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开始后,白洐每两天会抽空到店里照顾金柑仔,瞿炘则跟他约定时间在线上打打类似于噤地、比较简单又能让瞿炘摸清白洐能力的游戏。金柑仔看在白洐的份上,终于愿意乖乖吃减肥饲料,还会因为他的陪伴勉为其难玩下逗猫棒。
    这天下午,白洐为了金柑仔如约到了店里。
    方才从中午开始便下起大雨,白洐吃午餐时本来传了讯息给瞿炘表示不便过去,但直到约定前十几分鐘对方都没读,可能没注意到。
    屋外的雨势稍微趋缓,白洐略为思索还是决定出门。寝里昏昏欲睡读着书的江允信见状揶揄他像尾生抱柱,白洐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
    ***
    推开冉冉的门,白洐将伞放到伞架上,脱下被雨弄湿部分的外套反摺掛在手上、走进店内。环顾四周后,他看见瞿炘正趴在柜台休息。工读生今天不在,下大雨也不太会有客人来,整个屋子静悄悄,只有窗外淅沥雨声。
    以往店长只要听到风铃声就会看向门口,但今天好像睡得很沉。
    白洐放好外套,把门上牌子转成休息中,熟门熟路地上楼拿了条毯子下来盖在瞿炘身上。
    有时陪金柑仔陪得晚了瞿炘会留他下来吃晚餐,除了偶尔叫外送、出门吃,大多时间瞿炘习惯在店里下厨。两人在二楼解决完晚餐后,瞿炘收拾好店里离开时会顺便开车载他回宿舍。
    瞿炘身体不太好,气温骤降后衣服多了好几层、全身包得更紧,平常也很少喝冷饮,除了水之外还会喝点中药。今天他的黑眼圈有点重,白洐打算让他再睡一会,坐到一旁拿出平板温习课程重点。
    金柑仔睡醒发现了白洐,踩着猫步窝到他身边,尾巴轻晃,每隔一段时间就勾住白洐的手臂,一双滚圆猫眼静静凝视窗外。白洐边读书边撸猫,转眼半小时过去。
    时间刚过三点,瞿炘在头痛中醒来,睁眼便看见这幅青年与猫的和谐画面。白洐感受到他的视线回头,正好捕捉到他尚未退去的起床呆,笑了出来。但很快地,他的笑容淡去,皱眉看瞿炘揉着太阳穴、时不时还咳两声。瞿炘戴了口罩,却掩不住难受的脸色。
    「炘哥,你还好吗?」跟店长熟了后,白洐就改了称谓。
    瞿炘接过他递来的水,歉然道:「抱歉,我睡过头了。这几天感冒没睡好。」
    「吃过药了吗?」白洐捡起滑落的毯子,一旁的金柑仔跳上柜檯,朝主人喵喵几声,等瞿炘靠近后,向前蹭蹭他表达关心。
    「早上吃过。中午没胃口睡到现在,所以还没吃。」瞿炘吸着金柑仔的肚肚,沙哑的嗓音还带了点鼻音。
    白洐阻止想空腹吃药的瞿炘,把人赶上二楼,借厨房火速弄出一碗蛋粥。
    瞿炘愣愣吃了几口,没想到白洐的厨艺还挺好。
    白洐见他有一口没一口吃着,回厨房煮了些蜂蜜金桔茶跟薄荷梅子水。
    小时候感冒没胃口,姊姊会煮这两样饮料哄他吃饭、吃药,然后他会乖乖数着时鐘,等药效过后再喝。不确定瞿炘会喜欢哪个,所以他乾脆两样都弄了,反正食材够。生病时喝点甜甜的热饮,心情总会好一点。
    回到客厅,白洐抱着金柑仔坐到瞿炘对面,让瞿炘莫名有种被当小孩、被盯乖乖吃饭的感觉。最后在那两双眼的注视下,他稀里糊涂吃完了粥、嚥下口中药丸。
    「炘哥,你有发烧吗?」白洐瞥了眼被遗留在桌上、诊所用来装退烧药的红包。包在衣物与毛毯中的瞿炘看起来越发消瘦、脸上满是倦容。
    瞿炘碰碰额头,摇头:「还好,应该没烧。」他将毯子裹紧了些。每当天气转凉,他的身体总会因为之前造成的后遗症而感到由内而外的寒冷。
    白洐无奈地看着。发烧的人自己怎么量得准?他试探地缓缓伸手过去,用手背碰了碰瞿炘的额头,反应有些迟钝的瞿炘被他的手凉了下。
    白洐收回手,从一旁玻璃壁橱拿出耳温枪示意瞿炘自己量。病人瞿店长在看到萤幕上的38.5后,乖乖把红包吃了。
    「今天还是早点休息吧。」白洐说。怀里的金柑仔好像听得懂似地,轻喵了声、主动跳下白洐的怀抱,走到瞿炘面前晃晃尾巴。
    瞿炘点头:「谢谢你下大雨还来陪金柑仔。」
    不打扰他休息,白洐又交待了次厨房里有热饮后,轻揉金柑仔的圆脑袋让牠守好店长、转身下楼。
    白洐离开后,瞿炘锁了店门回到二楼。
    冉冉的二楼除了有开放式厨房跟客厅外,还有浴室与床。瞿炘现在的生活已不如以往忙碌,他打算好好睡一觉再回家。金柑仔打了个哈欠,在床上捲成橘子味糖球。药效渐渐发挥作用,瞿炘抱紧牠温暖的体温,闭上琥珀色的双眼。
    ***
    碰!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尖锐的煞车声后响起,瞿炘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响。心跳如鼓,他缓缓抬头,抱着自己的人满脸鲜血,低头艰难地说道:「星星……别怕,爸爸在……。」与瞿炘长得极为相似的男人露出安抚的笑容。
    瞿炘伸出手想碰触父亲,如同白藕的小手颤抖地摸到了湿黏的红。他在重影里看见摔落到远处的蛋糕盒与游戏光碟;周围喧闹,他在剧痛中渐渐昏睡过去。
