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觉得不对劲。
    胡爱军那些人,遇到的都是陌生的鬼魂,而现在我处理的,毕竟是他的母亲。
    他怎么就不问两句呢?
    目光再次看向厨房墙角,那老太太还在挣扎,与往生符的力量对抗着。
    我不由得皱眉,停手,法诀一掐,往生符从老太太额头处飞回了我手中。
    墙角处,老太太散发着阴气,看向我的目光带上了一丝狠意。
    鬼魂,要么解化,要么往生,要么强行诛灭。
    这老太太的鬼魂比较弱,如果她不配合往生,我到是可以直接诛灭她。
    但她不算恶鬼,我诛灭她也不会有什么功德。
    我送她往生时,她抵挡的太厉害了,这有些不正常。
    如果继续下去,说不定还会激发她的凶性。
    顿了顿,我示意沙发上的林洪:“你过来一下,还是跟你母亲说几句话吧。”
    “什么?”他从沙发上坐起来,紧张的咽口水:“还是需要说话吗?不说行不行?”
    我道:“恐怕不行。”
    林洪指了指我的手:“你那个符没用吗?”
    “有用,但您母亲不愿意往生,她反抗的很厉害。我担心如果强行送她往生,可能会起反效果,说不定会激发她的凶煞之气。”
    一但激发凶煞之气,我就只能将她诛杀。
    而通常情况下,鉴诡师都是能不杀就不杀。
    像我老祖宗那样,直接干蛟龙的,还諵真没几个人。
    林洪闻言,神情迟疑,朝着厨房门口磨蹭着走来:“我、我说话真的有用吗?”
    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这么丧,这么磨蹭,看着挺不顺眼的,但我还是耐着性子,道:“当然有,你母亲不是什么恶鬼,只是执念未消。如果你表现的好,能让她放心,她自己就能超度往生,我连符咒都不用使。”
    林洪于是叹了口气:“这样啊,那、那我试试……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母亲还是不肯离开,那……?”他看向我。
    我道:“那我就只能强行送她往生,过程会难一点,但问题不大。”
    林洪于是放下心来,在我的指挥下,转身对着厨房墙角,准备开始说话。
    大约是活人对于死人,总有些心理障碍吧,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做了半天心理准备,才期期艾艾的对着墙角喊了一声:“妈。”
    老太太深深的眼眶,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在林洪开口后,黑洞洞的一双眼睛,便一眨不眨的盯着林洪。
    林洪咽了咽口水,看了我一下,在我的示意下,他才继续开口:“妈,你安心的去吧。我会好好的,我以后都会好好的,你放心,真的,你放心去吧。我、我……”
    他说话间,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忍不住皱眉:“最好不要有什么顾虑,你这样不方便我展开工作。”
    林洪于是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妈,我以后、以后再也不赌了,你放心去吧……还有孙子,对,还有果果,我也会去看他的,你放心去吧。这次我说的都是真的!”
    说完,他看向我,一副询问的模样。
    我很诧异。
    这人还赌博?而且还有个孩子?
    难怪这老太太死了都不肯走,看来对他未来的生活是真放心不下呀。
    林洪见我没说话,便道:“我妈她、她什么反应?走了吗?”
    我看向老太太,她还是站在厨房的角落里,一双黑洞洞的眼睛,一直盯着林洪,身上的阴气没有变淡的迹象,也没有丝毫放弃执念的迹象。
    看来林洪的‘解化’并没有成功。
    我思索着刚才观察到的情况。
    林洪在说话时,老太太一直盯着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有在听林洪说到孙子‘果果’时,那对死气沉沉的黑色眼珠子,才轻微转动了一下。
    难道她放心不下的,不是儿子林洪,而是孙子?
    “林先生,你的话不太起作用,你母亲还在原地。不过,我发现她对孙子果果像是在意的……或许,她不是放不下你,而是放不下你的孩子?”
    林洪的神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果、果果啊……他……”
    他一边说,一边朝墙角看,最后压低声音凑近我:“那个……师傅啊,就非得说话吗?就不能直接把她送走吗?果果跟我分开都好多年了,我和他妈早就离婚了。他跟着他妈,这都好多年了,他在外地上大学呢。”
    他说果果时,老太太的眼珠子又动了一下。
    我觉得林洪有些不对劲。
    正常人,自己的亲人变成了诡物,怕当然是怕的,但也不至于像林洪这样。
    至于能不能把老太太直接送走……当然能。
    不能往生,无法解化,那就只能诛杀。
    但这老太太没有煞气,没有害过人,诛杀这样一个诡物,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我想着林洪不是行内的人,不懂这些,于是就耐着心,跟他解释了一番其中的区别。
    然而,林洪听完,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他道:“那该怎么办?要不、要不就诛杀吧?”
    我惊讶极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便提醒他:“如果我诛杀你的母亲,她就真的死了。是那种彻底意义的死亡,你能明白吗?林先生,我得提醒你,如果不是遇上恶鬼,我们一般是不进行诛杀行为的。”
    说话间,我后退了一步,觉得这姓林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一个离了婚,和孩子很久没见过面的赌鬼。
    现在又让我诛杀自己母亲的鬼魂?
