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乖乖地吃完自己那碗面起身去洗碗。
    成年后的夏雪有轻微的洁癖,对任何东西都要求一尘不染。她一遍遍地清洗着刚才陈文铮用过的那只大碗,像擦拭一只古董一样。
    有一缕发丝掉下来,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习惯性地想伸手撩上去,手抬到一半才意识到满手的泡沫还没有洗净。
    正犹豫时,她感到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耳廓,将那缕遮发丝别到了她的耳后。这种冰凉的触感她并不陌生,在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也是这么冰凉的手抚上她的眼帘。
    他什么时候进了厨房?
    她下意识地想回头,却听陈文铮低声说,“别动。”
    她闻声不敢再动,感受着他捋顺她的发丝,又将什么东西轻轻穿过她的耳垂,先是左边,然后是右边。
    “戴回去吧,上次就应该给你的,结果又忘了。”
    他离她极近,她就像被施了什么咒法一样,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的耳垂,是她遗失了好些天的白金耳钉。她轻轻摩挲着,像是在确认耳钉有没有戴好,更像是在触摸他触碰的温度。
    客厅里夏雪的手机突然响了,将凝固的空气重新搅动。陈文铮轻咳一声,从客厅餐桌上拿了夏雪的手机递给她。
    夏雪接过手机,道了声“谢谢”。
    来电显示屏上王蕾的名字在跳动,这么晚了她会有什么事呢?
    王蕾的声音很虚弱,“雪儿,你现在方不方便来我这里一下?”
    夏雪一听立刻紧张了起来,“蕾蕾你怎么了?”
    “我有点不舒服。”
    “李明华呢?”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说,“他不在。”
    “哦,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时间已经过了12点,窗外的夜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一样望不到头,令人生畏。夏雪脱下围裙,对陈文铮说,“我同学好像病了,我得去一下。”
    说着她便急急忙忙拿起挎包换鞋出门。
    陈文铮不容拒绝地跟了出来,“我送你去。”
    “你晚上喝了酒,不能开车吧?”
    “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早就清醒了。”
    “可是你刚才不是还说明早有台手术么?今晚这一折腾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了。我可以打电话叫车。”说着夏雪拿出手机准备拨号。
    陈文铮一把夺过她的手机,锁了屏帮她放进她的小挎包中,“聪明的女人就是要学会在适当的时候选择接受。”
    夏雪愣了一下也不再坚持,她看着他没有表情的侧脸,心里蓦然荡漾出圈圈涟漪。
    ☆、第16章
    第十六章
    文/乌云冉冉
    王蕾的病来得毫无头绪,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她整个人虚弱无力嘴唇发白,还一直嚷嚷肚子痛。
    “是大姨妈吗?”夏雪一时六神无主。
    王蕾艰难地摇摇头。
    “那除了肚子还有哪不舒服?”
    王蕾依旧摇摇头。夏雪试图去摸她的肚子,王蕾的□□声更重了。她在脑子中搜寻着自己少的可怜的常识,一一排除她知道的那几种常见的疾病。
    不是大姨妈,不是肠胃炎,也不像阑尾炎。可到底是什么病?
    情急之中夏雪定了定心神,想到还有一个人等在楼下。她颤抖着手拨着陈文铮的号码,可就是那11位简简单单的数字她却拨了三次才拨对。
    电话很快接通了,陈文铮像是早有准备,声音无比淡定地询问王蕾此刻的病症。
    “你先别紧张。我问你,她发烧么?”
    夏雪探手去试探王蕾的额头,一层细细的汗珠下,她的额头倒是异常冰凉。
    “不发烧。”
    “按压腹部疼痛么?”
    “对。”
    “左右侧都疼么?”
    “对。”
    “脸色苍白,发冷汗?”
    “对。”
    “不活动时会不会比动起来舒服一些?”
    夏雪迟疑了一下低头问王蕾,王蕾虚弱地喘着气,似乎在用最后的力气说,“都疼。”
    夏雪立刻回复陈文铮,“差别不大。”
    “可能腹腔内有出血,要马上送医院。”
    “那我立刻叫救护车。”
    “来不及了,你等我上去。”
    挂上电话,王蕾已经有些意识不清,而夏雪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湿。还好今天有陈文铮在,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几分钟后,陈文铮将王蕾抱到了车上。
    陈文铮的帕萨特风驰电掣地划破夜色驶向医院。好在这里离他工作的那家医院不远,在夏雪打电话向他求助之前他就跟医院的值班医生打过了招呼,万一有突发情况可以第一时间处理。结果还真是被他预料到了。
    一路上,王蕾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夏雪看着着急。她趁王蕾不注意时不停地拨打李明华的手机,可电话里总是那个声音告诉她无法接通。
    虚弱的王蕾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朝她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别找他了。”
    夏雪知道他们之前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她脑子突然闪过李明华阴测测的脸和她的那个从未被证实过的猜测,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车子开到医院的时候王蕾已经彻底昏厥过去,夏雪不停地叫她的名字,她就像睡着了一样毫无反应。
    医生和护士们七手八脚将王蕾抬上移动病床送往急诊室,根据陈文铮的描述和推测,医生给她测过血压后又送她去做b超。
    没多久,结果出来了。
    接收王蕾的那个医生认得陈文铮,他对陈文铮说,“宫外孕大出血,还好送来的及时,需要马上做手术。”
    陈文铮点点头,跟他猜想的差不多。
    那医生看了看夏雪,又压低声音问陈文铮,“病人是你什么人?”
