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听话,我的腿已经断了,再不?能保护好你们,我们已经折损了那?么多人,若是去?海南再辗转回家,不?知道中途还有什么劫难,我们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意外了。”
    牧归也点点头道:
    “是,而?且我们久别未归,衡山派怕也人心动摇。回到衡山派后,第一是治师父的腿,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机。第二是安定衡山派人心。”
    “即使师父断了腿,我相信衡山派的大?家还是愿意奉师父为尊的。如果不?愿意,到时候由师父再牵头另外选拔掌门继承人就是了。”
    钱为一边嚼糕点一边开口:“不?一定哦,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人走?茶凉。咱们多的是魏敏那?样的人……”
    他感叹:“像我这样忠心耿耿的徒弟可?不?多了。”
    砰!他的头被牧归狠狠一打:“师父只是腿残了,不?是命没?了!”
    “哦。”
    叶维桢轻笑,可?笑里有不?少苦涩之意在:“算了,天下岂有不?能舞剑的掌门,我回去?就吩咐下去?,让门派中长老准备,重?新选拔掌门就是了。”
    叶蓁蓁双眸含泪:“爹爹还没?堂堂正正的夺得武林盟主呢,腿就这样断了……”
    “人命如此,不?必叹息。再说?了,为师还有你们在,你们都是武林新秀,以后的武林大?会,就看你们这些衡山弟子了。”
    叶蓁蓁和牧归点点头,目光坚定。
    钱为目光呆滞,啊?
    他这个三脚猫,也算新秀啊!
    “侯爷今年还参加么?”
    叶蓁蓁忽然想起来什么,有些紧张的看向林沉玉,林沉玉吃饱喝足,正悠闲坐着呢,听见问话,自然而?然的摇摇头:“不?去?。”
    叶蓁蓁松口气。
    她话锋一转,微微一笑:
    “不?过,那?个时间?如果我在梁州的话,我会去?当个看客,给你们摇旗呐喊。”
    “侯爷接下来要去?梁州?”
    “不?,我打算去?一趟西宁卫,去?找爹娘,再看看去?什么地方耍一阵子。”林沉玉瞅一眼哥哥。
    叶蓁蓁眼前一亮:“那?我们可?以顺路呀侯爷,您先去?衡山,到我们那?儿?做个客,我们再派人送您,再往西北直上?到西宁卫去?!”
    叶维桢也点点头:“若得侯爷大?驾光临衡山府,必以上?宾之礼相待。”
    “哥你怎么说?。”林沉玉瞥一眼哥哥。
    “想去?就去?,既然如此,修整几日后我们离开。”
    *
    罢了晚宴,林沉玉打个哈欠,她三四日没?好好沐浴更衣了,打算烧水洗个澡,她踱步去?了厨房,拍拍顾盼生?肩膀:
    “桃花,洗完了碗,记得帮为师烧个水。”
    “侯爷!衣裳在哪儿?呀?我也想洗个澡,换个衣裳。”叶蓁蓁在厨房外,俏生?生?的喊她,林沉玉冲她一笑,低头嘱咐顾盼生?:“桃花,多烧点水。”
    顾盼生?擦拭盘子的手一顿,清凌凌的凤眸就这样抬起来,斜斜的瞥了一眼她,昏黄灯火下,他睫毛垂着阴翳,桃花痣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侯爷!”
    叶蓁蓁从?窗外探进个头,冷不?防被拴在窗户上?的玉米棒子串打了一下,捂住了头:“哎呀。”
    “小心点,疼不?疼?”
    “疼!”叶蓁蓁到了更九州,又?娇气回去?了,她皮肤确实白嫩,被打了一下额头一片红。
    “明儿?把玉米棒子给你炖了,替你报仇。”
    “好啊!我们那?儿?还会把玉米粒掰出来,放在柴火灶里,会爆出来!我们就捡起来吃,侯爷要不?要试试?”
    “好……”
    林沉玉话音未落,就听见刀砰的一声。
    她回头,就看见顾盼生?背影落寞,菜板上?滴落了血,她走?过去?,一把拉着顾盼生?的手,只看见他手背破了一刀,真往外渗着血。
    “怎么这么不?小心?”
    顾盼生?垂着眸并不?看她,叶蓁蓁也凑过来:“桃花妹妹没?事吧。”
    顾盼生?心里升起一股戾气来,他余光晦暗的瞥了一眼叶蓁蓁,叶蓁蓁被他眼底的狠厉吓了一跳,那?么漂亮的小姑娘,眸光怎么那?么的狠毒?
    她得罪过桃花吗?
    “师父,我疼。”
    下一瞬,他又?忽然怯生?生?的溢出呻*吟来,叶蓁蓁定睛看去?,他眼里哪里还有狠毒?分明是水灵灵的一双漂亮眸子,黝黑的瞳仁流光溢彩,秀美微蹙,桃花痣一低,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她有些呆愣,刚刚是她看错了吗?
    他这一声疼,林沉玉心都要碎了。她吹吹顾盼生?的手,拉着他离开:“好好好,不?洗了不?洗了……”
    顾盼生?垂泪:“不?行,我还要给师父和叶小姐烧水。”
    “不?烧了不?烧了,咱们去?包扎一下。”林沉玉看着那?一道伤口流出血滴,心疼的不?得了。
    说?罢,带着顾盼生?离开了,林沉玉匆匆嘱咐了一句叶蓁蓁:“叶小姐自己烧点水去?洗吧,盆在你的院子后面晾着。”
    “哦。”叶蓁蓁呆呆的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一般切菜的时候才会被菜刀割到吧。洗碗怎么会割到手呢?
