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就那么追过去,肯定会让那个扬州泼妇以为他回去告状,让娘去给他找场子的。
    但不追过去……
    秦琅竟有些想看这丫头诚惶诚恐的可怜模样,最好能哭一哭,看她以后还怎么在他面前得瑟!
    换了个思路,秦琅觉得自己又开心了。
    反正本来就不是他告的状,以后若是她质问,秦琅可以光明磊落地否认。
    秦琅一边伴着舅舅和父亲说话,余光却不时地偷瞄着那边的情景,然接下来的却和他预想的不一样,扬州泼妇不仅没有诚惶诚恐、痛哭流涕,还和他的好娘亲言笑晏晏,看起来异常和谐。
    太刺眼了!
    宁姝本来在用手指装鱼饵逗弄一条池子那边游过来的傻头傻脑的鱼儿,玩得不亦乐乎。
    就在即将要摸到那只鱼的脑袋时,就听到秦珠从后面拍了她一下,急声道:“姝儿快起来,我大伯母来了!”
    宁姝玩闹的动作一顿,心思一动。
    大伯母?那不就是长平长公主?
    长公主过来,不会是替秦琅那厮找场子的吧?
    若是如此,她又该当如何?
    “大伯母安好。”
    知道好姐妹和二哥哥的恩怨,秦珠第一反应也是以为大伯母是过来找好姐妹都得茬的,秦珠很是忧心。
    宁姝想着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干脆敞亮些算了,反正她不心虚,只希望这长公主像姑母说得那样通情达理。
    第26章 青睐
    环佩玉珏的清脆碰撞声渐渐靠近, 软腻香甜的熏香也散在宁姝周围,让宁姝未见其人,先闻其味了。
    宁姝起身,抚平衣裳上的褶皱, 对着迎面云鬓衣香的美妇人行了一个颔首礼, 福身道:“宁姝见过长公主……”
    抬头, 不期撞入了一双含笑的丹凤眼。
    秦家双生子的眼睛都是丹凤眼,不随国公爷秦进, 都随了母亲长平长公主。
    “无需多礼, 你便是扬州来的宁家丫头吧,我听老夫人说起过你这丫头, 果然如老夫人说得那样,是个标致的好孩子。”
    长平长公主温声细语地唤她起来, 又将宁姝夸了一通, 让本来都做好准备迎接下马威的宁姝有些诧异。
    “长公主谬赞了……”
    宁姝虽诧异, 然还是得体地回了一句, 只不过面上那股诧异没有被刻意掩去, 长公主看了个正着。
    “宁丫头是不是疑惑我此番过来的做派?”
    长平长公主也不打太极, 见宁姝这般,便打开天窗说了亮话。
    “是的, 宁姝本以为,长公主是为了二公子来的,因为方才他在我在这里吃亏了。”
    长公主轻声细语地, 眉目间又含着笑意, 宁姝不认为她是来找茬的。
    既如此, 宁姝也不在乎什么了,直言不讳道。
    长平长公主听此话, 挑了挑眉,眸中笑意又加深了。
    “你这丫头倒是个直腔子,有什么说什么,比扭扭捏捏的倒是要好些。”
    “我家那不省心的小混账我了解,性子泼皮,嘴又贱,若是哪里得罪了你,我代二郎说一句抱歉,以后我会让他爹好好教训他。”
    长平长公主一番话诚恳且情真意切,任谁听了都会心中舒坦,然宁姝心中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宁姝并不是贬低自己,她不过一个来英国公府上小住的表姑娘,再过一段时日就要回扬州了,何至于秦老夫人同长公主竟会不怕麻烦地屈尊替秦琅来替他赔礼?
    宁姝难免生出一种受宠若惊之感。
    但转念一想,也不是所有人都像秦琅那般乖张恶劣,兴许他家就他一颗老鼠屎。
    心里想七想八,宁姝没误了给长公主回话。
    “长公主言重了,宁姝并未放在心上。”
    说这话时,宁姝心里有些虚,但她还是得给长公主几分尊重。
    秦琅这死小子招惹过她这么多次,宁姝恨不得扇他几个耳刮子,怎么可能当作没发生过,然前有秦老夫人,后有长平长公主,都是这般恳切,使得宁姝也有些动摇了。
    这小子命真好,摊上的祖母和母亲都是秦老夫人和长公主这样的大好人,当真是羡煞了宁姝。
    “我记得你们扬州有个很出名的胭脂铺子,叫什么玉颜的,里面一种叫玉面桃花粉的妆粉特别好用,多年前我曾随陛下下过一次扬州,领教过那妆粉的妙处,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那玉颜记还在否?”
