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笑阳一大早就被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吵醒,以为是酒允这个大魔头杀了过来,匆匆忙忙收拾起来往外面跑,只见庄昱正对着一处院落大发雷霆。
    她隐约记得朝寒仙长说过,那里是酒允曾经住过的地方,酒允离开后,朝寒仙长就把那儿用结界封了,一封就是几百年。
    如今自己的师父,却将这里变为了一片废墟。
    “师父……”许笑阳见多了庄昱吊儿郎当的样子,这种发怒状态还一次未见过,一时竟不太敢大声说话。
    庄昱似完全没有听到徒弟叫他,只是看着一片废墟,眼神灰暗。
    尔风察觉到这里的动静,慌忙赶过来,问许笑阳:“他,这是怎么了?”
    许笑阳摇头:“不知道。”
    被毁塌的房屋是酒允曾经住过的,稍微一想还是能够猜到几分。许笑阳又叫了一声“师父”,尔风示意她别管了。
    “我来吧。”这阵仗,昨日她便见过了冰山一角。
    许笑阳迟疑地看了看,最终还是听了尔风的安排,比起她,朝寒仙长的随从尔风的确知道得更多,也更有办法。
    庄昱发泄完一腔怒火,来到后山悬崖上吹风。
    尔风从旁走来,道:“听朝寒仙长说,她这辈子就见你发过两次火。”
    一次是因为大师兄冉苍城要离开上凌墟归隐,另一次是因为酒允叛出师门对仙门众人痛下杀手。
    加上今日这次,算是三次了吧。
    “我承认,绝大多数时候,我脾气很好。”只要未涉及底线之事,庄昱都会选择以包容豁达之心去看待。可是入仙门这些年,为数不多让他大动肝火的事都是来自师门内部。
    “我们该怎么办?”尔风显得有些无助。
    “一定要把师姐救出来。”他一个人的力量不行,那就联合其他仙门。
    “可是,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很难有胜算。”
    庄昱以为尔风是在担心他冲动行事,温声道:“我会深思熟虑的。”
    因着这些年,上凌墟一直都是师父、大师兄或者朝寒在主事,他便一直得以清闲,活得仍旧似个少年郎,但不代表他的心智真就如少年郎一般稚嫩。
    悬崖上的冷风吹了面庞,庄昱就着石墩坐下,并叫尔风也坐。
    “说起来,你跟着师姐多久了?”
    “一百多年罢。”
    “你和酒允接触过吗?”
    尔风不知道庄昱为何突然这么问,面露惑色。
    庄昱并不在意她的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以前,她是那种表面看起来很和善,实则很难相处的人。”
    尔风:难相处?魔头好相处就怪了。
    “她能够前一刻还对你温言细语,笑脸相待,转身就翻脸,一直装得顺从柔和,实际上不管是师父还是师兄的话,她都不听,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尔风不意外,这很符合魔头未成魔前的形象,心中无论多少计较,在羽翼未丰之前,都得蛰伏,带上没有攻击性的面具。
    “可是二师姐的话,她往往会听进去,她在外头无法无天,也就二师姐能管住她,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二师姐也管不住她了。”
    那年,朝寒带着他们两个下山历练,有一次在收服一个走火入魔的妖物时,朝寒原本念其有悔过之心,想将它带回上凌墟教化,酒允却二话不说将那妖物杀死了。
    朝寒当时对酒允的行为很是生气,说了她一顿,酒允也认真道歉了,表示下不为例。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酒允都没有再做出擅自了结他人性命的事来。
    “可能是那次受伤开始吧,一切都变了。”
    那时魔界气焰很盛,仙门与之常有交手。在一次和魔界尊者梵原交手时,酒允为保护朝寒受了重伤。
    “师父说酒允的修为很难再完全恢复了,即时可以也需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
    庄昱记得那时,朝寒一直陪在酒允身边,帮她疗伤,尽力帮她恢复修为,只是十余年过去,始终收效甚微。
    “有一天晚上,二师姐和酒允大吵了一架,那之后就再也没有陪过她。”
    他一直不知道当时朝寒和酒允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直到酒允离开上凌墟,跑到魔界与梵原狼狈为奸,他才恍然大悟,酒允早已入了邪魔外道。
    “那几年发生了很多事,大师兄厌倦仙途选择避世,师父飞升,上凌墟便只好由二师姐执掌……”
    这些事仙门或多或少都知道,尔风也知道得七七八八,只是如今从庄昱口中听来,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庄昱亲眼看这同门一个个离开,甚至反目成仇,心中的滋味必然不好受,但是他从未透露出过这种伤感情绪,除了今日。
    “其实,师姐劝过酒允好几次,但见她执迷不悟,也就放弃了。”
    劝不动的时候,二人就会大打出手,直到朝寒狠心将酒允封印,仙门才重回太平。
    这种累积多年的恩怨,一两句很难说得清,随着时间流逝,庄昱的很多记忆也变成了碎片,想梳理又觉费劲。
    尔风不关心酒允和仙门之间的具体恩怨,她只关心《风千语》的事情。
    “《风千语》这么重要的秘籍,就没有多抄录一本吗?”
