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子手下留情!”
    莲青的声音像银铃那般清脆,我知道一般男人是抵抗不了她的声音的。
    果不其然,莲青从车橼上跳下去后,那些人眼睛都不眨,将她从头打量个遍。
    正瞧得出神,刘公子被莲青塞进满当当的一袋银锭,粉嫩的嘴唇一开一合:“这大过年的赶上国丧本就晦气,崇文院又才下了谕旨不得生事,诸位且先饶他一回!”
    刘公子还在直勾勾盯着她。
    不过瞥见翻飞的“薛”字,他收敛了几分,视线落回手中的银钱上,掂了掂份量。
    看得出他很是满意我的诚意。
    “行吧!今日就给薛府一个面子,本公子既往不咎!”
    他还有些不解气,回头狠踹一脚乞丐:“算你命大,再犯爷的手里,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要扒你一层皮!”
    说罢,领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回了赌坊。
    莲青这才蹲下来塞给他一袋银子,费力地扶起他,个头竟高出她大半截!整具身体都几乎无力地靠在她身上。
    莲青鼻头耸了耸,嫌弃地推开他。
    乞丐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银锭愣了瞬,我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还有脏污下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
    虽说只瞧见四五分容颜,却足以震惊我!
    他竟真的和北清王之子宗越有几分形似,不过这人周身散发着颓靡之气,好像这条命随时会交代出去。
    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就流落街头当乞儿呢?
    “你以后莫要再招惹那些人了。有手有脚何不寻个正当营生?”
    那人抬头看向我,因生得高大,即使站在下方视线竟也与我持平。
    好半晌,我快没耐心时他才艰难道:“我没……偷……”
    原来竟是个哑的。
    他的辩解直白又无力。
    因为嗓子被废吐词不清,听起来有些像哑巴在发怒,我皱起了眉头。
    大约看到我有些不满,急迫地想再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变成一句奇怪的夸赞:“我在沧山乾坤殿上见过……你这双像星河一般的眼睛,只是我经常……看见她独坐天台……望向遥远的深处,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再不能入她的眼……”
    他这话似乎意有所指,不知在说那人,还是在说我。
    幕帘在风中翻飞,我眼里的光线明明灭灭。
    他的话勾起了我记忆深处的那个人——我的母亲。
    我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
    不过她早就身陨了,他口中之人绝非我母亲。
    尽管天气很冷,但我的唇还很湿润,出发前涂了唇脂。
    我抿了下,看到他眼里恍惚,紧盯着我的唇喉咙滑动了两下,好像我的一举一动都在挑弄他。
    我发誓,绝没有暗示他什么!
    我心里慌乱,许久都没有跳动的心,在此刻怦动着。
    我催促莲青赶紧走。
    莲青可算松了一口气,还在抱怨刚才我莽撞行事:“奴婢是生怕这个乞儿赖着咱了,可姑娘倒好,竟还与他在这冰天雪地里闲话,奴婢看他盯着姑娘的眼神,恨不得把您生吞活剥了!此人来历不明,万一被主子知道,奴婢们又讨一顿打!”
    马车在莲青的聒噪声中渐行渐远,就快要出城门时,快马加鞭赶来的薛府小厮将我拦下。
    我只好调转马头跟他回薛府。
    路上,我看见那乞丐跛着脚进了医馆,他好像察觉到我的视线,站在门口转身目不转睛地望向我。
    我看到他眼里升腾起一股坚定的信念,那是一种毫无顾忌信任一个人的眼神。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才隐隐看到他一瘸一拐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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