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都结婚有一阵了,还这么黏乎啊?”
    宋媛脸上飘上一抹绯红,“说什么呢?!不?提我了,你呢?现?在和你那个娃娃亲对?象没关系了,你准备找个啥样的?”
    娃娃亲对?象,找个什么样的对?象?
    苏茵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顾承安那些话,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以后再说吧,我没想这个。”
    二人闹了几句,便?听到外头的大动?静,没一会儿,大杂院里的租户便?和外来的一群人吵起来了,还差点?动?手。
    苏茵挽着宋媛的手准备躲远些,却?听到顾承安摔盆的声儿,也是?吓了一跳。
    两人熟悉后,宋媛听说了苏茵家里变故,是?来京市投奔娃娃亲对?象一家的,也知道了二人前阵子?解除了娃娃亲关系,只是?不?知道那人是?谁。
    此?刻看到顾承安,只以为他是?苏茵的朋友。再看看面前的男人高大英俊,穿着军大衣更是?气势十足,尤其是?那双眼,直勾勾盯着苏茵,黏在人身上都舍不?得挪开,眼神温柔似水,新婚燕尔的她哪有看不?明白的!
    和丈夫看自己的眼神一样!
    “同志,你们上我们家坐坐吧。”宋媛热情邀请房管局的两位同志进屋,顺便?冲苏茵挤眉弄眼,“你刚还不?肯说实话,跟我还藏着掖着的啊?”
    苏茵有苦难言,想溜走却?被宋媛拦住,直接推着进门。
    古大姐正好想了解了解情况,自然从善如流坐下,听宋媛婆婆说起这栋四合院的情况。
    “我们可住了好几年了,哪有这么上来就赶人的,同志,你说是?不?是??!”宋媛婆婆方大妈气不?打一处来,“再说了,现?在外头天寒地冻的,我们要是?搬出去?上哪儿住啊?这是?想活活冻死我们这些人吗?我们院里可住了五户,每家每户都是?好几代人,加起来得有二十来号人,总不?能快过年了把?我们逼着去?睡大街吧。”
    宋媛听着婆婆诉苦,忙劝慰,“妈,这房管局的同志都在,肯定会管我们死活的,您别气着。这两位同志一看就是?身正的,肯定会给咱们好好的说法。”
    “是?这个理儿!”
    古大姐看着这婆媳俩一唱一和,大概了解了情况,“方大妈,情况我们了解了,具体怎么处理还得后面再看,要是?房子?真是?他们家祖产,确实能申请收回去?,不?过流程怎么走,能不?能批下来也不?好说。你们先?安心住着,不?说别的,得先?把?年过好。”
    没有什么比过个好年更重?要的。
    苏茵在一旁默默听着,察觉到身侧有灼热视线传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见?古大姐和方大妈一家人说得火热,顾承安凑近苏茵。
    “真没吓着?刚刚那么多人挤着你没有?”
    苏茵觉得周遭温度升腾,挪动?着小马扎往另一边靠,轻轻摇头,“没有。”
    顾承安盯着她,深深看了一眼,嚯,自己有这么吓人吗?
    不?就是?说要追求她,至于躲成这样?!
    古大姐又走访了几家租户,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事情忙完,等明天再回单位汇报情况。
    “茵茵,今儿吓着你了吧?不?好意思啊,你来一回我这儿,还闹出事儿了。”宋媛送几人离开,一直走到胡同口。
    “哪儿的事儿,没什么。”苏茵想起前头的混乱局面,叮嘱她,“你平时?也小心些,别被伤着了。”
    宋媛连声应下,看着一旁的顾承安眼神黏在苏茵身上,唇角抿笑凑到苏茵耳畔,低声道,“那位房管局的男同志又俊又高大,还喜欢你,比你那个瞎了眼的娃娃亲对?象强多了!你应该向?前看!”
    听力极好的顾承安听着宋媛低声的话:“...”
    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被夸了还是?被骂了!