    “秘籍之所以为秘籍,就是因为它不能广为流传,如果广为流传,这个世界就乱套了。”
    “莫道仙尊会里面的法术吗?“
    庄昱对秘籍没什么钻研的兴趣,自然也没关系过谁会这些法术。
    “但既然是师父留下来的东西,想来他也是会的。”
    尔风若有所思,难道她要上至凌霄去寻莫道仙尊?
    那太不现实了,除非有别的机缘。
    庄昱意识到尔风似乎特别关注《风千语》的事,遂问道:“你想学里面的术法吗?”
    别说尔风,就连他如果想习得秘籍,也是不能轻易被允许的。
    尔风摇头:“只是需要里面的一种术法。”
    “师姐知道吗?”
    “她知道。”
    “如今秘籍被毁,你恐怕很难拿到你想要的了。”
    尔风陷入了沉默,这事正是她这些天来的心头石。
    “师父!他们说梵原回来了!”许笑阳匆忙奔到后山。
    尔风和庄昱闻之露出同样的表情,二人异口同声:“你说什么?”
    “梵原啊,以前的魔界尊者。”
    尔风:“他不是早就死了吗?”还是被朝寒杀死的。
    “听仙门的人说,梵原已经带人控制了暮莲山,放了两个小弟子出来通知各派,如果限期内不归顺,他就血洗仙门。”
    “太猖狂了!”庄昱恨不能立刻让梵原灰飞烟灭。
    尔风道:“如果不是酒允在背后支持,他怎么可能如此胆大妄为。”
    庄昱原本觉着整日围在上凌墟的仙友们甚是烦人,如今形势严峻,迫使他必须尽快想个法子出来。
    “走,去见见各派来人。”
    上凌墟不知多少年没有这等热闹过,嘈杂的交流声,听得尔风心烦,没有听多久,她便选择了离开。
    有人提议各门派联合出击红叶宫,既能救出朝寒仙长,还能够予以酒允重挫。
    有人坚决反对此提议,理由是现在酒允实力深不可测,又不知道用什么邪门的办法复活了梵原,梵原比当年还要可怕。
    庄昱:“梵原明明已经被我师姐杀了,怎么会又复活的?”
    “谁知道啊,当年酒允四处搜罗秘术,各家的底儿都被泄了个干净。”
    “搞不好是她自己创造出来的邪术!”
    ……
    这时一个一直没有开口的老头幽幽开口:“我倒觉得很可能是《风千语》里的禁术。”
    一听到《风千语》,众人更加危惧。
    上凌墟一直桃李不茂却能在仙门享有威望,最早就是因为《风千语》。莫道仙尊虽然再三言明,自家弟子不得修习禁术,但秘籍在手,确实无形中有了令人畏惧的力量。
    仙门皆知《风千语》在朝寒手里,如今朝寒失踪,《风千语》估计也……
    “庄昱仙长,在下可否问一句,《风千语》现今何在?”
    庄昱神色坦然:“秘籍一直由师姐保管,只有师姐知道。”
    绝不能让更多人知道《风千语》早就被盗如今又被毁的事实,届时,上凌墟将是众矢之的。
    周围一干人等还是议论纷纷,饶是对朝寒的为人有所信任,但大难当头,疑窦丛生也在所难免。
    庄昱大声道:“如果你们怀疑我上凌墟监守自盗,也无可厚非,毕竟酒允曾是上凌墟的弟子,但也白费了我师姐当年的一番心血!”
    这句话意在提醒所有人,上回酒允为祸一方时,是朝寒阻止了她。
    不单酒允的事,从以前到现在,朝寒为仙门所做的事,为人称道的并不少,如今就因一个魔头卷土重来遭到质疑,庄昱心中很是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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