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辰寰拿她没有办法,然后,也顺了她的意,将她接回了杭州的那幢豪华别墅里。
    在大家精心的照料中,不知不觉悄然五天就过了,敖辰寰其实来杭州真是为了谈生意,他只是不想浪费十天的时间而已,所以,他把尹婉带了过来,可没想到尹婉的身体是这样,这两天,他哪儿都不让她去了。
    “敖辰寰,你在这儿是不是得罪人了?”
    尹婉一边吃着苹果,一边询问。
    “怎么说?”
    “如果没得罪人,为什么有人为追到这儿来呢?”
    她是指他背膀中枪的事情。
    “在杭州虽然有一家分公司,竞争都是良性的,如果有人因为生意上的事怀恨在心,我只能说那人是变态了。”
    其实她关心他,他知道,只是这件事情他不想与她说,更不想让她担心。
    “我们几时回去?”
    “再过两天,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告一个段落就回去。”
    然后,他把八天的工作拼命缩短成了五天,她们在一起的第七天,他终于把工作全都做完了。
    他握着她的手,与她一起在花园中漫步,他望着天空漫天的红霞。
    神思飘渺,那一年,她八岁,他十一岁,他带她一起跟随着同学们去夏令营,然后,有一位女同学给他写了一专封情书,郁赂她帮忙传信,然后,她把那封信当众念了出来,还给人家烧了,那位女生气得当场就哭着跑了。
    然后,那天晚上,她却遇到一条毒蛇,咬了她的脚踝,她的脚肿了,不能走路,那一次,是他把她背回家的。
    她问:“敖小虎,你能这样背我一辈子么?”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冷哼:“我一刻也不想背,还一辈子。”
    然后,她就拎起了他一只耳朵,他疼得嗷嗷大叫:“尹婉,你这种三八女生没人会要。”
    太凶悍了。
    “要的人可多了,知道吗?隔壁的那个男生,每次我从他们班门前经过,他都会冲着吹口哨,告诉你,长大了,肯定会一卡车的人追求我,爱慕我,想背我的人多的是,我才不屑你背呢。”
    一卡车,这丫头想得美。
    “爱流鼻涕的女生没人会喜欢。”
    ……
    ……
    至今回忆起来,那是多么幅美丽的画卷。
    他停下了步伐,伸指拢了拢她鬓边垂落的发丝,眼神幽然深远。
    “哎呀。”尹婉转身之余不小心将脚扭了。
    “怎么回事?我瞧瞧。”
    他让她坐在了园子里石凳上,小心冀冀地为她脱掉了鞋子,拉开粉红色的袜子,脚踝处果然红印一片,而且,还是伤在了当年被毒蛇咬过的地方。
    当年,见她被毒蛇咬了,泪眼汪汪,小身子不停地颤抖,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听有同学说毒液会蔓延至人的四肢百胲,最后会死于非命。
    他毫不犹豫就低下了头,用嘴为她吸了毒汁。
    现在回忆起来,也许,早在多年以前,尹婉这个名已经深入腑肺了。
    粗砺的指腹轻轻地为她揉着红印的地方,尽管他还温柔,但是,她还是发出一阵波兹的声音。
    “很疼吗?”
    “嗯。”
    他将袜子重新为她穿上脚,少顷,将她背了起来。
    “喂,你那么大的肚子会不会难受?”
    “嗯,没事,我上身撑远一点。”
    小时候温馨的画面再次重演,背着她,他步伐缓慢,明明只可以用几分钟的时间就能走完花园,他却用了起码二十分钟的时间。
    他背着她,心里是甜蜜而温馨,他觉得能再次这样背着她,是自己的荣幸,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尹婉,你说,如果我能这样子背你走一辈子该有多好。”
    这只是一个假设,只可惜没有如果,许多东西错过了就已经错过了。
    “一辈子有多远呢?”
    一辈子有多长,到底一辈子有多长?
    一阵冗长的沉默后,他的步伐已经停留在了她居住的那间卧室外。
    “我就住在隔壁,有事就叫我,包准随叫随到。”
    尹婉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倚在墙壁上,手抚着门框,望着他离开的秀挺身姿,曾经,她以为他的心如一间彻得严密不露一丝缝隙石屋,世间上,唯有黛眉庄能走进那间石屋。
    然而,她错了,其实,真正能走进那间石屋的人,已经不是黛眉庄了,也或者说,白清幽也不过是离那间石屋最近的人。
    只是,她能够真正放下一切原谅他么?
    眼睛望向了窗外,尹婉感觉璀璨的夜空有父亲闪烁的眼睛,父亲一直在天堂俯望着她在世间的所有行为。
    尹婉,你都忘记我是怎么离开你的吗?
