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林暗暗皱起了眉头。
    第444章 失言
    谢梅珺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拍了丈夫的手臂一记:“你胡说些什么呢?!”
    杨意全也察觉到自己失言了,咳了一声,解释说:“我也是想着素敏妹子离开湖阴这么多年了,一直未能在岳母身边侍奉。如今她好不容易回了乡,可以在岳母跟前尽孝了,却又转头说要走,让岳母怎么办呢?不如在湖阴多留两年,陪陪岳母,等到玉和下一任谋个江南的官职,再跟到任上去也不迟,到时候路上也好走些。”
    谢慕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杨意全这话说得轻松,谢璞如今都是从三品了,这种等级的官职有限,哪儿有那么容易说调他回江南,就调回江南?他在朝中可以说没什么靠山,又得罪了曹家、程家、江家这些高门大户,与其在仇人眼皮子底下混,还不如一直待在燕王的地盘里呢,至少曹家的手还伸不进北平去,不怕有人暗地里算计他。况且燕王如今明摆着对谢璞很是欣赏看重,只要谢璞在北平做得好了,慢慢往上升,未必就做不到封疆大吏。他今年才不过三十多岁罢了,能力也不缺,只要朝中无人打压,前途还是一片光明的。他凭什么要放弃这光明的前途,跑回江南来呢?
    大约也是觉得杨意全的话太过荒谬了,连宋氏都忍不住说话:“我身边又不是没有女儿与外孙,不愁无人侍奉,用不着扣下儿媳妇不放人。况且还有显之、谨之他们几个孩子在呢。玉和与素敏本就夫妻分离多年,才相聚数月,又要分离了,我怎么忍心看着他们受苦?让素敏去北平,本就是我的主意。夫妻就该守在一处,我可不是那等不近人情、只重威严的婆婆!”
    宋氏自己饱受夫妻生离死别之苦,最看不得这种硬逼别人夫妻分离的事了。
    杨意全面露尴尬,谢梅珺瞪了他一眼,小声数落他:“你少说两句吧!越说越错,没人把你当哑巴!赶紧给我回那边去!”
    杨意全讪讪地笑了笑,却又对文氏小声解释:“素敏妹子,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想着你的性子未必过得惯那等官太太的生活,也不忍心看着你去受上官夫人的气,因此才多说了两句罢了。若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你别见怪。”
    文氏勉强笑了笑:“怎么会呢?杨大哥原也是好意劝我。”
    杨意全被妻子撵回了西耳房陪孩子,多少有些灰溜溜的模样。谢梅珺挽着文氏的手臂坐下,亲亲热热地说:“意全就是个书呆子,一点儿都不懂得人情世故。嫂子别听他胡说。三哥身边如今没有别人,急等着你去与他团聚呢,若不是天气不好,家里事情又多,我现在就要劝你北上的。你如今是三哥唯一的正妻,不陪着三哥去任上,反而叫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侍妾代掌中馈,与三哥的上峰、同僚家的太太奶奶们交际往来?哪里有这个道理?!从前是曹氏贪图富贵安逸,不肯吃苦,又不愿意叫人知道她上头还有你这位原配在,方才打发个丫头随三哥去任上出丑罢了。如今拨乱反正了,曹氏被扫地出门,我们谢家可是有规矩守礼数的人家,才不会学曹氏那般行事呢!”
    文氏心里好受了些,笑着接受了谢梅珺的安抚,很快便又恢复了原样。
    谢慕林不高兴地撇了西耳房那边几眼,脸上堆起了笑,尝试着转移话题:“祖母给出的腊八粥配方,熬出来的粥,别人都不是很习惯,嫌不够香甜,我却觉得挺好的。我也不是在忽悠老太太,而是真觉得吃太多糖不好,容易坏牙。娘总觉得我在胡说,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哪!我吃粥的时候还在想,如果北方菜都是这样的,那我应该适应得来,去了北平生活,也不用发愁了。”
    宋氏听得重露笑容:“这样才好呢。饮食上不挑剔,上哪里都不用怕。你娘还曾在我面前抱怨,说你对吃食挑剔,无论饭菜点心,都有自己的主意,每每把厨娘折腾得不轻,还总是费油费盐费食材。我看她这话就有些偏颇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吃不起,食不厌精乃是常事,多尝试新菜,也可以传家。可你能**细的菜色,又能适应外地的粗糙饭食,不会因为换了地方,就茶饭不思,那才是好养活的孩子。我是宁可孩子好养活,也不希望他们被养得太娇气了,能吃才是福气。”
    宋氏身为北方人,在南方度过了大半生,其中没少长途跋涉,也不止一次经历过生活习惯、住宿饮食不适应的情形,自然有过许多不如意,甚至还有亲人因为水土不服而病重难起的。她会说这番话,显然是有感而发。
    谢慕林大力点头赞同附和,文氏也十分顺服。谢梅珺连忙举了好几个例子,来说明饮食上包容性强有多少好处,接着杨沅也从西耳房那边跑过来,列举起了她所知道的外地美味菜肴,屋里很快又恢复到先前那和乐融融的气氛了。
    直到回了三房新宅,谢慕林才对文氏说:“杨姑父好奇怪,他平日里说话行事,并不象是个不懂得人情世故的书呆子,今天好好的,居然劝娘别去北平跟父亲团聚,实在是太荒唐了。娘别理他的话。他与你有十几年未相见了,就算曾经在小时候照应过你,又能剩多少情份?你叫他一声大哥也就罢了,却不必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文氏面露难色:“你杨姑父的话虽然不大妥当,但他确实了解我的性子。说真的……虽然我盼着能与老爷团聚,可一想到今后就要与北平那边的官太太们打交道,其中有上峰家的,还有许多平级的同僚家的,我便有些头皮发麻,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来。”
    谢慕林不以为然:“娘虽然闲居了十几年,但过去也不是没做过县令太太。当时不是适应得挺好的吗?有什么不会的就学嘛,谁还不是从无到有,从不懂到精通的呢?”
