,陈云起便切切实实地领教过了。这世道终究是强者为尊,他之所?遇,不过是因为自?己太过弱小。
    他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变强,强到有足够的力量,用自?己手中的刀劈开这世道的不公。
    在淮都城外,陈云起曾经成功引动大夏龙雀共鸣,令煞气化形于?外,但在此之后,却未能再做到这一点。
    他不免也觉气馁,但在短暂失落后,便再度投身修行中。
    陈云起最不缺的,便是恒心。
    他如此刻苦,叫桓少白几人也不好意思再悠闲度日,只能硬着头皮陪他一起卷。
    对?此,姚静深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大约是因出身之故,桓少白和?叶望秋分?明有上佳天资,在修行上却不免少了几分?坚韧,这一点,他们当向陈云起学习。
    姚静深自?己也并未闲着,在处理别宫诸事之余,还抽空再写出还算满意的匾额,带着众人一齐挂了上去。
    这回终于?是没有不开眼的人再作破坏。
    姚静深抬头看着上方钦天二字:“往后,这里便是钦天学宫了。”
    话音落下,叶望秋带着一众宫人应景地鼓起掌来,场面一时倒是显得十分?热闹。
    虽然现在除了他们几人,连个客卿都还没招来,更?不说弟子?,但这些不都是迟早的事儿么。
    姚静深见此,笑意中多了几许无奈,开口道:“好了,都回去吧。”
    “喂——”见众人要走,被挂在墙头已经好几日的傅集终于?开口。
    几日滴水未进?,体?内灵力又被尽数封禁,他嘴唇干裂,脸上青肿还未散去,看上去像条落水狗。
    “嚷什么。”在他锲而不舍的声音中,桓少白终于?看向了他,没好气地道。
    傅集好像不觉得被挂在这里示众有什么丢人,仿佛闲聊一般问道:“那位瑶山君打算将我再挂上多久?”
    姚静深含笑行来,停在他面前:“你心中应当清楚才是。”
    来救他的人,就快回玉京了。
    对?上他的目光,傅集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姚静深噙着笑转身。
    在他身后,叶望秋颇觉摸不着头脑,不由虚心请教道:“姚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姚静深但笑不语,负手向宫门中走去,有些话,说得太明白,便没有意思了。
    叶望秋不由又看向身旁妙嘉几人:“你们懂了吗?”
    却没有得到回答,只宿子?歇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往回走。
    有时候,头脑简单点儿也是种幸福。
    叶望秋更?茫然了。
    他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这日之后,自?来了别宫便待在这里多日不曾动弹的姚静深终于?挪了窝,开始外出访客。
    不过拜访的不是曾向他下了拜帖的玉京世族,而是他经过多番考量看中的客卿。
    有楚原君留下的那笔灵物,他想将人请来便简单了许多。毕竟无论?境界再高,修士终究还是人,尚且还做不到餐风饮露的境界。
    手中灵玉便是底气,姚静深至少不必借自?己或姬瑶的名?头来坑蒙拐骗。
    叶望秋在别宫待得无趣,知?道姚静深要出行访客,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至少比待在学宫修行有意思些。
    他和?宿子?歇等?人十数日间跟在姚静深身边先后拜访了不少玄商大能,因此也有幸见识了一番什么叫用灵玉砸人。
    如果有人不动心,那一定是灵玉给得还不够多。
    在延请自?己看中的学宫客卿上,姚静深毫不吝惜灵玉。
    随着他开出的价码传开,在玉京内外引起了不小轰动,楚原君留下的除了灵玉,还有诸多天下罕见的灵物,即便天命修士,也不免为之动心。
    如此一来,原本对?钦天学宫抱有几分?不屑的众多修士不由暗暗改了态度,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放在修士中,竟也同样?有几分?适用。
    就在诸多修士对?来自?钦天的邀请有翘首以盼之态时,玉京萧瑟寒风中,身披重甲的龙驹自?城门呼啸而入,旌旗飘扬,分?明是骁武卫的徽记。
    马蹄声声,整齐得没有一丝冗杂,像是踏在人心上。
    骁武卫精锐奉王命回返都城,作为统帅的长孙静却先率数骑回城,目标不是商王宫,而是城西。
    当熟悉的马蹄声响起时,玉京之中大小世族都为之震动。
    钦天学宫门前,被挂在外墙上的傅集听到熟悉的马蹄声,身体?不由为之一僵。
    他抬头看去,只见灰白天际下,上百铁骑自?远处席卷而来,身怀龙族血脉的良驹浑身不见一丝杂毛,前行时四蹄生出玄黑烟气,有御空之能。
    为首之人着玄铁甲胄,头盔下的脸覆了面甲,在天光下折射出冰冷寒芒。
    箭支搭在弓弦上,随着一声弦响,捆缚住傅集双手,将他吊在墙头的麻绳应声而断。
    他摔在地上,却没有呼半声痛,在铁骑靠近时半跪下身,低着头,姿态驯服:“父亲。”
    玄商骁武卫统帅,上卿长孙静。
    随着一声闷响,傅集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溢出鲜红。
    “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么。”低沉嗓音自?面甲后传来。
    傅集深深垂下头,哑声道:“十三不该自?作主?张。”
    他在长孙静那么多儿子?中,序齿十三。
    长孙静没有说话,隔着面甲,也无法让人窥得他对?傅集这个答案是否满意。
    身后副将御马上前,扬声道:“府中小辈冒犯,望瑶山君宽宥,来日再上门请罪!”
    傅集亲卫也被先后救下,未曾有多余举动,随着傅集上马,骁武卫一行如来时一般席卷而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府中小辈冒犯, 望瑶山君宽宥,来日再上门请罪!”
    灵力?灌注之下,钦天学宫内外都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宫室之内, 正执笔欲落的?宿子歇动作忽地一顿, 他已然意识到如今正在宫城外的人是谁。
    也就在这一瞬间, 他面上所有情绪都化作荒芜空白,握住笔的?手下意识收紧, 手背青筋毕露。
    宿子歇的?身体在微不可见地发抖,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所以也不知自己眼底骤现的?恐惧。
    妙嘉坐在他身旁,即便不曾相对而坐, 也很快察觉了他的?异常, 转头?看去?, 不由露出几分怔然。
    以她聪明,很快便猜出了大约缘由,但她不明白,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为何会令宿子歇如此反应?
    就算当日在淮都之中, 面临闻人氏重重围杀, 命在旦夕之时,他也未曾流露出如此惧色。
    笔尖抖动, 有一滴墨要?坠下, 妙嘉伸手, 握住了宿子歇隐隐在颤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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