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天上月,皎皎不蒙瑕。
    照伊魂梦里,长乐永无涯。”
    和?师父在?一起,他身是燥热的,可心只觉得宁静又静谧,那些个仇恨都被他抛却到了一边,自?从师父失踪后,他终于认清了他的心。
    师父在?,天下在?。师父平安长乐,他才觉得这个人间,是值得的。
    “哟,你们还对诗对上了?不行不行,我虽武将,亦会几个字,带我玩一个。”
    燕洄刚和?海东青吵完,听?见这两个人吟诗,笑?着转过来,他也看?了看?天上明月,即可吟起来:
    “三千里地浑如雪,一轮皎皎似吴钩。”
    斩尽春风归何处,回首当照陇西头。”
    诗言志,他自?有他的理想和?打算。平时不怎么对人说?,可喝多了酒,却也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三个人吟完了,一齐看?向海东青。
    海东青皱眉,他正大口嚼着烤鱼呢,就听?见这三个人文绉绉的念着什么月啊什么梦啊什么春风啊,他丢了骨头,擦擦油光的嘴,不解道:“看?我干什么?”
    “我们吟完了,该你了。”
    海东青:?
    啊?什么东西就轮到他了?
    林沉玉笑?:“酒冽而月明,鱼肥而风清,如此良夜,岂能无诗?随便吟两句就好,不许拘泥古体格律。咱们三个都吟完了,该你了。”
    海东青面色一黑:“你们文人喝酒,可真歹毒啊!我不会我不会,你们自?己玩去。”
    燕洄在?旁边笑?的刻薄:“也是,你一个粗人,如何能和?我们小?侯爷玩到一起去,连她的话你都不懂,你还是洗洗睡,当你的海盗去吧!”
    海东青可不乐意了,他拍拍大腿怒道:“谁说?我不会写诗!”
    “那你写一个。”
    “……我酝酿酝酿。”
    酝酿了很久,海东青气沉丹田,声音铿锵有力?:“天上一个月,大如芝麻饼。”
    “噗!”林沉玉一口酒喷出来,咳嗽了起来。
    海东青不满:“怎么,这诗不好吗?”
    “好好好。”林沉玉顺从他。
    海东青这才满意起来,清清嗓子继续念:
    “五文钱一个,一顿吃半斤。”
    “好诗,好诗。”
    “还有呢,我和?你们说?,你们的诗都不行,就四句,还得看?我的。”海东青越发自?得,感觉自?己打通了诗歌的任督二脉,继续念起来:
    “我哥个子高,能吃一斤半。
    小?爷身体壮,能吃整两斤。
    林沉玉太矮,吃不到半斤。
    燕洄长太丑,一个不给他……”
    林沉玉:……
    燕洄:……
    “睡觉了睡觉了。”林沉玉打个哈欠,拉着顾盼生离开。
    “困死了困死了。”燕洄也呵欠连天的起身。
    等海东青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个人已经走?了。他气急败坏,灭了篝火也走?了进去。这些人太过分了!他写的诗那么长,比他们的长的多,居然都不夸他 !
    太歹毒了!
    *
    一夜无眠。
    第二天,四个人结算了房钱,准备离店,店小?二检查了房间,犹豫的看?向林沉玉:“这位林少爷,燕少爷房间里面床板塌了……按照小?店规定这需要?赔偿的……”
    林沉玉莫名其妙看?向燕洄和?海东青,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心虚的看?向远方。
    她叹口气:“从银子里扣吧。”
    “那床板毁的彻底,整个床都要?换掉,可能银子不够……”
    林沉玉深吸一口气,忍着气又补了些钱给他,冷着脸带着一行人出来,店小?二看?着这财大气粗的人离开,堆着笑?送他们:
    “两位公?子慢走?!下次再来呀!”
    海东青眉头一皱,意识到不对劲:“怎么你就只喊他们两个公?子,我呢?”
    店小?二委婉的开口:“实在?不好意思,我本来以为您是那两位公?子的下人,忽略了您,抱歉抱歉,那,壮汉您也慢走?。”
    凭什么他们两个是公?子,到自?己就是壮汉?
    海东青不爽了,他看?看?自?己这一身打扮,并没有觉得不妥,可昨天吟诗作对的耻辱他还耿耿于怀,现在?的他特别在?意别人的目光。他哼一声松开了店小?二,跟上林沉玉。
    林沉玉白衣翩然,燕洄黑袍沉稳,两个人俱是身姿挺拔的俊秀,并肩走?在?一起,说?不出的风流蕴藉,清贵难言。
    海东青低头看?看?自?己的黑裤子和?草鞋,忽然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了,他在?海上怎么样都无所谓,可若是在?城里继续这样,再被当成林沉玉的下人,怎么办?
