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宾楼,楼如其名,迎接宾客,楼门大开。楼中灯火通明,装潢别有活色生香之感,外栏杆上站了身着轻纱的曼妙女子冲楼下勾手调笑。
    迎宾楼外,目之所及都是衣着光鲜的贵族男子,三五成群的出入。
    关玉秀体力不好,虽然在来迎宾楼的路上乘了马车,还是觉得异常疲惫。
    “怎么,这就玩不动了?关大小姐?”
    尚棠坐在对面,冷嘲热讽道。她本以为经过刚才的对话,关玉秀同意了她的提议,两人关系有所缓和,可以借此打探出些沉临渊的事,结果这一路关玉秀还是照样不搭理她,这让尚棠不由得心中火气又上来了。
    关玉秀没理她,深深叹了口气,极力撑住了因体力透支而有些发抖的双腿,打算下车。
    结果刚迈一步就支撑不住踩了空,正当她准备好扑空时,一双手及时伸来,她就咚的撞进了熟悉的怀抱里。
    “唉,没我你可怎么办呢,阿姐。”
    玉麟嘚瑟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一双结实的大手像拎个鸡崽子似的毫不费力的把她举起,又放正。
    “喏,挎好,我拖着你走。”
    关玉麟右臂叉腰,下巴往前一抬,示意关玉秀挎着他走。
    关玉秀刚要伸手,另一只胳膊就被死死拉住了。
    “没事,我扶着她就行。”
    尚棠皮笑肉不笑的拉近关玉秀。
    关玉麟愣了下,压抑下心头的不快:“……也行吧。”
    谁知关玉秀立马甩开尚棠的手,快步拉住他快收回的手:“玉麟,你扶我。”
    尚棠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关玉麟很高兴,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牢牢拉住阿姐伸出的手:“哦。”
    三人进入迎宾楼。
    来青楼的女子不多,更何况两个结伴而来,加上尚棠这长相打扮,自然引起了一阵骚动。不少男人的视线不停流连于二人的身上,与同伴调笑打探着这是哪家的小姐,作风竟这么大胆。
    关玉麟见状啧了声,把玉秀拉的更紧了些,同时强势挡在了她身前,把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一一瞪了回去。
    关玉麟人高马大,气度不凡兼之杀气腾腾,那种一看就不好惹的气场一下子就将不少浪荡登徒子吓退了,然而还是有些贼心不死的会带着调侃的眼光时不时偷偷望来。
    “阿麟,挡路了。”
    尚棠这时满不在乎的伸手格开玉麟,古怪的瞥了关玉秀一眼,大步踏入了店中,完全不在意周围的眼光,对迎上来带着吃惊神色的一名身材姣好的青衣美人一挥手:“一间上房。”
    那女子迅速打量了两眼几人的穿着,了然的点头笑道:“贵客这边请,二楼为您二位准备了雅间。”
    “你看,那就是那位尚三小姐...”
    “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游走于烟柳之地的官家小姐,百闻不如一见。”
    “行事作风如此大胆,但今日一见,果真是如耳闻般...真美啊。”
    “如此佳人,奈何做贼。”
    “林兄此言差矣,即便如此,不也不乏那英勇救美之人?呵呵呵。”
    这些话或多或少传进耳朵里,尚棠面色如常,对这些话习以为常,根本不在乎。玉麟脸色越发如冰,满脸不快。关玉秀则暗自记下了刚说闲话那些人的脸。敢说玉麟坏话,那得记好了长相,日后再说。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关玉麟和尚棠二人在外名声的确不良。
    拾阶而上,来到了二层,领路女子和迎面而来的青黄服饰女子嘀咕了两声,就笑着把尚棠等人带到了一间隔间。这里的隔间都是倚楼而建,向外大开着一扇很是开阔的窗,窗边摆着张精致的小桌和几个座椅,人坐在桌边倚在窗边向下望去,即可看见一楼正中搭建起的一圆形高台。此时高台上罩着层层的红布,呈鸟笼形。
