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变成了他。
    天生了她这不男不女?的阴阳人,老天爷无声的嘲弄着她,每一个知道真相的人都奚落远离她,试她为怪物。天要她半男半女?,好?好?好?,那她不要做柔弱低顺的女?人,也不要做无能无用的男人!
    他舍弃这无用的□□,舍弃这多余的器官。他这辈子只要权,他要这让天下人都跪服的权!
    做人有?什么意思?弄权才有?意思啊!
    他也确实做到了。
    萧匪石低低的笑了,他手?里躺着那腌干的肉柱和肉块,眼?神里倒有?些怀念,可怀念,到底只有?一瞬。
    下一秒,他把它们?丢在地上。
    无用的物什,他既选择了舍弃,便不会再捡起。
    他不后悔。
    他余光瞥到墙上,他看见了那两个人的影子——
    他不后悔!他从来?都不后悔的!
    *
    他正要伸脚去?碾碎那两个东西,他的肩膀被人微微拍了一拍,他回首,是林沉玉担忧的面容。
    她说:“你来?看看这个。”
    林沉玉打开?了神像的心口,原来?这神像肚子里,竟是个丹炉,里面放着许许多多的骷髅白骨。白骨不知是谁的白骨,只知道是死去?之人的。这些人又生前是什么人,为什么死,又为什么被人丢进炉中?
    无人知晓。
    一个骷髅头?掉出来?,被顾盼生塞了回去?,他静静的看着这炉子,道: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萧匪石轻描淡写的扫了他一眼?,眼?神落在林沉玉肩头?。他将自己想说的说出来?了,自己便没有?必要开?口。
    林沉玉把那骷髅头?重新拨开?,掏出里面的一本惨旧的纸来?,上面用古老的文字写着什么,他们?看不懂,可底下的画儿,他们?是看得?懂的。
    一个人被架在木架子上,他赤身裸体,慈眉善目,画面刻意凸显出他胸前高昂的女?性特征和下身独属于男性的物什。
    烧着那木架子的,不是草木和油,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尸骸化成的火焰。
    天上画着一群凶神恶煞的鬼神,化为乌云席卷而下。
    “结合螟蛉之前说过的话,这应是兰闍相传的邪术,用圣胎和万民的血作?为献祭,诱杀神降世,使天下大乱。螟蛉应是兰闍旧族,想要复国;玉交枝是唐门后裔,一心报复。两个人臭味相投,只怕是搅合到一起,共商大事了。”
    萧匪石言辞冷静。
    这圣胎,很明显便是萧匪石。
    “那看起来?,他们?是想拿我娘的地盘下手?了,我娘要屠城,怕不是也和他们?逃不开?干系?”
    “极有?可能。”
    三个人陷入了沉默。
    林沉玉脑海里纷乱如麻,她搞不清楚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天下人民已经够苦了,这里是洪水那里是旱灾,北边还有?觊觎已久的外敌,赋税徭役,一年?比一年?苛重。
    居然还有?人嫌天下不够乱?
    不过,现在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最要紧的事情便是先出去?,找到秦虹。
    林沉玉拍拍身上的灰,将纸重新塞回炉心,关上炉子,继续去?探求着出路。
    *
    他们?往上去?寻,螟蛉已经封死了兰闍府。
    林沉玉看着进府的那条窄窄的道,鬼使神差的想起来?,这哪里是暗道,分明是墓穴的通路啊!
    从一开?始,兰闍府就不是什么地下府邸,而是等着他们?到来?的墓穴!
    三人一无所获,只能继续回到丹炉旁,
    红烛也快烧尽了,他们?尽力去?找,可到处都是都是土墙,一丝一毫的出路都无。
    绝望的气息渐渐笼罩住了他们?。虽然他们?不说,可面色也凝重了起来?,他们?或多或少身上都有?伤,本就难以支撑,再关下去?,怕是要活生生死在这里。
    他们?俱有?些疲了,也许是死亡当头?,平时你死我活尔虞我诈,这时节他们?倒平和了起来?,围坐在了一处聊了起来?。
    *
    又聊了会,林沉玉打了个哈欠,疲倦的闭上眼?。顾盼生将外袍铺在地上,坐在边沿,拍拍大腿笑:“来?,躺在衣裳上,我这儿给你当枕头?使。”
    林沉玉瞪他。
    顾盼生眉眼?流转,用肩膀蹭蹭她,俯身低语道:“更亲密的物什你都用了,还害羞这个做什么?躺着吧躺着吧,我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是你的,想怎么用怎么用。”
    林沉玉要打他,他伸过右脸,笑向她言:“适才你打过左脸了,打的可好?,可不能偏心,右脸来?一下才好?。”
    林沉玉叹口气,只瞪了他眼?就放了手?。
    他倒是越发赖皮了,可偏生她就无法治他。
    顾盼生强硬的拉着她躺下去?,叫她枕了上去?,他垂眸看着腿上躺着的人,她也仰着头?看,撞见他含情目里,她顿觉别扭,别过眼?去?,冷不防瞥见萧匪石。
    萧匪石枯坐在旁,隔着几步的距离,也一动不动的在看着她。
    他并?没有?有?意看她,只是想事的时候,不自觉的便看向了她。
    林沉玉:……
    这谁睡得?着啊?