    “一个朋友。”陈文铮顿了一下补充道,“关系不错的朋友。”
    “放心吧,我这先准备手术了,你们看方便的时候办下手续就行。”
    夏雪急忙说,“我去办吧,都需要办些什么手续?”
    那医生说,“先办个住院再缴纳一下手术费吧。具体的嘛文铮很清楚。”
    陈文铮拍拍那人的肩膀说,“辛苦你了大生。”
    被陈文铮称作“大生”的医生朝陈文铮摆摆手,说了句“甭客气”转身进了手术室。
    大生走后,陈文铮看了看身边的夏雪,见她眼神茫然又惶恐。
    他安慰她,“不用担心了,这种情况虽然凶险,但只要进了医院问题就不大了。”
    夏雪抬起头看他,他的存在多少让她觉得安心一些,但是她也不好意思一直把他留在医院。
    “今天多亏了你。剩下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去办,你明早还有手术,早点回家休息吧。”
    陈文铮四下看了看,看到手术室旁边的长椅,走过去坐下。松了松衬衫领口,无所谓地说,“折腾到这会儿我也睡不着了,明天直接上手术台吧。”
    夏雪有点迟疑,不知道要不要再劝他几句。
    见陈文铮看着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她索索性放弃了思想斗争,走过去坐到了他的身边。
    她真的不想让他走。她害怕一个人坐在这里,面对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些画面会不由而然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比如多年之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医生带来了死讯,坐在手术室外的男人的老泪纵横,而他旁边的小女孩却用懵懂的眼神看着大人们,不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年来,这些琐碎的片段经常在午夜梦回之际侵袭着她的大脑、她的心脏……那是她噩梦的开始,只是这噩梦要何时结束,她却不知道。
    “别傻愣着了,我带你去缴费。”歇了一会儿,陈文铮起身对她说。
    夏雪应了一声低头跟上他,边走边悄悄伸手去摸挎包里的钱包,还不知道自己带的这点钱够不够。
    住院押金和手术费大概要两万元左右,夏雪算了算她所有的现金加上卡里钱都不够两万。
    她试探地问收费处的女医生,“可不可以先少交点押金,余下的定金和手术费等明天一起交齐?”
    那女医生抬起惺忪的双眼着实把夏雪吓了一跳,蓝色的眼眸在这死寂的医院大厅里显得有些诡异。夏雪定了定神,才看清那姑娘是戴了蓝色的美瞳。
    蓝眼睛女医生应该是刚被吵醒,打着哈欠不耐烦地说,“不行,是多少就是多少,医院都有规定的。”
    夏雪有点为难,这大半夜的上哪去找钱?她也有点担心不远处的陈文铮听到后会很尴尬,于是压低声音解释说,“您看这么晚了,我们出来得实在太急了,我还有一张卡没带在身上,明天一早我就回去拿您看行吗?”
    蓝眼睛女医生轻笑一声,“呵,来我们这看病的病人都很急,各个都像你这样这医院早该关门了。”
    夏雪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两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的僵持了几秒钟。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有个声音说,“刷这张吧。”
    陈文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边,递上一张卡给那蓝眼睛女医生。
    据说男人最帅的时候就是对一个女人豪气干云地说,“刷我的卡吧!”或者是“随便刷,别客气!”
    夏雪从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的男人,但是正常情况下她这时候应该觉得幸福的。然而此时的她除了觉得尴尬再无其他感受。
    她难为情地朝陈文铮笑笑,小声说了句,“明天一早就还你。”
    蓝眼睛嘴角还挂着不屑的冷笑,眼睛随意地瞟了一眼递卡过来的男人。可这一瞟不要紧,睡意立刻消散了大半,“呦,陈医生,您带人来看病啊?”
    陈文铮没有接她的话,蓝眼睛继续说,“嗨,这位女士也不早说,如果是本院医生担保的话,只用一半就够了。”
    陈文铮不领情,冷冷地说,“该多少就刷多少吧。”
    蓝眼睛的工作态度和服务热情立刻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很快就把手续办理好了。陈文铮将那几张单据折好交给夏雪,又问蓝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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