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点房位于主巷道分支的窄巷之中,较为隐蔽,旁人不仔细观察很难注意到,不过透过小屋窗户,主巷道上的情景却一览无余。
    主巷道上一片狼藉,地上满是血渍和面目全非的尸体,其场面不可谓不血腥,不过这也告诉姬蓝霖——昨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状况,这状况让政府和公共管理部门应接不暇,以至于连尸体都没派人来处理。
    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游行引发的暴动?骚乱?姬蓝霖有些忧心。
    正这样想着,突然有几个人还是什么的东西出现在了主巷道上——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们虽具人形,且身上还有残余的衣物,但面部和皮肤都已经溃烂扭曲了,手臂也异化成了长长的锐利的角质附足,就像可以折迭的长矛,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人。及至看到他们纷纷撕咬起地上残缺的尸体,姬蓝霖更加确定了这一观点。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姬蓝霖并不清楚,不过这些怪物的危险性却是肯定的。而她自己虽然也很害怕,但当着清滢的面,这种情绪却不能表露出半点来。
    “啊!?姐姐!这是!?”而来到姬蓝霖身边,猝然见到这一幕的清滢便是吓了一跳。
    “嘘!”清滢的惊呼有些高,穿过薄薄的墙面,似乎引起了一只怪物的注意,只见它伸长脖子,便往两人呆着的地方蹒跚而来,姬蓝霖赶紧示意清滢噤声躲好,自己则矮身掩在窗沿下,从背包中掏出久违的Umb80,瞄准房门,严阵以待。
    比之SG9使用的9mm通用手枪弹,Umb80的4.8mm弹药较难补充,因此之前姬蓝霖是能少用就少用,但如今碰上个完全不知底细的对手,她也顾不得节省了,只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怪物走动时声音并不大,姬蓝霖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正当她天真地以为对方走了的时候,这怪物竟已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前了——这门板委实也太过简陋了些,以至于光线透过门缝,连门外怪物躯体的阴影都依稀可见。
    或许这扇门能挡住它?姬蓝霖咽了口口水,乐观地估计着,可下一秒现实就狠狠打了她的脸——只见这怪物扬起长长的附足,三下五除二就将这扇简陋的三合板门给戳成了碎片。
    怪物的躯干率先挤进门框,不待它跨入门槛,姬蓝霖便当机立断地扣下了扳机。
    “啾啾啾!啾啾啾!”
    三轮标准的三发点射,几颗子弹先是穿过怪物坚硬的表皮,接着旋转着钻了进去,在其体内弹跳着撕裂出巨大的血肉空腔,其中一发子弹还直接命中膝盖,令其失去了战斗力;可问题是这怪物竟还没死,依旧用附足攀着地面,激烈地挣扎着;而更坏的消息则是巷外两只怪物听到声响,也纷纷往这边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姬蓝霖一阵肝疼,倒在门口的怪物依旧胡乱挥动着锐利的长长附肢,将地板和家具削得木屑四溅,几乎无法靠近,她只得又补了两枪,这才让它彻底消停下来。
    危险暂退,清滢从储物柜背后钻了出来。
    “哎?姐姐……现在是职业者吗?”
    “嗯!嗯!”姬蓝霖抬头,她不知道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清滢佩服姐姐,同为女子,姐姐敢独自闯荡,虽时有风餐露宿却不曾放弃,而清滢……还好又遇到了姐姐……不过与姐姐相比,清滢着实惭愧。”
    “哎!?你是认真的么?”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纵使对少女的表达方式不大适应,姬蓝霖还是听了个大概——这是在说她……了不起?很厉害?