    他的父亲不会接受你,你们不可能有未来。
    一滴清泪从她眼角滑落,每一次,就在她要心软的时候,父亲凄凉的身影总是浮现在自己眼前,斥责着她,提醒着她。
    她与他没有隔着生死,但,却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敖辰寰,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你们欠我父亲一条命。
    半夜时分,尹婉是被人从睡梦中惊醒的,听到楼下有尖厉的女人声音传上来,她摸黑着拧开台灯,柔柔的灯光将屋子的角落照亮。
    “辰寰,求你别这样对他,他本身是一个优秀的人,虽然,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可好歹,他也喊过你父亲二十几年的爸爸,也认你做哥哥,呜呜,我求你,不要这样伤害他。”
    暗夜里女人的哭泣划破暗夜的静识,犹为清晰,在卧室里无限地放大。
    忽地,一记严厉的冷斥袭入耳膜。
    “够了,蔡心莲,这二十几年来,我对你还不够好么?我养你,养着他,他到好,与其它人合伙想整垮我辛苦打拼的基业也就算了,现在,他是要我们俩父子命啊,你说,我还能放过他么?你不觉不得,你那个儿子,就是地地道道的一头白眼儿狼吗?”
    男人狠厉的斥责声不是敖辰寰,然而,敢这样子骂蔡心莲,这世间上绝不可能再有第二个男人。
    安鼎天与蔡心莲怎么会深夜到杭州来,而且,还是找到了这幢别墅,尹婉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悄然走过了走廊,长在一幅古画的旁侧,从她站的角度,恰巧能看到泪眼汪汪,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的蔡心莲,她的身旁伫立的两抹高大的身影。
    男人投射在地板砖上的身影如一树树罂粟,如碎了毒液,身上是一件白色的衬衫,这么冷的天,穿得那么凉薄,让她看着都感觉寒凉。
    薄唇微抿,一言不发,站在蔡心莲身后的男人自是刚才怒斥着她的安天鼎,他正与她拉扯着,好似要将她带走,然而,蔡心莲却死也不离开。
    哭得像一个泪人儿。
    蓝风自是默默地立在角落,不敢发半句言。
    他不过是一名下属,这可是敖先生一家的家事。
    “辰寰,我求求你,放过他吧。”蔡心莲希冀的眸光凝望向身姿笔挺的男人,卑微地乞求着,放下了一位长辈了的尊严。
    在安家,她向来没有地位,安天鼎虽然待她极好,将她宠上了天,但是,从来没给过她应有的名份,她说话自是人微言轻,她知道,如果敖辰寰不松口,她的儿子小命就没了。
    蔡心莲为何事卑微成这样,尹婉怎么能不明白呢。
    她走出一步,站到了得古壁画前,昏黄的灯光照射在她的脸孔上,将她的脸孔照成了遗世孤立的一块冷玉。
    她静静地观望着楼下的三个人,一个女人,两个男人,两个狠心绝情的男人,一个卑微低贱到骨子里的女人。
    扬首,薄薄的羽睫轻轻抖动,惊动她似乎是必然的事情,尽管一直想把伤害压到最低。
    “爸,把莲姨带走吧,我们要休息了。”
    至始至终,他只是冷冷地观望着悲恸不已的蔡心莲,铁石心肠令人背心发憷。
    安鼎天大手一挥,无数人影迅速闪动,然后,蔡心莲就被带走了,被拉至门口时,她双手抠住了门框边缘,抬头就看到了楼梯上站成了一幅画的纤细身姿。
    她尖厉的声音似乎要划破长空。
    “尹婉,救救少弦,救救你孩子的父亲,尹婉,他们在追杀少弦,呜呜。”
    也许是深怕她说得太多,一保镖闪过来用后捂住了她的唇,然后,可怜而又无助的女人被强行拖走了。
    “好了,儿子,上楼去休息吧,我先离开了。”
    安鼎天冷冷地望了楼上伫立的女人一眼,眼神隐晦不明,探不出喜怒哀乐。
    然后,转身大踏步离开,一群身着黑衣的男人跟随着他走出了别墅大门。
    尹婉站在那里,没有动,如一尊雕塑,风儿从窗外吹了进来,将她的袖口吹起,风儿漫过她的肌肤,让她心里一阵寒意掠过。
    敖辰寰示意蓝风下去,蓝风只是担忧地望着她们一眼,然后,带着阿菊悄然退走。
    偌大的客厅再度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只能听到嗖嗖的风声。
    敖辰寰迈着沉重的步伐上楼,一阶又一阶,但再长的阶梯也终有爬完的时候,心,忐忑不安。
    “为什么?”
    她问,但是,眸光并没有看向他,而是笔直地盯望着窗外,视线集聚在虚空中的某一个点上。
    “不是你想的那样。”
    敖辰寰想解释,然而,女人已经不再给他机会,转身跑进了卧室。
    男人追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她已经从床下拉出了行李箱,将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将所有衣服卷成一个花卷,胡乱地塞到了皮箱里。
    “你要干什么?”
    “即然你不履行承诺,我也没必要守信。”
    她跟着他来杭州,不就是为了他收购黄海国际,而现在,虽然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又要追杀少弦,有时候,她真恨自己没有一双火双金睛,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一边对着说着甜言蜜语,一边又那样狠毒地对待少弦。
    即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再遵守自己的承诺。
    “我就知道,每次遇到安少弦的事,你就是这副样子,尹婉,到底他给你下了什么毒?居然让你一心偏坦着他。”
    他没料蔡心莲会突然闯到他这儿来,父亲也许更没有料到那女人会有那胆子,蔡心莲来了大约有二十分钟左右,他才带着人马追过来。
    “走开,我不想与一个两面三刀的人讲话。”
    她推了他一把,拒绝与他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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