    关玉秀坐在窗前打眼平平一扫,发现同来二楼其他隔间的客人们要么三五成群簇拥在窗边边喝着酒边好奇的向下巴望,要么窗扇微合,只留一道人影在窗边伫立,要么是伸出举着酒盏的胳膊趴在窗框边瞭望。
    关玉秀平日里大门不出,第一次来这种热闹地,不由眼花,身体更显疲惫。她捏着太阳穴,强提起精力,神经随气氛逐步紧绷。
    进来几位纱衣女子,给三人沏上茶,又端来了几道开胃小菜,依次接着坐到了三人的身边,剥开葡萄,一个个笑容满面的打算喂入口中。
    没等关玉秀做出反应,关玉麟就不耐烦的挥手替她把人打发了,顺便也把自己的美人赶去了尚棠那边。
    “这里不需要服侍,喏,去那边。”
    尚棠则卧坐旁边一把躺椅之上,眯起眼,享受着美人的投喂服务,左拥右抱,吃的是酣畅淋漓。又搂着一个女子要求给她喂酒。又要让另一个给她揉肩,要不是她那张美人脸,活脱脱一纨绔子弟。
    关玉秀把脸转向关玉麟。
    关玉麟用见怪不怪的表情托着下巴,撇嘴,冲她点了点头。
    “你看到了。每次都是这样。别再误会我了。”最后一句,关玉麟的声音中难得的带了丝委屈的哑然。
    “再来几坛上好的南江美酒。”尚棠一手倚在椅把上,红衣艳丽,如瀑黑发倾泻而下,显得慵懒华贵:“再把你们这儿最好的菜都上一遍。嗯,再来几壶上好的碧螺春,拿几碟点心来。在多叫几个美人儿来跳舞。”
    她有这么多钱?尚相府会给她这么多钱?
    关玉秀冷眼看着尚棠挥金如土,心中存疑。
    尚棠:“阿麟,今天还是麻烦你了。”
    然后关玉秀就看见了自家大冤种弟弟豪气冲天的往桌上甩出了几张银票。
    “还不够就记将军府的账。”
    ——玉麟是败家子儿。
    关玉秀连忙拦住突然撒钱的弟弟。
    “玉麟,你哪来这么多钱。”
    被打断高光时刻,关玉麟有些煞面子。他皱眉回头,见到玉秀那担忧的脸,心虚了一瞬,随即揉揉鼻子,哈的叹口气,耐着性子宽慰她:“阿姐你别管,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他眉头高扬又莫名骄傲道。
    “放心吧,今天的花销还不到之前赌坊的一半。”
    如果我有罪请杀了我,而不是让看见自己弟弟被当冤大头了还沾沾自喜。关玉秀望着被拿走的银票想。
    关玉麟武学天赋极高,与之相对,从小功课却惨不忍睹,得靠着玉秀给他抄功课才免于总被罚抄的命运。直到如今还总在学堂被先生留堂,好在他也不用走科举这条路,通常教书先生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另一方面来说,玉秀觉得玉麟在某些拐拐绕绕方面是有些脑子不好使的,好比如今。
    看到关玉秀面如土色的那颓败的样子,尚棠勾起嘴角。终于像是享受够了一样拍了拍手,让包间的美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三人和一大桌的佳肴美酒。
    “秀秀,难得出来玩何必这么愁眉苦脸的。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
    尚棠举起酒杯,一本正经道。
    “阿姐,要是不舒服就去休息一下。”
    玉麟赶紧转移话题打断尚棠的劝酒行为,给关玉秀指了下房间最深处那布置香艳的大榻。他还有些纳闷阿姐的脸色怎么忽然这么难看。
    “不了。”
    看到那张床,关玉秀脑中警铃大震。
    “她哪有累,我看好着么。”
    尚棠撇撇嘴,从一旁提着酒壶给自己灌了一口,微醺着,眼尾带了点红。更是妖孽的让人不能直视。
    “难得出来一趟,如何秀秀,不喝酒么?”尚棠遥遥伸出一只修长玉手,将酒杯举到关玉秀跟前。
    “尚,棠!”关玉麟语气加重,真生气了。
    “尚三小姐自便吧。”
    关玉秀面色淡淡。
    “尚三小姐,尚,三,小姐,哈哈哈……”
    尚棠像是真有些醉了,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几句,突然嗤笑一声,揶揄的瞅了眼关玉麟:“还真是个老妈子,你姐喝不喝酒难道也是你说了算?”