    苏茵唯恐被顾承安听见?这些话,忙捂住宋媛的嘴,听着她呜呜呜的声儿忍不?住笑开,“行了,你平时?多注意安全,我先?回了。”
    同宋媛道别的苏茵脸上挂着笑回身正好撞上顾承安似笑非笑的眼眸。
    想起刚刚宋媛说的一番话,突然有些头痛。
    “你还要回房管局工作吧?我先?回家了,再见?啊。”
    企图逃之夭夭的苏茵被人大长腿一跨给拦住,顾承安望着两人身后还被几个大妈拉着说话的古大姐,“古大姐,明儿上班见?啊,我先?走了。”
    古大姐这会儿正和几个大妈谈起最近的春节特供食物,埋汰着排队买的豆子?事儿,闻言挥挥手,“好嘞,明儿见?!”
    顾承安收回视线,落在苏茵白皙的脸上,冲她挑挑眉,“走吧,回家。”
    ——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军区大院的路上,苏茵听着斜后方的沉沉脚步声,想起以前这人步子?迈得大,刚来院里时?,自己同他一道走,没几步就被甩开老远,可现?在...
    “你就穿这么点?儿,冷不?冷?”
    顾承安看着苏茵身上的棉袄,总觉得不?如军大衣厚实。
    “不?冷,我穿得可多。”
    “手套怎么没戴?”刚刚混乱中,顾承安看到苏茵白皙的双手有些发红。
    “前头出门着急,忘拿了。”苏茵双手揣进棉袄兜里,倒也有暖意,只是?比不?上毛线手套的包裹。
    “戴着。”顾承安三下五除二取下自己手上的手套,一股脑塞苏茵手里。
    “不?用,我揣兜里呢,你戴着吧。”天气寒冷,苏茵说话时?都像吐着白气。
    “不?然我亲自给你戴上?”
    苏茵一听这话,心知顾承安真干得出来,立马缩了缩手,活动?活动?冷得有些僵硬的手,将明显过于宽大的手套戴上,手指距离手套指尖还有一小节距离。
    顾承安黑色的皮手套内里镶了一圈绒毛,手一伸进去?便?碰触到阵阵柔软与温暖,当?真是?暖和不?少。
    苏茵再用余光偷瞄一眼顾承安,见?他双手插兜,倒是?毫不?在意似的。
    =
    翌日,一起床便?感受到猛烈的寒气,苏茵推开窗户,看着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压满枝头,搓着手展颜一笑。
    冷归冷,可下雪真的好漂亮。
    铺天盖地的雪花飘落,压上树梢,覆满屋顶,将整个世界都变成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纯白圣洁,看上几眼,就叫人不?自觉弯了眉眼。
    转头看见?书桌上的一副黑色皮手套,苏茵缩了缩手,拿起手套下楼,准备还给顾承安。
    然而,一大早就出门上班的顾承安没给苏茵这个机会,两人面都没碰着。
    到了厂办,苏茵在二楼楼梯口碰见?哼着红灯记的李念君,两人打个照面。
    “念君,怎么这么高兴?”
    “茵茵!”李念君小碎步上前,拉着苏茵到一旁角落,“你是?不?知道,孙若依母女俩昨儿丢大人了!”
    “啊?”苏茵这几天自己都心乱如麻的,哪有心思注意别人,“发生什么事儿了?”
    …
    通过工农兵推荐名额成功进入大学校园的孙若依此?时?正哭丧着脸拉着辛梦琪在厂办大楼三楼财务室门口的走廊诉苦。
    “梦琪,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爸以后会不?会真不?管我了,只念着李念君啊?!”
    辛梦琪被孙若依的哭腔嚷得脑袋疼,颇为不?耐烦道,“你和你妈怎么回事?以前不?是?经常把?李念君气得半死,让她和她爸一天都说不?了两句话吗?现?在怎么你们出问题了。”
    “我也不?想啊。”孙若依想起昨晚的一幕。
    放寒假回家的孙若依心情挺好,自己是?高贵的大学生,李念君只是?一个高中毕业生,以后两人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总有一天,继父李红兵会为自己这个继女骄傲,看不?上李念君这个亲生闺女。
    可回家一阵子?,她发现?李念君当?真是?转了性,隔三差五给继父李红兵泡茶,陪着看电视,还和他下象棋。
    不?光是?下象棋,每回还打赌,一局一块钱,她虽说不?太?会下象棋,大概也能看懂,继父就是?每局都在故意输给李念君!
    自己寒假期间,每个月零用钱只有六块钱,可李念君随便?赢一盘象棋就能赚一块钱,她看得眼热。
    辛梦琪翻了个白眼,“那你就说要去?下象棋?”
