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彧冷漠地说:“我没有变,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他不介意在少?女面前撕开?伪装,温久害怕也好,厌恶他也罢,都?不能阻止他得到她。
    毕竟,隐忍多年,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久久,朕不强迫你。”
    他靠在宽阔的红木扶手椅上,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是嫁给朕为后,还是等一个不归人,朕给你时间考虑。”
    -
    温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又?是如何度过接下?来的几天的。
    寄去岭南的信迟迟没有回?音,是谢怀蔺还没收到吗?
    很快她便知晓了答案——宋彧将她软禁了。
    那天从宫里回?来后,便有一队士兵以保护她为由,包围了温府,温久明白自?己是被禁足了,那封信估计也在半途被宋彧的人拦下?了。
    不仅如此,温久困在府中的时候,长公主和宋彧起了冲突,起因?是公主得知温久被软禁,怒气?冲冲地进宫,要求宋彧放人。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隔天,宋彧便将宋莜岚和温致宁派去看守皇陵,很难不怀疑他是在记恨宋莜岚过去对他恶劣的态度,所以才借题发挥,公报私仇。
    先?是江澧,再是长公主夫妇……宋彧说给自?己时间考虑,可分明是拿温久重要之人的安危施压,逼迫她妥协。
    而兄长依旧杳无音讯,眼下?温久是真?的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
    压力几乎要将她压垮,加之风寒久久未愈,她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糟糕。
    小梢看着她憔悴的病容,眼眶湿润:“小姐,奴婢去岭南把事情都?告诉姑爷吧。”
    京诚世家自?顾不暇,谢怀蔺成了她们唯一的希望。
    小梢天真?地认为,凭借河东谢氏的影响力,谢怀蔺未必不能与宋彧抗衡。
    “姑爷他一定能救你的。”
    “咳、咳咳咳……不行,”温久果断拒绝,“现如今京城尽在宋彧的掌控之中,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会收到消息。”
    “奴婢可以装作?采买丫鬟混出去……”
    “不行!”
    温久严厉打断,看见她眼里的泪花后,又?软下?嗓音:“听话,小梢,这?么做风险太大了。”
    而且以谢怀蔺的脾气?,得知事件始末,他肯定会冲回?京城和宋彧拼命,届时无诏入京的帽子扣下?来,就是谋反的大罪。
    她开?始庆幸那封信没能寄到他手中。
    谢家满门忠烈,无论?是为了战死沙场的镇北侯,还是以生命换取援兵的纪向纭,她都?不能自?私地将谢怀蔺卷入京城的纷争。
    岭南天高皇帝远,那里——或许才是最适合他的天地。
    她应该与谢怀蔺和离吗?
    答案呼之欲出,但温久只要想到那个结果,心脏就痛得快不能呼吸。
    小梢将温久的挣扎和痛苦尽收眼底,她咬了咬唇:“药怎么还没煎好,奴、奴婢去看看孙嬷嬷需不需要帮忙。”
    温久心神不宁,是以没有怀疑,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可小梢出门后却没有去小厨房,而是直奔下?人的房间,翻箱倒柜,找出一身粗布衣裙。
    旁边的小丫鬟被她的神情吓到:“小梢姐,这?是怎么了?”
    “别?问,”小梢凶巴巴道,“不许跟别?人说我出去了啊。”
    她很快换好了衣服,抓起令牌,向大门走去。
    温府门口两侧各站着一排守卫,身材高大,面无表情。
    小梢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神色自?然,但一迈过门槛,还是被守卫拦下?了。
    “站住!”
    领头的守卫恶声恶气?道:“陛下?有令,不得擅自?出府。”
    小梢忍着害怕,维持镇定:“陛下?只说不准小姐出府,可没限制下?人的行动。”
    她故意用?粗鲁的语气?说:“我是负责采买草药的,你不让我出去,要是耽误了小姐的病情,回?头陛下?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
    说着,她狠狠瞪了守卫一眼,将仗势欺人的恶仆演得七八分像。
    守卫见她行为粗鄙,的确不像在贵人身前伺候的丫鬟,也怕未来皇后真?有个好歹,犹豫片刻,给她放行了。
    成功了!