    他跟上林沉玉,一把按住她肩膀,语气霸道:“林沉玉!你给我买个衣裳穿呗!我也想当个公?子哥,钱你先垫着,回头我找我哥要?了后,加倍给你。”
    *
    一刻钟后,海东青从绸缎铺子里出来了。
    林沉玉眼睛一亮。
    人靠衣裳并不是虚言,只见他短发利落,五官冷峻,一身玄黑色劲装得体裁量,肩上挂紧了睚眦铁兽,暗银色云纹从衣襟处绣到腰身,勾勒出他宽肩窄腰。自?黑靴朝上,一双长腿被裹在?墨绿裤里,用?肉眼都能感受到他衣裳下那结实遒劲的肌肉。
    “像个公?子哥了吗?”海东青绕了一圈,给他看?。
    “哟,这不是我家门口看?门的人穿的东西吗?”燕洄笑?。
    “你闭嘴。”海东青看?林沉玉:“我要?你说?。”
    林沉玉点点头:“倒像个将门虎子,威武霸气,这下谁也不会把你认成下人,见到了都会恭恭敬敬喊你了。”
    海东青满意了,下一瞬,他把衣襟拉开了,脱了袖子,就这样松松垮垮的把上衣挂在?腰间。又恢复了他那赤*裸上身的土里土气的穿法。
    林沉玉:……
    所以,他买衣服的意义在?哪里呢?
    *
    大家正准备去找地方落脚,海东青忽然想起来什么,又扭头进了旁边的书肆,他得买两本书熏陶熏陶,不然下次喝酒林沉玉还得笑?话他。
    “你这儿?有什么好书吗?”
    书肆老板愣住了:“经史子集,传奇戏本,您要?哪一种?”
    “字少的,给我来两本。”海东青随手翻到书架上最显眼的地方,抽出了一本崭新的书。书肆老板一看?笑?了:
    “这是最近大街小?巷最流行的传奇,大家都争着买了看?呢,故事?有趣极了,要?不您买一本?”
    海东青翻向书页,看?着那几个字皱眉:“这书啥名字啊,林沉玉!你帮我念念!”
    林沉玉不耐烦走?过来,拿过书,愣住了。
    只见深蓝的书封上,端端正正的写着六个字:
    《珠沉玉碎·卷下》
    第80章
    “你怎么了?出了书肆就无精打采的, 见鬼了似的。”
    他们很快就到了华阴县,已经?是?正午时分?,日光恍的人发晕, 遂找了家酒楼坐下, 海东青在酒馆内坐下,要了几?碟酒菜,取了筷子递给林沉玉,他一只?靴踩在凳子上,又被燕洄踹下去, 索性偏过头去找林沉玉说话。
    林沉玉整个人只?觉得荒谬,她当时就买下来了那本《珠沉玉碎》的下卷, 那?一本上卷害得她和衡山派漂流海上的经?历她历历在目, 玉交枝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出来作妖了?
    她亲眼记得自己亲手结果了那厮啊。
    “你救了玉交枝?”
    林沉玉质问海东青。
    海东青惊讶的停了筷子:“玉交枝是?谁?”
    “就是?那?个雇你的去杀岳父并未婚妻子的败类!”
    “跟苍蝇似的大绿眼珠子?”
    海东青对他的印象只?有跟绿眼珠子了, 他皱眉:“没有啊,我看?见他奄奄一息, 不想他死我船上晦气,就给他搁一个竹筏上,任他漂走了啊, 他受了致命伤,怎么可能活下来呢?”
    林沉玉只?觉得不安, 她沉着脸拽过店小二:“你认识玉交枝这个人吗?”
    若是?他没死,如今他们就在玉交枝的地盘上!玉交枝是?华山派大弟子, 华阴往东就是?华山!
    店小二虽觉得莫名其妙, 倒也老老实实开口:“这名字倒听的熟……”
    旁边有人提醒他:“孬子!玉交枝不就是?新?任的衡山派掌门吗?原是?咱们华山山门上的大弟子。”
    林沉玉刷一下精神完全绷紧,面色不虞了起来。
    “害!世事无常啊, 小兄弟看?你打扮也是?江湖人,想必一定知道衡山派掌门——君子剑叶掌门吧。叶掌门人是?个好人, 可惜他带着衡山派一众子弟出海南下,去探望亡妻的时候,在路上遇到?风暴,一船人都命丧九泉了。”
    “消息传回了衡山,门派里的四位护法?长老起了异心,四个人本是?衡山的中流砥柱,却?为了争夺掌门之位,大打出手自相残杀,最终四人都相继毙命了。衡山派群龙无首,这位置就由华山派掌门牵线,交给了衡山派叶小姐未来的夫婿,玉公子。”
    海东青倒吸一口凉气后,冷笑出声:“他倒是?命大。”
    那?人叹口气:“玉公子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叶小姐还没成亲就香消玉殒了,玉公子悲痛至极,在灵堂上一跪不起,悲戚过度以至于呕血如注。发誓一生不愿再娶。可考虑到?衡山派不能无后,华山掌门就做主替他又聘了我们行都司都指挥使?的女儿祝小姐做妻。”
    “玉公子是?个坚贞有血性?的男人,和祝小姐言道,他们成亲后以后第一个孩子必须随叶姓,作为叶小姐那?一脉香火延续下去。第二个孩子才能随玉姓。祝小姐感动于他的高义,也答应了,这两个人定亲,这也是?最近的一桩大事呢!哎!客官您去哪里啊!”
    *
    林沉玉连声招呼都没有和三个人打,拿起宝剑在手,纵身一跃跳上窗台,就这样从二楼一跃而下,抓住马儿缰绳,一个鹞子翻身骑上去,策马如离弦之箭,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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