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我等站在朝堂,不事生产,知道民间疾苦的,能有多少官员?新都县高山林立,土地贫乏,百姓很难生产,即使他们交上的,比别的地方少上一半的粮税,也几乎是他们全部口粮了。他们常年挨饿受冻,甚至还有一些吃树皮……”
    那五品文官,说着说着,当场就哭了起来。
    “皇上,他们真的很苦,虽然粮税没有交够,但他们却把自己的所有都拿出来了。”
    说着,那五品文官抹了一把脸,直挺着背,目光毫不畏惧的直视着守义王朝的皇帝:
    “敢问皇上,那些家有万亩良田,却给皇上上贡千亩的人对皇上忠心,还是那些家有一亩良田就上贡一亩良田的人对皇上忠心?”
    守义王朝的皇上眉眼一动,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了欣赏之色。
    那欣赏之色,那么明显,以至于上朝的官员都看的清清楚楚。
    之前争的脸红脖子粗的官员,都恶狠狠的瞪向了那名五品文官。
    顾望舒嘴角也微微扬起,抱起衣袖,看着那人,脸上露出一抹让人看不透的笑意……与守义王朝的皇帝的欣赏截然不同的笑。
    “说的不错,你接着说下去,朕重重有赏。”
    守义王朝的皇帝的话,似乎给了五品文官无限的勇气。
    那五品文官道:
    “其实,皇上,微臣早就想说一些话,实在是不吐不快,不如今日一并告诉皇上,皇上,微臣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田地里的百姓,那么辛苦的劳动,却吃不上饭,而我等……那些富贵人家孩子,整日玩耍,就能吃得上饭……微臣觉得,这太不公平了。”
    五品文官说的义愤填膺。
    守义王朝皇帝脸上的笑僵硬了。
    那五品官员说的我等,是包括他这个皇上?那人觉得他不事生产,却能享受荣华富贵很不公平?
    守义王朝的皇帝脸颊微微抽动,正要发作。
    顾望舒却是向前走了几步,靠近那跪在地上的五品官员,动作缓慢而优雅,不带一丝的急躁,行动之间带着说不出的清贵高雅。
    “请问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那五品官员认得顾望舒这个月王。
    毕竟,顾望舒的身份这段时间,在守义王朝的朝廷那么特殊。
    “下官常贵。”
    常贵其实是邪教的人,但又不是邪教的人,他家自幼贫穷,在快要饿死之际,被邪教的人吸收入组织里。
    白元君和顾望岩在守义王朝扩大邪教的势力,就是为顾望舒登基铺路的。
    邪教中的人,也应该都属于顾望舒的。
    但是,这个常贵却并不很看好顾望舒。
    他甚至觉得顾望舒单凭血统身份,就想当皇帝,当人上人实在是令人不齿。
    若是顾望舒有能力当皇帝,他自然听从邪教的安排帮助顾望舒。
    但是,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他发现顾望舒并没有多少才能,空有其表和身份,让他失望之余,也很反感靠着血统在朝堂站一席之地的顾望舒。
    “常贵大人是吧?”
    顾望舒点了点头:
    “你刚刚说了那么多,本王都很认同,不过,常贵大人可否想过,怎么解决新都县的问题?”
    顾望舒的擅自发问,让守义王朝皇帝心中因常贵升起的怒火哽在胸中,不上不下。
    说起来,刚刚他想给顾望舒难堪,常贵那一跪,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而如今,他又因常贵怒火中烧,顾望舒却又插手再次转移他的注意力,真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微臣自然想过。”
    顾望舒接着问道:
    “不知常大人打算如何解决?”
    常贵像是一个愣头青,一点不畏惧顾望舒的身份,梗着脖子看顾望舒,虽然跪着,但气势一点都不输顾望舒:
    “微臣以为,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具体地方具体对待,皇上应该由各地不同的情况,征收不同数目的粮税,只有这样,各地的百姓才不会为难。”
    顾望舒挑眉,眸中出现几分趣味:“哦?常大人的意思是,皇上向各地征收相同的粮税,就是为难各地的百姓?”
    顾望舒的反问有些犀利,常贵的呼吸窒了一窒,有些不服气道:
    “我没那么说。”
    顾望舒轻笑:
    “是么?可是本王听你的话,怎么理解都是那个意思。”
    守义王朝的皇帝也为常贵后面越来越不知好歹的话说得心头大火:
    “够了,朕做的决定,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五品官员来指手画脚。”
    刚刚还对常贵欣赏万分,让常贵好好说话,说得好会有重赏的皇帝,在转眼之间,就朝着常贵严厉的斥责起来。
    这就是皇上,喜怒无常,瞬间就可能翻脸无情。
    顾望舒看向守义王朝的皇帝:
    “皇上,请息怒,让臣下再问常大人几个问题。”
    守义王朝的皇帝纵然气的不行,但也好奇顾望舒会问什么,说实话,从顾望舒住进宫里到现在,他还没摸清顾望舒是个怎样的人。
    顾望舒这个人,看上去明明很好懂,但却又奇怪的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只觉得他这个人好像藏了很多事。
    这也幸亏之前国师提醒顾望舒,要沉得住气,才能让聪明的人看不透他,进而不敢轻视与他。
    “好吧,既然月王都这么说了,那你问吧。”
    异世帝后272:大局观
    “多谢皇上。”
    顾望舒朝着皇帝行了个礼之后,才重新转向五品文官常贵,缓声道:
    “刚刚常大人说,希望皇上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具体地方具体对待,不同的地方,要求征收不同的粮税,对么?”
