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元苏拿起一本画册,翻了几页又道,“孤瞧今多半有雨,你且吩咐厨房准备暖锅,待晚膳时送去各处所。”
    书房里渐渐只剩下翻书的声响。
    外间的云沉沉坠着,风却停了下来,闷热地似是进了蒸锅。
    内殿里放着冰鉴。
    颜昭端坐在上首,遣了其他內侍出去,只留了椿予守门,方问着跪在下首的人 ,“昨夜究竟怎么回事?”
    “表哥,我说过很多遍了。我真的没有与王公子说过那样的话,我跟他又不熟。”书钰眉眼楚楚,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
    气得颜昭眉心紧皱,蓦地一拍桌子,“你当我是无证无据才来问你求证的吗?”
    从小到大,他从未跟书钰,跟任何人发过火。
    但今日,眼看颜府就要被这一出闹剧拖下水,书钰却还死咬着不肯松口,颜昭冷下脸,“既是如此,我就将你交出去与那王公子对峙。那些话你没有没说过,自是会有人证实。”
    说罢,他拂袖让书钰离开。
    “表哥!”
    书钰心中一慌,听话听音,他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刚刚还嘴硬的人当即跪行到颜昭脚边,哭得声嘶力竭,“表哥!你可是不想再管我了?”
    “你的事,我如何能管?”
    颜昭知他性子骄纵,此次亦是仗着自己是凤君才这般言行无忌。此事只是教唆,若是不让他长些记性,日后必会犯下大错。
    他冷漠挣开,书钰更加害怕。当即声一小,哭哭啼啼说了原委。
    “可还有隐瞒?”
    “没有,表哥,我真的只是说了这些。况且这些也是崔掌事与我先提及。”
    颜昭听得心中直叹,事到如今书钰还不忘再寻人做垫背。他真的——不该再留在宫里。
    “既是如此,我会与陛下提及你的婚事。”
    “表哥。”书钰大惊,不明白为何颜昭会突然提及他的婚事,他讪讪地一笑,“我对此事并不着急。”
    “便是你不着急,我亦不能什么都不做。”
    颜昭平静道,“篝火夜饮中全是京都里数一数二的年轻女郎,若是此时不抓住时机,只怕你日后很难寻到合适的妻主。我瞧高姑娘就不错。”
    “高采蓉?不行。”书钰连连摇头,“表哥,她府上还有许多小侍,我如何能跟他们抢得过。”
    “你是去做正夫的,如何用抢这个字?”颜昭已经定了主意,“此事宜早不宜晚,若王公子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必会受到牵连,到时候别说是高姑娘,只怕整个京都也没有女郎敢娶你。”
    “如今你需要做的,便是安安静静待在行宫。”
    他一扬手止住还要再说的书钰,椿予进来,低头禀道,“凤君,王大人家中主夫求见。”
    这时候来,无非是为了王裕罗清誉一事。
    颜昭瞥了眼知趣离开的书钰,稍稍喝了口茶润喉,才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如今的王家没有了后半夜的慌张,王主夫一进门,先是行了大礼,待颜昭赐座,才低低请罪道,“如今我们已知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家中儿郎口无遮拦,这才出了这等洋相。他既失礼于阮将军,更是做出自尽姿态于凰家不敬。这些全都是我教导无方,还请凤君开恩,看在他年少无知的份上,免了小儿责罚。”
    “王主夫,王公子今年亦有十八,该听什么又该做什么,理应心中有数。如今他因一时口舌之争便做出有失自己颜面之事,绝非无知之状,实乃缺少管教。”
    颜昭说得不留情面,王主夫面上青红交接,却也不好反驳什么。
    “若我网开一面不做处罚,将来指不定还有什么人拿此事戳阮将军脊梁骨,说陛下与我处事不公。”颜昭面无表情,看向坐立不安的王主夫,“王主夫为王公子求情无错,只是每人角度不同,看得方向不同罢了。若王主夫在我这个位子,可会将此事轻轻掀过?”
    “这……”王主夫一时语塞。颜昭缓了口气,温和了声音,“大家都是男郎,我自是知晓王主夫和王公子此刻的难处,但事已至此,没道理让阮将军吃了哑巴亏。都说嫁妻如投胎,若是阮将军因此厌恶王公子,婚后还能有什么美满可言。”
    眼看王主夫有所动摇,颜昭又低声道,“依我看,王公子落水一事倒是个契机。”
    “总归有內侍说,救下王公子的御林军亦是个年轻女郎。若她并无婚配,倒也是一桩英雄救美的喜事。”
    落水可不同于自尽。天家恩赐至此,是照拂王家。
    王主夫眼睛一亮,哪里还敢再说一个「不」字,当即磕了几个响头,“此事全凭凤君做主。”
    颜昭见他上道,点点头,“既是如此,我便罚王公子禁足三月以儆效尤,待此事平息,再请陛下赐婚。”
    “是。”
    待椿予送了王主夫折回,刚刚一进门就瞧见趴在软榻上的颜昭。
    “凤君?”他小心地上前候着。
    “无妨,我只是有些累了。”颜昭有气无力地应他,半晌方又问道,“我刚刚的模样与失忆前可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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