    “我想着气不?过嘛,我爸区别对?待!我也能赢!”
    楼下,二楼楼梯口走廊处,李念君笑得得意,仿佛多年恶气都出了。
    “我下象棋是?我爸从我小时?候手把?手教的,她,哼,孙若依会个屁,我们父女俩下着玩儿,我爸就愿意输给我,借口给我零用钱,她还不?满上了。”
    “然后她就要和你比?”
    “对?呀,我连赢了她五局,让她给我五块钱!”李念君昂着头,嘚瑟得不?行,满满都是?骄傲,“结果她还耍赖,非不?给,我爸就在旁边暗示她先?给我,后头我爸给她补上,她输急了眼觉得丢人,哪里听得出来我爸打圆场的话,直接吼我爸…”
    苏茵微讶,“她居然吼你爸?”
    据苏茵了解,孙若依和付海琴一直是?哄着李团长的,两人在李团长面前一直表现?得温柔大方懂事贴心。
    “我这回算是?明白了,人一旦急眼了,再厉害的伪装也会掉下来。她那时?候居然吼我爸,说你偏心李念君!”
    李念君轻蔑一笑,“老李这人一向?好面子?又爱替外人考虑,大多数时?候都是?委屈自己和自己人的。孙若依这话当?真是?丧良心,我爸当?时?就冷了脸。”
    苏茵没想到李家发生的事情这么精彩,“然后呢?”
    “我就想着不?得添把?柴啊?也学着她以前装可怜的样,委屈巴巴地说——都怪我要下什么象棋,害得你们吵架了,是?我不?好。我爸一听更觉得对?不?起我了,直接对?孙若依说了重?话。”
    苏茵捏了捏李念君的脸颊,“完了,你是?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李念君浑身一哆嗦,打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行,我学她说了一句话,做了半宿噩梦!”
    苏茵被这人夸张的表情逗笑,两人又聊了几句这才各自离开,等到了三楼,猛地看见?还悲伤的孙若依同辛梦琪说话,苏茵立马想起李念君学的那句话,差点?没憋住笑。
    只赶紧走进办公室,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
    房管局这头。
    “同志,你昨天那话什么意思?”
    中午,昨天带头闹事的李教授儿子?李兴国找上门,虽然顾承安看着比他小好几岁,可他总觉得这人说话霸道,却?让人不?自觉信服。
    一番寒暄,这不?就请人上国营饭店去?了。
    “老哥,我跟你说个实话,你找人上那四合院门口和租户闹没用,吵半天能顶什么事儿?事情该找谁办还得找谁办。”
    李兴国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申请房子?物归原主不?容易,打申请都不?一定有地儿交,加上他一开始就把?房管局负责此?事的赵主任得罪了。
    “你怎么得罪人了?”顾承安嚼着花生米,漫不?经心问道。
    “就找他问情况,能不?能办,他爱答不?理的,我就和他吵起来了。”李兴国在父亲下放那几年,跟着母亲过得苦,渐渐便?养成了一副蛮横性子?。没有这样的性子?,那些年,日子?只会更难过,受尽欺负。
    “赵主任这人吃软不?吃硬。”顾承安点?他一句,“赵主任最喜欢听人说好话,一爱烟,二好酒,喜爱逗蛐蛐儿。烟只抽大前门,酒只喝五粮液,蛐蛐儿独独喜欢铁蛋子?。”
    李兴国越听眼睛越亮,这些事儿一般人还真打听不?来,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这寒冬腊月的,烟酒好办,蛐蛐儿上哪儿找啊。”
    顾承安仰头焖口茶水,“你打听点?卖铁蛋子?的好去?处,赵主任又不?缺那点?买蛐蛐的钱,最好能遇上行家,他就喜欢和懂行的大谈斗蛐蛐儿经。”
    “也是?!”李兴国一时?激动?起来,忙活一阵,终于把?事情办齐全了,更是?恶补了斗蛐蛐儿的门道,这才上赵主任家拜访去?。
    等人红光满面再找上顾承安已经是?小半个月后的事儿,“老弟!你这法子?不?错,我送的东西全送赵长荣心坎里去?了!”
    顾承安又被请来吃国营饭店,羊蝎子?下肚,满嘴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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