    “清滢并无半句虚言。”
    “啊……我……”向来是被人瞧不起的,因此遇到这种状况,姬蓝霖并不了解该如何对应,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现在心情非常愉快,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了,这种感觉是陌生的,是那种……为人所承认的满足感。
    于所有人来说,自我吹嘘几乎都是本能,只是轻咳两声,稍作掩饰,姬蓝霖就想好了说辞。
    “呃,这个吗……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啦,虽然危险什么的的确很多,还总要和坏人怪物战斗什么的,但在我看来,能用枪解决的问题其实都不算问题……”
    “清滢好生羡慕。”少女微微一愣,睁大眼睛讶异道。
    “还好啦,也不算什么。”
    “那么,姐姐现在身为职业者,想必更为见多识广,那它们是……”
    姬蓝霖哪知道,不过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佩服”她的人,还是自己的“临时妹妹”,却是万万不能自毁形象的,她只得信口胡诌道:“呃……这东西……应该叫做尸变体……好像是海拉尔行星的生物,除了数量多以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似乎还可以当宠物养……”
    这般凶悍可怖的怪物,怎么可能是宠物?清滢当然不信,不过姐姐既如是说,倒也没什么不好……
    “姐姐果真见多识广,令清滢大开眼界,不过目前当务之急,还是……”
    清滢指的自然是屋外踽踽而来的另外两只“尸变体”了,这两只较先前一只动作要稍迟缓些,麻烦的是它们的体型更为庞大,几乎有两米高了,其中一只的右侧角质附肢还异常的发达,形状就像瘆人的巨型曲柄镰刀,上面糊满了粘腻的血肉,于地上拖动着,沙沙作响。
    看样子近身作战会非常不利,如果被这镰刀模样的锋利附肢直接扫到,会被拦腰切成两段也说不定。不再吝啬弹药,姬蓝霖赶紧将Umb80切换至全自动模式,架在窗台上瞄准两只“尸变体”,猛烈攒射起来。
    子弹伴着枪焰倾泻而出,很快将较小的那只射成了筛子,不过“镰刀怪”却逃过一劫——挨了两枪后,它立即撑着镰刀状附肢往地上用力一弹,以难以置信的力度瞬间蹿到了另一侧的墙上,一改之前的笨拙与迟缓,犹如蜘蛛一般靠墙快速游上前来,倏忽间便爬到了姬蓝霖的面前。
    隔着一扇窗户,姬蓝霖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镰刀怪”头颅吓了一跳,她刚低下头去,“镰刀怪”那标志性的镰刀足,便犹如出鞘的弹簧刀,瞬间穿过窗户,叮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扎在了她身后的储物柜上。
    这镰刀足完全伸展开后竟有两米余长,关节连接处尤为的坚韧粗壮,坚硬的刃面两侧又尽是参差不齐的锐齿,只一下便将储物柜给戳了个通透,可想而知如果被切上一下会有多惨。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姬蓝霖赶紧举起Umb80,抬手就是一阵扫射。多数子弹失了准头,有几发射入了无痛觉的角质层中,只有一发巧而又巧地穿入怪物的关节内,溅出一大股黑血及碎肉。
    “镰刀怪”痛极,它收起镰刀足往窗沿上一攀,收缩肌肉用尽全力一拗一撬,竟生生将窗沿左近的一大块墙面给掰了下来,姬蓝霖目瞪口呆,却见这怪物往破洞里一钻,一根附足往下一折,就如剃刀一般朝她当头切下……
    这一下切实,至少也是个身首分离的下场,姬蓝霖心下苦涩,靠在储物柜上避无可避,她只得抬手护在面前,暂且挡上一挡,岂不料就在这时,她面前的地板忽得一沉,接着一大块混凝土便拱了起来——附足这一下斩在上面,顿时火星四溅。
    “……”猝然出现这等变故,姬蓝霖简直无言以对,而那“镰刀怪”则不知为何,竟突然挣扎着往后爬,竟似打算逃走。而就在这时,一条手腕粗细的深色触手忽得自之前拱起的混凝土底部劲射而出,将“镰刀怪”当胸捅了个对穿,一卷一拽之下,便将其拖入地底,消失不见了。
    这触手姬蓝霖再是熟悉不过,便是那个“她”所化的了,这是特地来……救人的么?可既要救,当初又为何要吓人伤人,甚至……欺负人,这般自相矛盾的作为,是有毛病么?
    虽然无法理解,可不知为何,姬蓝霖心底还是隐隐有些开心,她甚至觉得,那个“她”如今看来也没那么可恶了。
    “这是错觉!这是错觉!”她自言自语道。
    危险暂告解除,窗沿上,地板上全是刚抛出来的黄澄澄的滚烫弹壳,浅浅地都积了一层,姬蓝霖刚走了几步,一个趔趄就差点滑倒在地。
    “姐姐,你没事吧?”危险一过,清滢便又出现了。
    “当然没事!几只小怪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话虽如此,姬蓝霖还是虚汗淋漓,她心里想的可没嘴里说的这么乐观——这种怪物的抗打击能力如此之强,以至于可以接连挨上数发子弹而保持行动力,并且现在弹药也所剩不多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遇上大群怪物该怎么办,如果近距离遭遇,且完全没有开火和回还空间时又该怎么办,可不能指望每次有危险,这触手都会现身回护。话又说回来,关键时刻救了自己的人竟不是姐姐,而是作为敌人的“她”,这感觉当真有些微妙……
    至于姐姐,为什么要离开?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么?还是遇上了什么事,脱不开身呢?纵使如此,又为何要压制彼此间的互感效应呢……
    姬蓝霖想不通,便不去想了。
    小屋破损严重,不宜久留,不过主巷外若有若无的“尸变体”走动声更让两人踟蹰不已,就在这时,两人在钟点房的广播终端处听到了这样一条信息。
    【幸存的市民们,这里是卡诺城警察局,因为生化恐怖袭击事件,一种名为“诺维娅”的异星谱合成病毒已于昨夜大规模扩散,并导致了灾难性的后果……卡诺城已被封锁,并划定周边隔离区,请大家保持警惕,远离病人与尸体……另外,本市的临时避难所设在卡西扬体育馆,这里有充足的医药,食品及饮水供应,也有足够的警卫力量,大家可自行前往,或呆在家中,耐心等待政府和军队的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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