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性并不坏,见元苏一直都护着身侧的男郎,愈发相信元苏的话。
    毕竟带着家室前来的,总不会是那些当官的。他自小就生在渝北,见多了不少来渝北尝鲜的官员,吃着嘴里的鲜鱼,抱着怀里的小郎。简直与那些书本斯文大相径庭。
    尤其面前这两人下意识的动作不似作假,吴阿四慢慢放下戒备,真切地邀请道,“既是这样,几位要是不嫌弃,可以去我家吃顿便饭。我那妻主,捕鱼是一把好手。我做菜也不是自夸,绝对比这街上的酒楼要地道。”
    元苏略一沉吟,眉心微蹙,“若我们冒然前往,可会给公子带来麻烦?”
    吴阿四没听明白。
    颜昭见状,忙又补充道,“公子莫要误会。妻主的意思是,我们一行人若是不提前与你家妻主打招呼就径直前去,会不会给公子造成些不必要的误会与负担?”
    “嗐,我当是什么。”吴阿四朗声笑笑。“各位想必是头一回来我们渝北吧。咱们这的街坊最是好客,家中若是有贵客至,便预示这一年都会顺风顺水。”
    “是以我们无事,也会去各家转转。今日遇见各位,也是缘分。更何况这位娘子,刚刚还救了我一命,若是我家妻主知晓,定会拿出上好的鲜鱼好好招待。各位千万不要推辞,尽管与我一同前去。”
    “既是这样。”元苏拱手,“那就麻烦公子了。”
    在渝北,住在江边的渔民多数都是以船做家。如今正是午间,街坊们见吴阿四领着几人过来,手里刮鱼鳞的活计不停,都是先打量了几人一番,方笑着打了招呼。
    在这里,能被渔民领到家中的,必是信得过之人,是贵客。
    江面涟漪不断,饶是此处是天然的避风之所,船只停靠仍会微微晃动。阮程娇细细瞧了眼那些勾住船只手臂粗的铁链,这才迈步登上渔船。
    他身后跟着同样戴着帷帽的书钰。
    江船摇晃,水波泛光,周围都是鱼腥气。
    书钰只低头看了一眼,便止不住地生出恶心。他磨磨蹭蹭不敢上船,站定的阮程娇微叹了口气,到底生出些同情心,伸手往后扶住他的手臂,没什么表情,“莫要让大姊等着。”
    这一幕,倒是让最后上船的许应书略有诧异。她微微挑眉,却也不曾开口。
    入了船舱,迎面便走来个拿着杀鱼刀的女郎,常年风吹日晒,这里的人几乎都是黝黑健壮的肤色。
    见吴阿四领了一行人进来,王雨先是一愣,待吴阿四简单用方言说了几句,方咧开嘴憨憨一笑,“原是贵客,稍坐。我这就去选些鲜嫩的大鱼,给各位尝尝鲜。”
    她转身就往船头走去,吴阿四笑着招呼了几人坐在并不宽敞的船舱,“这就是我妻主王雨,几位赶路也口渴了吧,这是清水。”
    他拿了几个碗来,小心地斟了一一递过。
    书钰便是家中母父亡故,落魄之时也不曾用过这样破破烂烂的碗,他嫌弃不肯喝。
    元苏和阮程娇早年在军中,过的日子比这艰苦多了。如今权势富贵,也不曾忘了过去。
    她们倒没怎么挑剔,许应书就更不会露出为难的神色。
    书钰一撇嘴,偷偷看向摘了帷帽的颜昭。表哥与他是一样的,必然也不会用这样的器具喝水。
    元苏亦有些担忧。
    她侧脸看了眼颜昭,见他双手捧起碗认真地喝了几口。当即明白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他生在富贵,却并不娇气。
    吴阿四家中一目了然,几乎把能拿的出的碗都摆在了几个箱子叠起的桌面上。
    若是旁人,此时多半会有些局促。
    但吴阿四并没有露出不安的神色,他只觉得能用自己最好的东西招待贵客,不寒酸。
    元苏最是欣赏这样坦然的人,眉目间软和了几分。主动与吴阿四提到,“过往我也曾在家中帮过厨,杀鱼也不在话下,今日我们叨扰,只怕会在炊火上费事,不如我去帮王娘子打些下手。”
    “大姊,我也去吧。”
    船舱狭窄,他一边是书钰,一边坐着许应书,实在有些膈应。阮程娇道,“人多准备起来也快些。”
    “也好。”吴阿四倒也没阻拦,笑道,“你们女郎去杀鱼,我们男郎就在里面剥蒜洗姜,准备佐料和生火。”
    就是许应书也临时受命,去刚刚那条街上再买些熟食回来,几人分头行动。
    可葱姜蒜,别说准备。书钰压根就没见过。
    偏生一旁的颜昭没有异议,他也不好什么都不做。好在吴阿四手下利落,也并未真的让他们做多少,几人在里面聊着。
    “夫郎们真是好相貌。”吴阿四发自肺腑地赞赏着面前的两位男郎,“也怪不得苏娘子那般维护。”
    元苏外出,用了过去的名字苏元。
    虽说她们一行人穿得也是寻常的布衣,可眉目间瞧着便有所不同。吴阿四心中好奇,便直接问了。
    “实不相瞒,我家妻主原是预备科举一路的。但家中长辈去得突然,留下了门面。原本妻主是要分给家中两个姊妹,谁料盘点清账的时候才发现,账面早就空了不说,还留下一堆的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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