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铮仓促摇头打断了她,勉强撑出笑容,可洛嘉看了会儿,并不觉得这笑有多热烈真诚。
    不过哪有人会一直热烈呢,想获得什么,就必然得割舍什么……
    “我,我还有个问题。”贺云铮干燥的嘴唇不安地颤动了下,努力撑起礼节性的笑意。
    洛嘉的耐心已经渐渐有些不够了。
    怎么这么多问题?
    今日本是为庆贺他生辰,他却一而再再而三为了别人……
    “若是他日,我是说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我们身边更近的人身上,甚至比如说是……我,你一定会尽力挽回对吧?”
    其实她还是个心善的娘子,比如先前那么多次,她饶恕过也救过很多人,这次只是意外,这次只是迫于无奈……
    贺云铮迫切地盯着洛嘉,迫切地想要这个定心丸。
    就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然而洛嘉却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她不是,眼前站着的贺云铮就是最好的证明——
    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为了自己的安危,洛嘉甚至可以当众下令责罚杖打贺云铮!
    他就是自己如今最珍惜的少年,可哪怕是他,她也是能舍便舍的,自然更无法保证会为了其他人花费力气。
    而且她也不想再糊弄哄劝他了。
    今日他怎就揪着这件事不松口了呢,一个接一个问题,有完没完了?
    眼看洛嘉眼中情绪越发淡薄,贺云铮强按下去的那股惶然与苦涩重新升涌。
    幸而两人还没有继续开口较真下面的事儿,下人来报,有客到访。
    屋中二人的僵持自然而然被打断,贺云铮颇有几分无所适从,就差把眼神里的“别去”二字宣之于口了。
    然而一贯细致入微的洛嘉,今日仿若没看出他的期盼,随意似的别开眼,吩咐迎客。
    贺云铮张了张嘴,还欲上前再追问几步,却被洛嘉以玉指抵住动作:“今日聊不成了,你先回去吧,待改日我再知会。”
    说完,也不管贺云铮什么脸色,径自平静着面容拂袖出了屋。
    贺云铮眼睁睁看着她的裙摆如重云,滚滚消失在视线里,
    再回望,只有桌上洛嘉留下让他带给柳元魁的几样补偿,他忽而觉得刚刚被抵住的心口有几分钝痛,甚至还泛着阵阵的凉,到最后自己怎么出的郡主府都不知道了。
    洛嘉同样被今日的事搅和得烦躁,打从段珏早上和她提起这遭,她就预感不妙,果不其然。
    特别是见了贺云铮之后,对方最后那副宛若要被丢弃似的,伤心的狗崽子一般的神色,更让她心烦不已。
    芝麻大点儿事,难道柳家兄妹这点儿委屈都受不得吗!?
    但出了院子,她终归还是遮掩二三,端起不出错的仪态来。
    因为想是刘召前头来时,察觉出她与贺云铮气氛不妙了,故而刚刚派下人通报有客来访,等洛嘉单独时才告知,来的是长公主。
    面对长公主,洛嘉可不会流露一丁点儿破绽。
    有心人都知这桩案子八成会被压下去,可长公主惯常不聪明,且无权势无耳目,她怕此事查明真是由李相思开始无理取闹的,对她的名声简直是毁灭性的摧毁!
    所以为了女儿,她可谓是恼得像个没头苍蝇般到处乱撞。
    如今太后蛰伏,晋王病重,都不见人,她能倚靠的人全都没了,她能求的人所剩无几。
    洛嘉与她绕了一大圈弯子,才慢吞吞笑问:“承蒙姑母赏识,可您就怎知,我有本事帮衬相思表妹呢?”
    不说能力,光说她与李相思都结过多少仇了,连着曲江水榭的事儿,更是长公主亲自给她与段珏下的药,才导致了段珏此次报复——
    她看起来便像个菩萨,谁都来与她求情吗?
    长公主没好气也得压着,硬邦邦回:“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你在朝中有人的事儿瞒不了多少人,你若有本事替相思挣个清白,将错则全推到那商贾头上……”
    “姑母,人家如今功名在身,已算不得普通商贾了。”
    洛嘉好心提点,长公主当即脸色更差:“再有功名也是商贾出身,难不成他还能高贵到与我相思相配吗!”
    洛嘉默然看着对方。
    长公主到底软下态度:“洛嘉,往日你我之间……确实有些龃龉,但你是知道的,姑母全是为了相思,并不是针对于你,只要这次你能帮帮你表妹,想要什么姑母都能替你办到!”
    洛嘉终于意动。
    她配合段珏,是为了获得秦恒的把柄,如今,便似乎更有机会,连太后的也一并拿捏了?
    虽然脑海中有一瞬想到贺云铮以及他迟疑不已的请求,可洛嘉心想,大不了再给柳元魁些便利好了,能有窥探太后一脉的机会,太难得!
    秦恒与太后是她心中唯二忌惮的人,她手中的筹码越多,她便也能站得越稳,越有底气,届时不论是贺云铮还是柳元魁,也才能更多的来依仗她,而非再像从前受制于人。
    一时的隐忍而已。
    况且她早与贺云铮分析过了,两抵并不算什么,又得了她那些补偿,比起她隐忍受辱的这些年,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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