    顾盼生伸手?轻捂住她的眼?:“无事,睡吧。”
    他冷眼?看萧匪石,并?不言语,萧匪石也识趣,他冷淡的挪过身子,离他们?更远。
    这会,烛火终于眷顾他了,懒洋洋的将他的孤影透到墙面上,他怔怔的望着墙面。
    林沉玉依着顾盼生,萧匪石也并?不孤单,他对影而坐,也算双人。
    *
    迷迷糊糊偎了会,林沉玉忽感觉有?些寒,她瑟缩了片刻,睁开?眼?。
    “冷吗?”
    顾盼生做势要抱她,被林沉玉一把推开?,睡醒后她又翻脸不认人了,她摸摸鞋尖,有?些湿润,是水气。
    哪里来?的水气?
    她又沿着地四处走,终于发现了水气来?源,东南角的土壤,湿了一片。他们?进来?时明明检查过,四周都是干的,是一丝水都无的。
    林沉玉拿起那龛笼的残片,忽挖起来?土来?,这土内部是硬的,可挖了几下后,她惊喜的发现,越往外的土,越软越松,越是湿润。
    “外面可能下雨了!有?水顺着山沟渗进来?,我们?这里可能离山口不远,语气坐以待毙,不如来?试试看能不能挖出去??”
    她惊喜的回望,看向两人。
    萧匪石微怔,顾盼生先走上前,夺走林沉玉手?里的残片,挖了起来?。哪怕是唯一的希望,也不可放轻。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海东青百无聊赖的半瘫在石上,打了个哈欠,他单手?挠头?,对着旁边的燕洄道:“你确定这里劳什子非人间是兰若寺的出口?”
    燕洄点头?,睫毛频繁微眨,难遮掩眼?底疲倦,他坐马背上,叹口气:
    “另一个姓燕的四方打听,大致可确定就在这,这座山四处山道我都安置了人,一旦出现异动,便能发现。”
    他声音一顿,冷笑:“若今日他们?再不出来?,明日,爷便要破山,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海东青嗤笑一声,并?不说话,想起来?林沉玉她就牙痒痒。他们?千万阻挠,结果她一声不吭跑去?兰若寺了,还把他当朋友吗?
    等她出来?了,他一定要痛骂她一顿!看她还敢不敢以身试险!
    忽的,他听见什么声音,窜了起来?,贴着非人间的石壁,往中间看下去?。
    黑咕隆同看不清,他大吼一声:“姓林的!”
    “哎!”隐约有?人回了句。
    海东青眼?睛一亮,早把骂林沉玉的豪情壮志扔一边的,他趴着往下巴望:“这里这里!赶紧的过来?,从这里爬上来?啊!”
    非人间的石壁裂缝极为狭窄,可也能勉强容纳一人通过,燕洄一脚踹他屁股上:“让开?,我来?。”
    他对着裂缝里笑:“你别急,小心受伤了,这非人间石壁很窄,我给你递绳子下去?,你慢慢爬!”
    里面隐约传来?林沉玉的笑声。
    海东青怒目而视,他才不服燕洄,这存心显摆自己的家伙,居然瞒着他带了绳子来?救人,不告诉他。
    他一狠心,朝石缝里喊:“你别用他绳子,老子下去?找你,姓林的,你原地不许动,我背你上来?!”
    说罢,朝石缝里跳下去?。
    “小心!”燕洄惊呼。
    “小心!”林沉在地下也看傻了。
    一阵沉默,乌鸦嘎嘎的叫着,盘旋着飞走了。
    海东青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他跳到一半,被狭隘的石壁夹缝卡住了。他愤恨的看着自己饱满的胸脯,气的一鼓一鼓,上去?也不是,下去?又下不去?,给他卡这里,算什么道理?
    林沉玉在石壁缝底下,看着他扑腾的脚,幽幽开?口:“那你倒是下来?啊。”
    燕洄笑的前仰后合:“林沉玉我告诉你,他哈哈哈哈,他胸太大被卡在石缝里了!”
    林沉玉:……
    这两个人真是,无论什么时候,总能给她整出些笑话了。
    *
    燕洄嘲笑够了,才把海东青拔出来?,他继续去?拉林沉玉,他一边扯着绳子,一边拉住那人的手?,往出来?一带,笑着絮絮叨叨:
    “姓林的,我为了找你可是封山锁门,费尽心思,这下你出来?,可欠我一个人情了,你可得?想想怎么补偿……”
    那人施施然站立,拍拍衣袖,站定时不威自怒。纵尘土满面,难掩他骨子里那冷峻杀气。
    燕洄的笑僵住了,他迅速甩开?手?,掐了下自己的胳膊,又回头?朝海东青僵笑:“海东青啊,我好?像是不是见鬼了啊?”
    督公不是死了吗?!怎么又从石头?缝里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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