    还没等宁姝想清楚,这头长公主又说话了,提前了她们扬州赫赫有名的胭脂铺子。
    宁姝不是个行事小气的人,见长公主提起这,也不藏着,豪爽道:“长公主赶得真巧,宁姝也爱用玉颜记的妆粉,此番还带了许多来,若长公主喜欢,回头便遣丫头给您送去。”
    长公主笑了起来,一张脸顾盼生辉,美得耀人心田。
    纵然宁姝是女子,也被迷得七荤八素。
    “那我便厚着脸讨要一份了……”
    已经三十有六的长平长公主,丝毫不见妇人的老态,犹如双十年华的姑娘,说起话来俏皮尽显。
    “不过一些女儿家的小东西,不足挂齿。”
    宁姝笑,杏眼弯成月牙,满面明媚灿烂,叫人见之欢喜。
    长平长公主只一双孪生子,没有女儿,这是她心头一直可惜的事了。
    年轻时生这对小子时伤了身子,便休养了许多年,后来肚子也迟迟未曾有动静,再后来上了些年纪,丈夫心疼她,便再不允她要孩子了。
    也许是她命里本该无女吧。
    长公主忍不住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宁姝身上,看着眉眼如花的小姑娘,心里倏然间又豁然开朗起来……
    没有女儿没关系,她还会有儿媳妇。
    想到这,长公主又勾起了笑,把宁姝看得一愣一愣的。
    果然,母亲好看就是能生出俊俏的儿子,这是讨厌秦琅的她不想承认的事。
    又就着说了些扬州和盛京的风土人情的闲话,宁姝和长公主结束了闲聊,长公主慢悠悠走了回去。
    一回去,就被在原地抓心挠肝看了半晌的秦琅给逮住了。
    “娘,扬……宁家丫头同您说了什么,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他可是见过她怎么故意使坏离间他和裴四的,这下换成了自己的母亲,秦琅更在意了。
    “说了些让我开心的话,宁丫头当真是个妙人,为娘告诉你,你以后不可以再欺负她知道吗?”
    长公主去了这一趟,不仅聊了个七七八八,心里也考虑了七七八八。
    宁姝,确实是个极好的儿媳妇人选。
    就是小儿子同人家姑娘这关系,不太好。
    长公主看着小儿子警觉的神色,决定再给他这边缓和一下,若是未来果真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隔三岔五地寻人麻烦可不好,届时难做的就是大儿子了。
    “得了,又勾走一个……”
    秦琅泄气地叹了一声,整个人都蔫巴了。
    长公主抚了抚小儿子的发顶,温声软语道:“别那么针对人家,方才人家还夸你俊俏呢!”
    秦琅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被母亲摸了脑袋,本想甩开,却听到母亲这样一句话,他动作一滞,胸腔里那颗东西忽地窜了一下,他好不容易才将其压下,探头到母亲那里,神色不自然但又漏了几分急切道:“她怎么夸的?”
    秦琅话一出口,便觉自己似乎问了个不该问的,可他确实又心里痒痒。
    长公主存着让两人缓和关系的念头,也未曾卖关子,神采飞扬地将宁姝方才的原话说了出来……
    “宁丫头说:长公主如此美貌,怪不得能生出那样俊俏的儿子……”
    都是女子,谁又会拒绝旁人赞她美丽?
    秦琅看着笑得一脸娇羞,神色美滋滋的母亲,无言了一瞬,撇了撇嘴道:“她夸得是娘。”
    “可也顺带夸了你不是吗?难道你不是娘的儿子吗?”
    长公主笑吟吟问道,秦琅偏头嘟囔道:“谁要她顺带……”
    转身回了舅舅身侧,少年藏在暗处的面色隐约可见点点霞色。
    然还没等秦琅从被夸的情绪中抽身出来,抬眼一看,那扬州泼妇不知什么时候又跟许知安攀谈了起来,虽两人都看着神色磊落,然秦琅就是瞧不顺眼。
    心里痒痒又想做些什么,但想起刚刚才被母亲说过,秦琅只好含恨压下了这股冲动,在舅舅身侧安分守己。
    也许是慈恩寺的素斋很香,也许是方才追秦琅那狗东西耗了太多体力,宁姝吃了吃了整整两碗饭,还被秦琅这个贱嘴嘲笑了一番。
    吃两碗怎么了?这说明她身子康健,说明她活得久,秦琅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懂什么!
    慈恩寺浴佛节的热闹远不是一日能领教完的,然天色渐晚,天子的仪仗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咚咚鼓敲响,秦家一家老小也回了国公府。
    在外面松了一天的筋骨,宁姝舒舒服服泡了个澡,驱散了一日玩闹后的疲惫。
    待莺声给她全身涂了润肤的膏子,宁姝美美睡下了。
    彼时,濯英院。
    长公主与丈夫刚结束了一番云雨,正趴在丈夫健硕的胸膛上细细喘息着。
    待到歇息够了,长公主看着同样方才平息下来的丈夫,笑了笑,突然想起她家大郎的终身大事,遂打起了精神道:“我今儿去与宁家姑娘说话了……”
    秦进抚着爱妻丰润柔腻的肩头,嗯了一声,继续道:“如何?”
    长公主扬起笑,一张玉面还未褪下嫣红,话语雀跃道:“是个不错的姑娘,我很喜欢。”
    “那这是打定主意了?”
    见大儿子婚事有了眉目,秦进也提了精神,笑为道。
    长公主沉思几息,回道:“算是吧,但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先看看情形,最好能培养一下宁丫头和大郎的感情,然后我再去三弟妹那探个口风……”
    “如此也好,要不然若是没成,我们两家都没脸。”
    两人都知道,小儿女的事哪有十拿九稳的,她秦家满意了,兴许宁家那头就出了岔子。
    大儿子那边也得去问一问,万一大儿子已经有了心上人,他们岂不是乱点了鸳鸯谱?
    还有宁家丫头,虽说大儿子是出了名的丰神毓秀、翩翩公子,但个花入各眼,兴许大儿子就是没入了人家姑娘的眼也不是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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