    第42章
    “呼, 下次小心些。”
    林沉玉给顾盼生用布条缠到手上,系了个蝴蝶结。顾盼生呆呆的看着蝴蝶结,不说话,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割了手就在房里待着?, 我去泡个冷水澡算了,再不洗头上都要结砖了。”
    林沉玉身上有些瘙痒劲,极其想沐浴泡一下水,顾盼生手割了,林沉玉也不好叫他烧水了, 哥哥去忙着给叶维桢熬药去了,她自己又懒劲犯了, 不想烧水。
    思来想去, 干脆去揽星阁后面的池塘泡一泡。
    她说走?就走?了, 哼着?歌谣心?情颇好,徒留顾盼生发愣。
    *
    没过一会, 叶蓁蓁来敲门,声音清脆又甜:“侯爷,我来拿衣裳啦, 您在吗?”
    顾盼生忽觉得?有?些不耐烦,他开了门, 就看见少女笑眯眯的,看见是他愣了愣, 左顾右盼道:“桃花小妹妹, 侯爷呢?”
    顾盼生摇摇头,并不言语。
    “哎, 她答应找衣裳给我,她说在衣箱里面随意拿两件, 我能进去拿吗?”
    顾盼生眸光一暗,他并不想让叶蓁蓁接触林沉玉的任何东西,想着?他开口:“我给你拿。“
    拦住了她后,顾盼生回到大衣箱前,衣箱是枣木做的,刷着?暗红的漆,狮头锁环应声而?落,这衣箱搁的都?是林沉玉旧日衣裳,并不在她屋内,而?是放在了楼下隔间,正巧顾盼生就住在这,颇为方?便。
    他随手拿了一件淡粉衣裳,依旧是一股灵香草的气息,和自己身上的衣裳味道,如?出一辙。
    顾盼生神?色微凝。
    忽的,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衣箱的一脚微微一愣。
    那是个微褪色了的艳红肚兜,揉成一团塞在那里,满箱子鹅黄青绿的衣裳中,它是最扎眼?的存在。他心?头升腾起一股莫名恼意来,眼?里戾气几乎要控制不住。
    这又是谁拉在林沉玉家中的?
    等等……
    他眼?底闪过几个字来,鬼使神?差间他将肚兜展开,摊开看那几个字。
    肚兜很有?些年份了,绣着?个虎头虎脑,张牙舞爪的小狮子,可这些都?不是重点,他看向肚兜的下面刺着?的小字——
    延寿元年五月廿日子时,欣闻悬帨,手绣赠之。宝婺星起,桂华盈香,惟愿此子,福寿绵长。
    悬帨……
    礼记曰“子生,男子设弧于门左,女子设帨于门右。”
    古人生子后,是男是女表示不同。外头人看见也好分辨男女。主家悬弧为子,悬帨则为女,同理弄璋为男,弄瓦为女。
    这悬帨二字,摆明了新生儿是女非子。
    延寿元年,是十六年前……他的师父今年恰好十六岁。
    他又想起来一些细节来。
    在船上时他摸到的敏感又纤细的腰肢;他们兄弟二人站一处时,林沉玉和林浮光整整差了一头;还有?这满衣箱的少女衣裳,也和师父身量不差……
    顾盼生的脑内好似轰的一声,他手心?捏紧了那肚兜,直到听见叶蓁蓁的声音时,才松手。
    他的脑海里,鬼使神?差闪过一个念头来——
    “桃花,找到了吗?”
    叶蓁蓁半天不见有?人回,忽的一声顾盼生从里间走?了出来,他双眸微红,抿着?唇不说话,丢下一套衣裳给她,然后径直的离开了。
    叶蓁蓁莫名其妙,她看了看衣裳:“哎!桃花妹妹!你拿错了!你拿了两件襦裙给我!我怎么穿啊!”
    *
    林沉玉舒舒服服的靠在山石边,这小塘里的水是活水,从山上清泉引下来的,颇为清冽,她洗了把?脸,一把?扯去了玉冠,满头青丝披散如?瀑。
    脱了束胸,她顿时感觉一阵神?清气爽。
    自大来了月事后,她就没离开过束胸,生怕被人发现什么端倪,平时习惯了这份束缚,直到解开时,她只觉得?舒服的头皮发麻,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只叫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吃的都?是什么苦啊。
    她低头看看山间沟壑。
    不及山峰巍峨壮丽,倒也如?小土坡般玲珑。
    她这辈子大抵是成不了亲的,要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处,她不甚在意这些个虚无?缥缈的沟壑。
    她隐约记得?萧匪石的沟壑也不甚大,她发育的比林沉玉更迟缓,萧绯玉亭亭玉立的时候,她还是那副干瘪模样,村里有?小孩骂她瘦排骨。直到十四五岁,她才微微长起来些。
    想来虽同为女子,每个人的身子,是不同的。
    她不去想那个恶人,轻轻的搓了搓皂角,低着?头开始搓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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