    常贵不知顾望舒到底要问什么,却直觉的有些不安,但,纵然不安,他也不认为自己说错了。
    他挺直腰背,虽然是跪着,也不让自己的气势输给顾望舒:
    “对,下官是这么说的。”
    顾望舒笑着点了点头:“常大人知道湘城么?”
    “知道,是我们守义王朝最富庶的城市。”这是守义王朝人人都知道的,顾望舒问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无聊。
    顾望舒却是突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冷凝着声音道:
    “湘城城主贪财好色自私自利,守义王朝的盐税被他掌管,因为花洲王朝靠海食盐很多,所以进价便宜,利润大,同样的,从花洲王朝买进来的盐税也比守义王朝的盐税略高,这就是你说的具体问题具体对待……但,湘城城主却把从花洲王朝购买来的盐登记成本国的盐,缴纳跟本国盐一样的盐税,私吞了中间的差价……”
    在顾望舒说这的时候,朝中官员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其中有一个官员‘噗通’一声颤着身体跪倒下去:
    “皇上,冤枉啊,冤枉啊,微臣根本就没那么做,微臣冤枉啊……微臣没有做过那些事啊……皇上,微臣真的没有……”
    那正是湘城的城主,也正三品的文官。
    守义王朝的丞相狠狠的瞪了顾望舒一眼,更是出列道:
    “皇上,月王他信口开河,盐税根本不是湘城路大人掌管的。”
    守义王朝的皇帝也皱着眉:“月王,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顾望舒轻笑:“我的确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掌管盐税,也的确是胡说的。”
    跪在地上的湘城城主惨白着脸瘫倒在地,长长的呼了口气。
    “荒唐,你这是在戏弄朕和文武百官么?”
    守义王朝皇帝勃然大怒,只觉顾望舒今日是在找茬。
    顾望舒立马弯腰:
    “皇上请息怒,臣下只是说了一种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同理可证,若是粮税也如盐税那般区别对待,那么,必定会有人钻空子,将自己的千万亩良田登记到贫困的地方去,然后以最低的标准交粮税……”
    守义王朝的皇帝怔了下,怒容僵在脸上。
    顾望舒继续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只要那规矩出现一个缺口,就会如江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然后会有无数奸佞小人浑水摸鱼,最后导致粮库不满,国库不足——要在太平盛世还好,如今四国之间摩擦不断,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开战,这样的情况,若在开战的时候,拿不出军饷,粮饷,因此战败,国不夏存的话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月王!”丞相有些恼羞成怒:
    “你休要夸大其词,危言耸听!!!”
    但守义王朝的皇帝却并没有生气。
    他皱起眉来,若有所思。
    顾望舒说的,是有些危言耸听,是言过其安了,但是……那种可能,却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
    如果真的那样了,守义王朝千千万万百姓将会颠沛流离,穷困潦倒,甚至会被其他国家的人奴役……
    只是想象一下那样的场面,守义王朝的皇帝就不禁有些背脊发凉。
    他作为皇帝,每做一个决定,都要经过深思熟虑,优劣点都全面考虑才行。
    想着,守义王朝的皇帝对丞相道:
    “方丞相,让月王说下去。”
    顾望舒勾起唇,他知道,皇帝已经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他朝着守义王朝的皇帝行了个礼,继续道:
    “还有,刚刚常大人说自己不明白,为什么百姓在田地辛苦劳作吃不上饭,而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却能够生活的很好……这个问题,问的很好,也说明常大人是真心的为百姓着想,但是,这其实并没有不公平。相反,这很公平。
    常大人应该知道,不同的职业,不同的身份的人,他所负的责任是不同的,身为农民的百姓,种田是他的工作,是他职责所在,所以,辛苦劳作,是他该做的!
    而我们,文武百官,却是另有用途,我们在规划领导维持着整个守义王朝的运转,我们是没有在田地上辛苦劳作,但是,我们却在竭尽全力的为整个守义王朝的服务,我们的责任是让守义王朝更加的强大,让百姓过上更好的生话!
    只要我们做了自己该做的了,就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既然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们也做了自己该做的,为什么不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那些饭食?
    难道,只允许百姓享受我们的保护,享受我们给他们创造的富足生活,享受我们给他们创造的安定环境,而不向我们缴纳任何粮税,才算是公平的?
    难道,我们文武百官,甚至为天下百姓操碎心的皇上,都要亲自劳作才能吃上饭食,就是公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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