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三年中,每回他不想再谈这个话题,都是此刻的神情。
    要是过往,元苏也不会与他多解释。但如今他的病才刚刚好,经不起误会难过。
    她心中有了这个念头,稍稍忖了忖,“孤是说——”
    元苏用手揉了揉他微微皱起的眉心,解释道,“不想你因着这些琐事,日日忧心。”
    宫中各所开支,她大抵知道个总数。颜昭擅长算数,这把账管的极好。三年里耗费多少心力,她亦是心知肚明。
    “我问过御医,你的脉象仍需静养。”见他还沉默着,元苏叹了口气道,“所以孤才特地捉了这小猫过来,有它陪着,江远就会多去御花园走走。”
    她话音还没落,听到「江远」二字的小猫聪慧,当即从颜昭怀里抬起脑袋,喵的应了一声。
    “陛下是在叫我。”
    故意沉默的颜昭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唇角尚未翘起,就被小猫抢了先。他下意识地低声与黏在怀里的小猫强调了一遍。
    一人一猫,可可爱爱。
    元苏从未见过这样的颜昭,憋了笑预备与他解释。
    “江远——”
    才开口,又是一声喵呜。
    颜昭眉眼着急起来,单手轻轻点了点小猫立起的耳朵,一本正经地与它道,“是我。”
    “其实,江远......”
    “喵!”小猫聪慧,刚刚元苏与它玩耍的时候,一直用小鱼干逗它,嘴里唤着的就是这两个字。
    圆滚滚的脑袋从颜昭手里挣了一下,眼巴巴瞧着元苏。
    男郎一怔,还以为小猫正无声地在告状。
    他捏捏它的小爪子,也不知怎么了,忽然也委屈上来,下巴微仰,与元苏道,“陛下,你评评理。”
    天上的火烧云渐渐隐入夜色,洒落人间的金色犹如烧红的铁入水,几乎就是那一个瞬间,天地暗了下去,而檐廊上的灯笼亦极为有序地一个个亮起。
    而他的面容却在这一片微微泛红的光线里,显得愈发清俊脱俗,明明是云端仙际中不问世俗,矜贵高雅的君子,偏生那一双眼亦巴巴地看着她,
    亮晶晶地,似是流过了星河。
    元苏心尖微动,背在身后的手默默攥紧,蓦地偏开眼,轻咳了几声,“其实,此事怪孤。”
    “是孤觉得它与凤君脾性有几分相似,所以就给它起了凤君的小字。”
    颜昭抚着小猫的手一顿,有些难抑的欢喜。
    怪不得小猫脖颈上还挂着月白色的绸带和一朵同色的宫花,原来是照着他的喜好特地装扮了小猫送来。
    陛下这样想着他,颜昭想,那他一会送她那副新做的画,也就无需再思虑什么矜持不矜持的,
    “江远。”
    他温声唤着明显有困意的小猫,往元苏身侧挪了半步靠过去,“陛下,我今天吩咐御膳房做了好些菜,我们回去吧。”
    甬道两边宫灯也全部点起,內侍们提着灯笼躬身在前后侍奉着。明明都是在宫里,颜昭却有种她们一同回家的错觉。
    窝在怀里的小猫已经睡熟,颜昭低头瞧了眼,耳尖微微泛红。
    等以后她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或许也会在某个傍晚,这样一起漫步在夜星之下。
    福宁殿里,椿予一早便得了消息,专门打扫出了一间房,留给这位新的猫主子。
    他紧赶慢跟地催着內侍们整理好,崔成的声音已经在外高呼。
    椿予忙不迭地领着一众內侍低头下跪。
    “陛下一会可要多用些饭,”颜昭怀抱着小猫,边走边与元苏放轻了声音,“最近陛下疲累,我特地让御膳房准备了些补身的食材。你瞧——”
    要介绍菜式的话一顿,颜昭脸上一红,刚要转身细问问椿予是哪里出了错。
    谁料椿予会错了意,当即一副心领神会的神情,摆手遣走了内殿里候着的所有內侍,顺带着将殿门也虚掩上。
    就是睡在他怀里的小猫也仿佛嗅到了好吃的味道,迷迷瞪瞪睁开眼,小脑袋一直往摆了各式菜肴的桌案凑去。
    在大晋,男郎成婚前,都会学习一些与女子有益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只不过他今个儿真的没有这层意思。
    眼下可好,颜昭想起自己巴巴央着元苏往福宁殿来的情景,面上烧得更加明显。手中力道一松,小猫喵喵叫着便灵巧地从他怀里落地。
    元苏自幼因为身世,在家的时日并不多。在军中无非是刀剑兵马,登基之后又忙着清扫那些不安分的苗头,更是不曾在「敦伦」一事上留心过。
    哪里知晓这些熬成汤的药材,补身亦补身。
    她一把捞起要跳上桌的小猫,吩咐崔成拿了些小猫爱吃的。弯腰往地上一放,这才把馋得火急火燎的小猫放下。
    吧唧吧唧。
    它吃得香,坐在桌案前的颜昭却局促,拿着筷子的手不知该不该替她布菜。
    正纠结,倒是元苏自己先舀了一碗汤搁在颜昭手边。
    “陛下,这汤我......我怕是喝不了。”
    “嗯?”元苏眉心微蹙,讶异道,“可是不合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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