    小梢按捺住兴奋,哼了声,趾高气?扬地从两排守卫中间穿过,待走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她拔腿狂奔,迎面吹来的凛冽寒风刮得她脸疼。
    但她没空在乎这?点疼痛,一刻都?不敢停地向城门跑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京城,把小姐被困的消息告诉谢怀蔺!
    ……
    温久喝下?孙嬷嬷端来的药后,困意上涌,迷迷糊糊间听到嬷嬷的埋怨:
    “小梢这?丫头,又?跑哪偷懒了。”
    咦?小梢不是给孙嬷嬷帮忙去了吗?
    没等她思考出结果,药效和疲倦感让她眼皮渐沉,身子一歪,倒在枕头上睡着了。
    意识再次回?归大脑时,温久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脸,动作?很轻,温柔缱绻,仿佛在对待一件珍宝般摩挲她的脸颊。
    温久却觉得脊背发寒,只因?那人的指尖像死人一样冰冷异常。
    她睁开?眼,对上宋彧笑?意盈盈的俊脸。
    “醒了?”
    宋彧手指游移到她耳侧,挽起一缕青丝,放在鼻端轻嗅,目光陶醉而惬意。
    “朕听说你病了好几天,一直不见好,可要朕唤太医来看看?”
    “……不必。”
    温久躲开?他的触碰,好在她是和衣睡着,可以迅速从床上坐起来,与宋彧拉开?距离。
    宋彧看出她的排斥,也不恼,只是纵容一笑?。
    那笑?容和从前一样和煦,饶是在他暴露本性的今日依然具有很大的迷惑性。
    他便是用?这?张面具让所有人放松警惕的吗?
    “之前说的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
    温久沉默不语,宋彧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唇角的笑?意淡了些。
    “屋里总闷着对身体不好,开?窗透透气?吧。”
    他握住温久的手腕,温久察觉他骤然降低的气?压,不敢忤逆,生生忍住挣脱的冲动,犹如一具傀儡,被他操纵着带到窗边。
    宋彧推开?窗,冷风裹挟着雪粒涌进,温久顿时打了个寒颤。
    她睡着的时候,雪又?开?始下?了吗?
    窗外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是枝干被雪压迫发出的吗?
    温久转动干涩的眼珠,寻声望去——
    入目是一双悬空的绣鞋,花样有点眼熟。
    她尚未理解人的脚为何出现在那种位置时,视线追随翩飞的衣摆向上、向上……
    一张青紫色的脸闯入视线。
    眼球凸出,几乎要从眼眶中掉落;面部淤血,被冻得僵硬无比;嘴巴大张着,舌头从口中伸出长长一截……
    小梢就在那里,吊在庭院的树枝上,单薄的身体在风雪中摇摇晃晃,枝干因?此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温久胃里翻腾,抓着窗框用?力干呕,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小梢……小梢……”
    她受了极大的惊吓,口齿不清地喊着贴身侍女的名?字,朝那可怜的姑娘颤巍巍伸出手,身体剧烈发抖,顺着墙壁慢慢滑坐下?去。
    宋彧扶住了她。
    温久抬眸,泪水沾湿了面庞。
    “为什么要杀了小梢?”
    她声音沙哑得不成样。
    宋彧温柔拭去少?女的泪:“她未经允许私自?出府,试图去岭南通风报信,其心可诛,朕总得杀鸡儆猴,好让府里下?人引以为戒才行啊。”
    “你是故意的。”
    温久憎恨地说:“府里都?是你的耳目,小梢根本没那么容易出府,你是故意放她出去的。”
    放任小梢潜出去,为的就是能有个由头杀了她,从而给予温久致命一击。
    宋彧不否认,手上稍一用?力,将少?女从地上拽起。
    “一个侍女的命值几个钱?”
    他凑在温久耳边道:“江澧、长公主、温致宁,还有……谢怀蔺——他们对你来说更重要,不是么?”
    温久身躯一颤。
    “现在,可以告诉朕答案了吗?”
    宋彧嘴角向两边吊起,唇瓣殷红似血,露出森白的牙。
    他将少?女按在椅子上,不容分说地将毛笔塞进她掌心,再带着她纤细的五指一根根握住笔。
    “写吧。”
    温久握着笔,才写了个开?头,眼泪便不受控地滴在宣纸上,将墨渍洇开?。
    宋彧可惜地啧了声,将被泪水浸湿的纸抽出,换了张新的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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