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沿着钟体表面的瑞利波,以1.8千米每秒的速度,在钟体的表面弯曲、传播、追逐着前方的横波和纵波。
    在它们的后方,被震动的空气,以340米每秒的速度,缓慢向四面八方传播震动,像是超音速的战机拉出了尾迹云,像是舞蹈演员展开了雪白的长裙,又像是孔雀慢慢展开了华丽的长尾。
    而无数的公式、数字、数据,追逐在这波动的后方,扩散、变化、湮灭、整合……
    这一切,只存在在谷小白的脑海里。
    平面振动就已经复杂到让人发狂,更不要说三维空间的震动。
    现实中,钟楼上,无数人的面前,谷小白向前走了一步,两只手,分别按在了钟的两个节点上。
    “嗡”一声,钟声变了。
    是的,对绝大部分人来说,这只是钟声变了。
    一些不和谐的谐波,在谷小白的两只手按下的瞬间,被抑制住,钟声瞬间变得一清,就像是山洪暴发之后的河水,流过了乱石密布的浅滩,被过滤掉了所有的杂质。
    钟声清冽,如甘泉之水,沁人心脾。
    似乎可以涤荡心中的所有繁杂思绪,把人的心引回到那大唐盛世。
    那负责敲钟的工作人员,这辈子不知道敲过多少次这口钟,此时却目瞪口呆。
    等他反应过来时,迫不及待地又是一下撞了上去。
    “咚~~嗡~~~”
    钟声再响。
    任何复杂的波动,在被人的耳朵这可能是世界上最神奇的滤波器过滤之后,都只是无数正弦波的组合而已。
    所以,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震动,人类无法听到,就像是那么宽广的光谱,人类却只能看到其中狭窄的一段,叫做“可见光”。
    但人类的思维,却可以不受任何时空的限制,将其模拟出来。
    思维,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绚丽,最美丽的存在。
    这一刻,现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那美妙的钟声,却没有一个人能领略到,谷小白脑海中那美丽的画面。
    只有在旁边站着的邓舜扬,能够凭借自己的想象力,窥见一丝丝的幻影。
    这,是独属于谷小白的moment~
    钟楼之上,谷小白收回了手,道:“再试试这个……”
    他两只手挪了一个地方,还让旁边的江卫加上了一只手。
    “咚~~嘤~~~~”钟声的尾音变得高亢了起来。
    “江卫你抱我一下……”江卫把谷小白抱起来,谷小白伸长手按住了钟身上部的某处。
    “咚~~~嗯~~~~”钟声又变得浑厚沉稳了起来。
    每一种音色,都是如此的好听。
    钟楼上,谷小白和江卫两个人像是玩杂耍一样,在钟身上按来按去。
    钟楼下,数千上万人抬着头,看着高台上的谷小白,听着那不断响起的钟声。
    旁边,几名工作人员疯狂拍照、录像,把谷小白每一次按住的位置,都拍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这原理是什么,但是肯定有用!
    而谷小白,在敲了七八次钟之后,双手甩着后退了几步:“不行了,手麻的受不了了……”
    “让我试试?”旁边,邓舜扬跃跃欲试。
    其他几个历史学老专家,也是一脸的兴奋模样。
    旁边,一个牌子闪闪发亮。
    “请勿翻越围栏,请勿触摸,请勿……”
    工作人员在旁边纠结着。
    待会儿要不要罚款呢?该罚多少呢?
    第414章 千年未央
    几个人敲了二十多声,差点把大钟玩坏,耳膜都要震破了,这才捂着耳朵,从钟楼上下来。
    此时,谷小白对自己想要的钟声,心中也有了想法。
    从钟楼出来,又去参观了鼓楼,玩了一把那面两米多直径的大鼓。
    不过,对这面鼓,谷小白兴趣不大。
    人谷小白,是真正的制鼓大师,他带上台演冠军序曲的那两面大鼓,每一个都和这面大鼓差不多大。
    这么一天下来,谷小白和邓舜扬也就是把两座历史建筑看完。
    不过两个人其实都有点失望。
    因为这两座建筑年代久远,而现代的复建,大多用在了恢复原貌上,两座建筑的声学结构都不怎么好。
    所以不论是钟还是鼓,现在都摆在室外的位置,楼本身的意义,不过是一个放置场所而已。
    谷小白他们回到宾馆休息了一夜,第二天起来,网络上就已经是一片铺天盖地的标题党了。
    “钟鼓楼是长安的标志性建筑,可他刚来,就差点把钟鼓楼的大钟玩坏了。”
    “钟鼓楼的大钟,未经允许摸一下罚款100,但他摸了景区还得感谢他。”
    “谷小白来镐巡演,巡演尚未开始,却先玩起了钟楼的大钟,引得万人空巷,快点开视频看看吧。”
    而钟鼓楼的大钟旁边,也多了一个牌子:“请勿模仿,严禁触摸!”
