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不过三两天功夫,司天监竟焕然一新,从里到外洋溢着充沛的精气神。
    就是....太忙了点....
    许溪云端着酒杯, 眺着窗外喜人的月色,感觉晕晕乎乎间,脖颈的酸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这几日,她忙着整理往年司天监的资料,看看他们手里到底捏着多少真才实学, 也好方便她日后及时进行补充整理。
    她一口将杯中的酒闷下, 这样, 兴许今晚就能睡个好觉。
    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太阳穴沉得像坠了两个铁秤砣。她笨拙地摆了摆头, 试图让自己的灵台更清明些。
    她想她一定是醉了,不然怎么会在此处看见程砚的脸?
    “许溪云?”
    程砚走近,声音轻轻,在她耳边唤着她。
    见她已经忍不住东倒西歪,可还要强撑着立直身子试图辨认自己眼前的人是谁。
    程砚眼疾手快,终于在她以头抢桌前一秒稳稳地托住了她半边脸颊。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带着少女皮肤特有的细腻滑嫩,他却不敢多做停留,从一旁扯来一个软垫垫在她颊侧,这才柔柔将手抽了出来。
    前些日子人家才刚拒绝过自己,不可死缠烂打,做登徒子之辈!
    程砚在心里警告着自己,可眼神却迟迟不敢从她身上挪开。
    少女睡得娇憨,粉嫩的唇嘟起,带着水润的光泽。许是酒劲上来,整个人泡在透明的粉中,双颊尤甚。
    这几日可算是累着她了,程砚心想,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有些晦涩。
    司天监不好管理,他是知道的,事先已帮她打点了不少,可那些人表面恭维着,心底打着什么主意真不好说。
    说来说去,还是要靠许溪云自己服众,才能让他们真正的接受这个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官。
    夜间凉气逼人,程砚上前一步将临街的窗户关上,随后便静静坐在一旁耐心地等待许溪云醒来。
    他不是没想过把人送回去,可她现在这个样子,背着她出去难免遭人说闲话。
    更何况...
    他眼神暗了暗,没经过许溪云的允许,他怕她醒来怪罪他。
    两人就这样一趴一坐,一醒一醉。
    -
    许溪云睁眼时,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与轻松。
    白日的疲劳被一扫而光,她餍足地咂咂嘴,伸了个懒腰的同时,盖在她身上的披风就势滑落到地上。
    她从地上拾起披风,两指轻捻着那熟悉的布料花纹。
    自己竟不是在做梦?也不是错觉...
    他真的来过了?
    夜已深,外面的街道都寂静了下来,路边的摊子被简易的篷布搭着,主人早已回家。
    小二撩了帘,见她已醒,松了一口气:“姑娘,您可算醒了。咱们小店都打烊半天了。”
    许溪云连忙起身道了谢,她掂着手里的披风,状若无意问:“是还有人来过吗?”
    店小二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脸上了然地笑着:“是有位公子上来坐了会儿,走的时候叮嘱我们在宵禁前叫醒你,这披风...兴许就是他留下来的。”
    这一觉没想到睡了这么久,她心里念着许暮亭,不禁加快了步伐。
    风满楼的大门已掩了起来,只给她留了微微一道缝,远远地便能看见从里面透出微弱的黄光。
    那是姐姐为她留的灯。
    每每回来晚时,她老远便能看见这熟悉的灯,昏暗微弱,却令她心里不住得暖烘烘的。
    听见楼下有动静,许暮亭从房里探出头来,见是许溪云,又打算缩回去。
    可缩了一半,她又停住了,灼灼的目光落在许溪云手中的披风上,脸上写满了看戏。
    “怎么今天又见面了?”
    许溪云看着她那副样子,眼角上扬,瞳孔明亮。若是现在递给她一把瓜子,定能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嗑起来。
    “没见面。”
    许溪云冷冷应着,走进房内却将披风仔仔细细地挂了起来。
    许暮亭在身后看着她,听见她说此话更疑惑了:“没见面?没见面披风怎么会在你这?派人送来给你当定情信物的?”
    许溪云懒得听她姐姐的没有营养的揶揄,将披风整理好后双手扶着许暮亭的肩头,一步一步将她推出了房门。
    待将门阖上,屋内顿时清静不少。方才睡了许久,这会儿倒是没有丝毫睡意。
    她低头轻嗅,盖了一晚的披风,连身上都染了些熟悉的熏香味。
    自那日庆杭岛一别,她和程砚其实再没见过面。
    许溪云那天虽说日后还会照常暗中相助,可她也清楚。
    两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管是什么原因,程砚怕是不会再来找她了。
    其实这样也好。
    她走到书桌前点燃一烛,又拿出自己的本子来翻看着。
    按照她目前的进度,再点亮三块拼图,她就能离开这个地方,顺利回家了。
    可是三块拼图,她可能连司天监都还没摸个门清,更别说升职去造福百姓了。
    于是,前几日,她便把目光都投在了实际的成果上。
    比如:造些精巧的仪器,又比如,将她毕生所学记录下来编造成册,可供万世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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