    这未灭有些太不是东西了。
    林洪显然感受到了我的鄙夷,他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说话的声音也不像先前那么谨慎和客气,而是有些急躁和不耐:“那你说怎么办吧!我又不是专业的……你要是不能处理,就让你们工会再换个人来!”
    我冷冷道:“我们工会人手有限,而且处理这类事件,都是义工性质,我们是一分钱收入也没有的。林先生,你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如果你非要这个态度,那我就走人了。”
    第73章 流浪的疯女人
    我说要走人可不是气话。
    毕竟这老太太的鬼魂,看着没什么威胁性,不至于对林洪产生什么实际的伤害。
    而且,该怎么‘解化’这位老太太的鬼魂,方法我也告诉林洪了,只要他有心,哪怕我不出手,他自己事后也能化解。
    我说完,他脸色阴沉沉的,也没有挽留我的意思,于是我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转身就走人了。
    我走时,林洪一直就站在厨房靠大门口的位置,进电梯时,我看了他一眼。
    他不年轻了,又秃又胖,脸上的皮肉下垂,此刻站在那里,神情阴郁,脊背佝偻,浑身都透露出一股颓废衰朽的姿态。
    那老太太在我离开房间后,从角落处走到了厨房正中央,一动不动的。
    电梯门关上,然后到了楼下,我给诡案组回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还是昨天那姑娘,她叫黎平露,说是诡案组驻淮南省办事处的接线员。
    不出意外,如果以后我还跟诡案组打交道的话,主要的接洽人员就是她了。
    我把林洪的情况跟她说了:“……他不配合,我也不想随意诛杀普通的鬼魂,所以我现在已经离开了。”
    黎平露听完有些歉意,道:“好的,辛苦你了。”
    我道:“额,你也不用这么客气,大家都是……为群众服务嘛。不过,我有一个疑问,据我所知,你们诡案组不是什么事情都管的。基本都是赵家鬼楼那种级别的事件才会出手,怎么这一次……连这种……都要插手?”
    电话那头,黎平露叹了口气:“是啊,以前这种程度的诡秘事件,根本不在我们的考量范围内,但安阳市的情况不同,这点你应该知道吧?现在,安阳市的任何一个事件,都可能与那个东西有牵扯……尽可能多的了解这个事件,或许可以追查到它的下落。”
    “怀虚?”我道。
    “嗯,除了它还能有谁?”
    我很诧异:“没想到,你们对那千年古槐,也这么上心。”
    黎平露道:“其实,从那千年古槐一露面开始,我们诡案组就在寻找人手,希望能结合一股力量,将它铲除,但是没几个人愿意……古先生一直致力于这件事,实在让我们所有人都很钦佩。”
    我想起‘诡的世界’那些帖子,确实,大部分的鉴诡师,对于千年古槐的态度,都是听天由命,等着天谴去收拾它,自己是没必要送死的。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大部分人的态度。
    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说姐姐,你们诡案组,让人做白工这事儿,实在不人道啊,这样没人替你们办事。”
    电话那头,黎平露似乎愣了一下,隔了几秒才道:“重赏?你们鉴诡师,哪一个缺钱了?谁不是富得流油,我们重赏也没用啊。”
    “…………”谢谢,我缺钱。
    挂了黎平露的电话,我终于意识到,合着整个鉴诡行,就我是穷人呗?
    我刚才随机向黎平露了解了一下鉴诡师的市场行情,她一说,都惊呆我了。
    别说大师了,那些功夫跟我差不多的菜鸟同行,出手一次,起步价最低、最低、最低……也是五十万。
    简而言之,由于鉴诡师数量很少,而全球的诡秘事件较多,所以价高者得。
    我的大部分同行,几乎只为有钱有权的人服务。
    当黎平露在电话里得知,我上个活儿只要了999,而且客户还是分期付款时,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椅子倒地和黎平露的哀嚎声。
    估计她连人带凳子摔地上了。
    然后,她再爬起来时,声音激动的从先前成熟稳重的御姐音,变成了扯着嗓子的破锣音:“洛常!你是个好人,真的!以后……跟我们诡案组,多联系哈。”
    我知道,自己被当成免费又好说话的便宜劳动力了,一时间心情很不好:“以后再说吧。”
    我想挂电话,但她又推了另一个活儿给我,说时间反正还早,事发地离我这儿也不远,希望我能顺便去看看。
    我本来不想去,但一想到可能会有古槐的线索,也想替老古和老谢分忧,便同意了。
    作为一个穷人,我已经无法任性的打出租车了,于是我坐了辆公交车,辗转到了第二个事件的事发地。
    一处人气不太旺的公园。
    这公园里,原本有个流浪的疯女人,上个月死了,尸体在凌晨被环卫工人发现,给拉去殡仪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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