    休息一晚,邓舜扬就准备回去东城了,谷小白也想要回去,毕竟他的演出还有几天时间,现在交通如此便利,几天后再回来即可。
    不过西北历史学会却对他极力挽留,看谷小白一定要回去,一名老教授道:“小白,你难道不想去未央宫看看?虽然你在视频里复原了未央宫的场景,但你还未曾来过吧。”
    未央宫?
    听到这个名字,谷小白就怔住了。
    两千年后,再临未央?
    一片空旷的土地,一座荒芜的高台,这就是未央宫的遗址。
    两千年之后,管他是王朝霸业,还是千古帝王,都已经成了一捧黄土。
    谷小白站在高台之上,看着这历经了无数个朝代的高台,仿若看到了那曾经天下第一强汉的宫殿。
    仿若看到了那文物群臣走过长阶。
    仿若看到了那带着包容与慈祥笑容的男子,摆出了一张威严的脸,站在大殿之前,俯瞰文武百官,突然对人群中的少年眨眼一笑。
    可此时,那曾经巍峨的宫殿,那连绵的宫墙,都已经消失不见,再也没有丝毫往日里的痕迹。
    谷小白来回踱步,想要找到哪怕一丝的方位,想要找到一点熟悉的景象,却都找不到。
    他的身边,江卫像是一只无头的苍蝇一样来回乱跑:“没了,没了……都没了,小白,啥都没了,啥都没了!”
    跑着跑着,江卫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泪如雨下。
    对江卫来说,在现代,他的家已经没了。
    那汉代的宫阙,那身边出生入死的战友,才是他真正的家,他真正的家人。
    虽然明知道,现在已经是两千年后,可之前从没有如此清晰的感触。
    原来,即便是站在那过往的遗迹之上,也找不到一丝过往的痕迹。
    时光之轮已经将过往的一切,碾压成了齑粉,这便是岁月。
    谷小白听着江卫抽噎的声音,抬起头,看向了天边的太阳,顿时眼睛一热,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旁边的几名历史学家们,看着前方默默落泪的两个人,却没有一个人想要嘲笑,或者想要去劝慰。
    对普通的游客来说,这里不过是一处普通的景点,是万千掩埋在地下的遗迹中的一个,是他们人生中微不足道的几分钟时间。
    但是对一名真正的历史学家来说,特别是一名研究汉代历史的历史学家来说,站在此处,已经足以勾起太多的思绪,引起太多的遐想,有太多历史的厚重,压在肩膀上。
    “这孩子是一个真正的历史学家啊……”一名老教授摇头叹息。
    不过,小白流泪也就罢了,为什么这位叫做江卫的保镖,也在旁边流泪?
    一名学者凑上前去,好奇问江卫道:“小伙子,你难道对汉代历史也有所研究?”
    “没……我就是对汉代的未央宫……比较熟悉。”江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哦?这学者眼睛一亮,他就是专门研究汉代宫殿的,这可是他的专长。他带点考究意味地问道:“那你说说,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前殿,那边本来有一个围栏,这里是我们侍卫住的地方,那边还有马厩,这里是一处小花园,某个人特别喜欢在这里骑马射箭,从这里有一条小路可以穿过去……”
    江卫像是给别人介绍自己家的孩子一样,拽着这学者,一路走着,边走边说。
    若说到对这座宫殿的熟悉,怕是谷小白都远不如他。
    毕竟,他比谷小白在这宫殿里多呆了许久,而他也曾经在这宫阙之中,每日徒步巡行,不知道巡行了多少次。
    他对这宫殿了若指掌,哪里可能藏人,每一条路需要走多少步,哪个路口可能撞到达官贵人需要停下来行礼,他都记忆犹新。
    听着江卫说着许许多多的细节,那名历史学者面色一变、又变、再变!
    江卫所说的一切,几乎全部和历史相符,而且其中有很多,压根是他们最近才刚刚发掘出来的新发现,还没有对外公布。
    但江卫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这两千年的岁月,看到那地下埋藏的一切似的。
    学者再也按捺不住,忍不住请教了起来。
    两个人一个问一个说,不知不觉走远了,江卫这才恍然发现自己有点失职,赶快跑了回去。
    看着江卫的背影,那学者突然想哭。
    妈蛋,这真的是个保镖吗?
    为啥连保镖都懂得那么多!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位江卫难道是在谷小白身边呆久了,都是历史专家了?
    我是不是快失业了?我这种水平的,是不是失业了连个保安都当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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