    哭泣声、消毒水味。
    再度睁眼,他被搂在母亲的怀抱里。小四岁的妹妹瞿苒拉着母亲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问爸爸呢。双眼哭肿的母亲低头安慰六岁的女儿,而小瞿炘想起发生的事开始哭泣,边向母亲哭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瞿苒看见哥哥哭了,也不安地哭起来。
    瞿母搂着两个孩子,三人在医院里紧紧依偎。收拾好情绪,她跟儿子对视,悲痛的眼里满是绝望与心痛;她开口,语气里只有坚定与温柔:「星星,不是你的错。」她说。不是你的错,你跟苒苒是爸爸妈妈永远的宝贝。
    母亲的温暖淡去。取而代之地,瞿炘被泼了一脸酒。
    他垂眸掩去怒火与戾气。多年打工生活下,他被磨得只剩武装自己的兇冷与麻木。
    再一个小时,他就能回家了。想着妹妹跟母亲,他抬头。
    眼前的男人还在叫嚣,身上浮夸而昂贵的衣物也被溅上几滴红酒。
    吵死了。瞿炘静静地等他骂完。
    男人是娱乐圈二代、出了名地私生活糜烂,被称为扶不起的阿斗,听说弄人的手段十分兇残。他母亲是老牌导演兼娱乐公司负责人,父亲则是进了政治圈的前军官,两人老来得子、溺爱儿子,对他的所作所为更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并不是没有媒体试着报导男人的事,但都在事成之前被他们一家用手段威胁利诱挡下。以至于整个圈子里形成以男人为首的势力。
    男人今晚跟狐群狗党在这家饭店用vip泳池开趴,身旁一位身材火辣的女人指了指瞿炘、向他耳语几句后,他便突然对瞿炘发难。
    他骂出的话简单来说可以概括成:瞿炘在接游戏带人与帮练帐的工作时勾搭上了自己的女朋友。
    女人没想到男友会这样发疯,吓得缩在一旁,酒都醒了。
    她的人脉不错,雇点人就查到,接了她的高价单在游戏中带人的知名大神是个刚满二十的大学生、长得也不错。之后几次试探瞿炘被回绝后,她便自讨没趣地收手,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人。
    她也是一时喝嗨了才会向男友说出游戏的事。但是她不敢劝,只能内疚地别开眼,以后工作还要靠男友提供资源,犯不着为了个陌生人葬送自己的前途。
    「这样吧,」男人在骂完污言秽语后,盯着瞿炘的脸突然一顿,「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给你两个选择。」他从一旁抓出几把硬币交给身旁的跟班,跟班们分散地走到冷水池往下一撒,男人说:「是陪我一个晚上,还是一个、一个把硬币捡上来给我,你自己选。」
    饭店的主管与服务人员不敢得罪这尊大佛,只能看着瞿炘毅然转身跳入冷水池中,在十二月寒冬,全身湿透一次次走上池子、又一次次跳入水里。
    约莫一小时后,瞿炘脸色惨白地将最后一枚硬币放到表情难看的男人桌旁。男人阴沉着脸,正欲发作,一旁却传来个声音:「傅少该不会是要反悔吧?」一位穿着粉色西装的女人走来。「刚刚我们所有人可是全都看见了。」女人扬起尖锐的讽笑,一双美丽的凤眼冰冷而威慑。
    男人——傅少傅远道,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程咬金,咬牙切齿:「潘沁雪!」
    影后潘沁雪刚结束工作,正好在这间饭店休息,一路过就看见这颗业界毒瘤在发疯。本来以她家的背景,不宜在这时候跟势均力敌的傅家结樑子,要也是等已经在走下坡的对方真的跌入泥中,再狠狠踩上一脚。但当看到那个服务生男孩全身湿透却仍挺直了背站在寒风中,她忽然感到心疼与难过、想起自己的儿子,这才出手护人。
    反正傅家也得掂量掂量再出手,这时候撕破脸只会两败俱伤。倘若那隻疯狗执意要咬人,她堂堂一影后兼娱乐公司总裁也不是吃素的。
    最后傅远道愤而离去。潘沁雪则让助理把瞿炘带回去,找了乾净的衣服,让他洗个热水澡换上。
    遇到这种事饭店不会再留人了。潘沁雪叹了口气。这家饭店之所以能存活这么久,就是因为很会看脸色,墙头草,各边倒。得罪傅远道的人,他们不可能再用。
    打量着换好衣服的瞿炘,潘沁雪满意点头,跟他儿子一样是个清俊的孩子。方才她找经理瞭解过,知道瞿炘来饭店工作是为了分担家计,便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儿子前两天跟她说过队里缺人的事。她叫住道完谢准备离开的瞿炘,问:「小瞿,刚刚我听到你会打游戏是吗?」
    瞿炘提着潘沁雪让助理买来后一股脑全塞过去的感冒药,回道:「接过几次带人跟代练帐的工作。」
    「那你对电竞有兴趣吗?」反正儿子说只要能打就行,说不定真的可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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