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颜昭一慌,哪里还顾得上规矩矜持, 小心地在自己衣袖上抹去掌心的汗渍,这才细致地扶住她受伤的手臂,极轻极轻地拉起她中衣宽松的衣袖。
    包扎好的伤口倒没渗血。
    颜昭松了口气,她这样难受,他也不好再端着。心下一横,却是直起身子,趁着她还蹙眉愣神的间隙,极快地凑近。
    啵唧——
    原本是要轻轻落在她侧脸上的吻,因为紧张慌乱,一时没把握好距离,反而重重亲了上去。
    内殿里本就寂静,这一声委实亲得响亮。
    霎那间,颜昭颧上就好似春来枝头盛开的桃花,浅浅深深的红了一片。
    四目相对,又全都心慌意乱地撇开。
    元苏默默咽下惊讶。此间情形,若她神情再变,凤君定然无措,甚至会生出难堪。
    好在她惯来眉眼冷肃,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唯有腰身坐得越发笔直,犹如寺庙里供奉着的清规戒律,板板正正挑不出任何错来。
    内殿里诡异地静默了下来。
    颜昭死死咬住下唇,穿着一身绣着金线祥云的月牙白中衣,坐在她身侧,宽大的衣袖交叠在膝上,盖住了因为懊恼而攥紧成拳的手。
    刚刚那一幕,反反复复,犹如潮涨潮落不断地在他眼前重现,直叫那露出的脖颈也染上了一层淡粉。
    他也不知自己方才究竟是怎么了。
    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觉得他言行轻佻,举止失当。
    男郎心里惴惴不安,偷偷掀起眼尾往元苏面上看去,见她依旧镇定,当即松了口气。
    看来他猜得没错,她们感情深厚,过往必然也有过这样,唔,情难自禁的时刻。
    只不过——
    颜昭不免生出些遗憾,怎么说这也是他失忆后第一次与陛下亲昵。
    要是刚刚他不那么心慌,恰恰好吻在她的侧脸就好了。
    他定是失了记忆,才会没把握好力道,下次!
    颜昭暗暗下了决心,下次他一定会轻轻的。就跟那些话本里写的一样,轻轻地在她的侧脸上,留下花一般的印记。
    他悄悄翘起唇角,正想再说回止痛的法子。
    “凤君——”
    “陛下——”
    同时开口的两人,视线短暂一相接,全都又默契地停下。
    元苏到底是女郎,初时的惊讶过去,这会反倒好似被狸奴蹭了蹭,不仅脸上润润地生出些痒,就是心里也着实不甚对劲。
    大抵是御池里那股香起了效。
    她稍稍挪了挪身子靠后,再瞧不知为何偷乐的颜昭,忍不住跟着他舒展开了眉眼,“凤君想说什么?”
    “陛下,我就是想问问,方才——”
    他伸手,借着广袖遮掩,偷偷揪住她散开在床榻上的里衣裙摆,装着胆子道,“陛下可有不舒服吗?”
    “不舒服?”
    元苏低笑,凑近些,“凤君怎么会这么问?”
    她身上冷冽的香萦近在咫尺,绕在鼻尖。颜昭将将才平复的心情登时又乱了几分,像是飞上天空的风筝,恍惚飘远不知方向时,又被那一根无形的细线慢慢拽着,慢慢落下,安定下来。
    “主要我方才的力道有点......”
    他用手简单比划了一下,瞧见元苏含笑的眼,心尖一软,拇指与食指间比划的距离下意识缩短,紧张道,“是有一点点大,也不知道有没有磕疼陛下。”
    颜昭这样有话直说,于元苏而言,相处最为轻松。
    她用没有受伤的手握住他的,指尖相叠。先是一同落在他的唇上,轻轻地,缓慢地按了下去,直到半倚在怀里的男郎脸色又红了不少,才握着他的手放在她的侧脸。
    “你瞧,孤好好的。”
    她的声线低了下来,乌黑的眸子比夜还要深,一瞬不瞬地瞧着他。
    她分明什么都没再做,却莫名地,让颜昭心底生出酥酥麻麻的颤意。
    这感觉有一点陌生。
    “陛下,我......我......我还是先帮你止痛吧。”
    颜昭从她身侧避开些,耳尖还红着,神情却已经严肃下来,俯身凑近她的伤口。
    元苏黛眉一弯,登时回忆起来,她早前无意翻过颜昭的话本,上面的确写过这样的法子。
    她心中有数,一双眼静静等待着。
    预想之中的「吹吹」却没有出现,也不知他从哪拿出备好的笔。
    她伤了几处,他便都细致地用小毛笔在棉布上画上个笑脸,模样严肃地似是做着天下最为重要的事。
    颜昭擅长作画,过往她也曾见过他笔下的山河。
    如今,那双能画天下风光的手,正为了她,小心地画着一张张笑脸。
    “陛下,我看书上说过,人疼痛的时候,心会很不舒服。可若是能分散精神,便能好受些。”
    他腼腆地与元苏笑笑,“可惜我能为陛下做的太少。只能画些笑脸,逗陛下一笑。”
    “孤觉得这法子很有用。”
    他的笔下有真切的关心,元苏怎么会不知。
    若是早知晓他有这么好的法子,过去她又何必忍着疼,强装什么无事。与他这样呆在一处,就已经忘了不少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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