    “你什么意思?”
    关玉麟蹙眉,语气转冷。
    “我是说,她的事你少管。”尚棠猛的起身,一把攥住关玉秀的手腕,硬塞给她一杯酒,冷笑。
    “怎么了,关玉秀,还是断不了奶?你这样,”
    尚棠如同鬼魅般凑到关玉秀耳边咬牙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你弟啊?”
    酒壶的碎裂声在耳边骤然惊起。
    关玉麟面色不虞的甩下手,像是丝毫没感觉到疼痛似的,将碎瓷片扔向桌子。
    酒液混着血丝,自他的手腕一滴滴落下。
    “你屁话真多。”
    少年眸光阴沉沉如寒潭,口气不再客气。
    “她离不离开我管你什么事儿,尚棠,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吧。”
    他又向关玉秀伸手,漫不经心的说:“阿姐,酒给我。”
    手掌向上,被碎片割破的口子源源不断的滴出血来,有的伤口仍扎着小的碎片,像是刺进了关玉秀的眼里。
    她扔下酒杯按住关玉麟流血的手腕,慌忙拉着他又去要了壶清水冲洗伤口。
    留下尚棠一人回到座位,冷眼瞧着,独自往嘴里灌酒。
    关玉麟老实的任由关玉秀一点点给他把伤口清干净,又裹上干净的布条,细细包扎好,全程没再说话。
    关玉秀刚放下手,抬眼看见关玉麟在盯着她。他的目光怪异,带着种沉闷的阴郁感,丝毫不似往常般快活。
    酒进了伤口,要是真有毒……
    关玉秀狐疑的将手覆上其额头。
    少年瞳孔骤缩,目光一瞬间缓和了。
    他抿嘴,嗤笑:“手上破几个口子还不至于发烧,你以为我是你啊。”
    是平日的玉麟。
    见他神色已恢复如常,关玉秀这才宽了心。
    “完事了?那就坐回来吧。夜还长呢。”
    尚棠的声音这时再度响起。
    尚棠坐在窗边,喝完一壶酒,无言的放下手,看上去像没事人一样,似乎丝毫没在意刚才的插曲,扒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把眼睛瞥向窗外,竟还能露出了个虚幻的笑容:“等着吧,好戏还没上演呢。”
    “不知这传闻声似天籁的晓百红这名动南江的一曲究竟如何啊。”
    看着她悠闲的侧脸,关玉秀心口一点点的沉下来。
    不对劲,尚棠那副游刃有余的态度是她计划什么时胸有成竹的体现。
    正当时,只听一声巨响!紧接着窗外传来了男人们激烈的喝彩声和随之而来的悠扬乐声。
    关玉秀来到窗边打眼一看,层层红布已被揭开,当真露出一个巨大的金丝鸟笼来。可这鸟笼的金丝栏杆间距又很大,足有三人宽,丝毫起不到囚禁的作用,倒是这异样的演出确实给人感官上的刺激,这神秘感更激起人们对笼中心处那白纱覆面曼妙女子好奇心。
    那女子姿态傲然,抚琴斜坐于地面,一只白玉皓腕慵懒的撑在地面,宽大的薄纱裙摆几乎铺满半个舞台,她背后几位衣着华丽的美艳女子已奏起笛和琵琶,她却只是倨傲的摆弄着手腕,目光流转,与楼上的宾客一一对视,随即抬起玉臂,拉长的媚眼风情万种,指尖轻佻的那么一勾。
    这一勾立刻就把男人们的魂给勾走了,楼上顿时爆发出了更激烈的喝彩,不少男子探出头来高喝着要求女子演奏。女子不慌不忙的摇了摇手指,随即裙摆一甩,仿佛刹那盛开的昙花铺了开去,她的背笔直而立,纤细的腰身不盈一握,手中的琴已端正的摆在了跟前。在此时,她背后的乐声陡然上扬,即将进入高潮。
    她微微低头,弹拨出了第一个音。
    本来正百无聊赖的看着这一幕的关玉秀突然脑中受到了一股冲击。随着那奇异音调响起,整个人变得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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