    文氏苦笑:“县令太太好做得很。县令乃是一地父母,老爷才上任就掌握了一地大权,我只需要打理好内务,再安抚属下家眷就行了,根本不必费什么心。你瞧咱们湖阴那位县尊的夫人,除了大场面时露个脸以外,平时何曾需要出来应酬我们了?便是见了面,我们也要给父母官面子,对她客气三分。可北平那边就不一样了,人多而杂,还有燕王府在……”
    谢慕林摆摆手:“爹爹还不是头一回遇到那种环境?他那么能干周全的人,在那里过了大半年,肯定什么情况都摸清楚了。娘你过去了,只需要向他问明白章程,照着做就行。就算真有不慎,得罪了哪位官太太,难道她还能把爹爹怎么着吗?有燕王殿下镇着呢,不怕有人作妖!想来她顶多就是在公开场合里给你些难堪,但你受了曹氏十几年的气,还怕那点难堪不成?没事的,娘只管放心!杨姑父又没做过官,他知道什么呀?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文氏一愣,想想也是,心里总算安定了些。
    第445章 质问
    谢梅珺一家当晚在谢家二房的宅子里留宿下来。
    过了腊八,到新年前这二十天左右的时间,谢梅珺要忙于自家新年诸事的准备工作,也要应付杨家那边的琐事,更要负责竹山书院内的后勤杂务。哪怕如今大部分师生们都已纷纷动身离开,返回自个儿家中过年,等年后再返回,留守的师生也依然有那么十几二十人,再加上书院内的仆役,足有近五十人要在书院过年。这么多人的生活,谢梅珺都要安排好,压力可不小。
    因此,她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两个尚且年少的孩子,只得把他们送回娘家来,交给母亲照看。等到她把事情忙得差不多了,过了小年,她才会把孩子接回竹山书院的家中,直到正式过新年时,先去拜过杨家本家,大年初二再全家回来陪母亲过节。一直到正月结束,他们一家四口都会住在谢家角这边。每年都差不多是这样的章程,所以今年谢梅珺也一到腊八,就把孩子送过来了。
    没想到会发生丈夫失言这种事。
    她板着脸,带着一家人回了自己在娘家的住处,然后先打发两个孩子各自回房梳洗、歇息,又吩咐了丫头婆子们去做几件事,方才回了自己的卧室。
    杨意全已经换了家常打扮,正盘腿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看书。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地面上,摆放着一个半旧的黄铜炭盆,炭火烧得正旺。
    杨意全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微笑着向妻子示意面前小几上的茶壶:“累了吧?我让人煮了些安神茶,你喝一杯,暖暖身子,夜里也能睡得好些。”
    然而谢梅珺不愿意配合他,做个糊涂人:“你今天在三嫂面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三嫂想带着孩子去北平与三哥团聚,碍着你什么事了?!你说的那是人话么?他们夫妻分离十几年,都是被曹氏那毒妇害的!如今好不容易能相守了,你却叫我三嫂打发妾室去北平陪三哥,自己留在老家过凄冷孤单的日子?我三嫂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坑害她?!”
    杨意全脸色变了变,坐直了身体:“你胡说些什么呢?我哪里是要坑害素敏妹子?我是真觉得她的性子不适合去北平应酬官太太们,才劝她的。况且,岳母身边多年没有儿子媳妇承欢膝下,这也是实情。玉和要在外头做官,没法向嗣母尽孝,也就罢了。素敏妹子人都在这儿了,怎么也该多陪岳母一阵子,才是她的孝心哪。”
    谢梅珺冷笑:“我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关心三嫂,还是有心要害她了。说你关心三嫂,你却想要离间他们夫妻之情;说你有心害她,你还有一套套的大道理来驳我。可是,连我母亲都劝三嫂去北平找三哥,你却还要借她老人家的名义,劝三嫂留下,到底是真的为了我母亲着想,还是拿她做借口,去达到你心中龌龊的目的?!”
    杨意全的脸色彻底变了。他迅速看了一眼外间,便快速伸展双腿下了罗汉床,走到妻子面前,压低声音道:“你疯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若叫岳母听见,我就是跳进太湖都洗不清了!”
    谢梅珺面露嘲讽之色,斜视着他:“你还不承认?你敢说自己不是想要把三嫂留在湖阴,不让她跟我三哥相聚么?否则你平白无故说那些荒唐话做什么?!”
    杨意全恨不得堵上她的嘴:“别说了!你今儿到底是在发什么疯,怎么胡言乱语起来?”
    谢梅珺甩开他的手:“你别想哄我!你从小儿就对三嫂有意,你当我真没看出来么?都十几年没见面了,大家的孩子都快到成婚的年纪了,你见了三嫂,不跟着我叫一声嫂子,非要象小时候那样唤她的闺名,还好意思装什么没事人儿?!你不知道我在母亲与三嫂面前有多尴尬!若不是今儿腊八,每年你都要过来,我真是恨不得把你留在书院算了。哪怕你回杨家去,也好过在我娘家人面前出丑!”
    杨意全怔了怔:“怪不得……你总不肯让我送你和孩子们回来,非要自己回,原来是……”他的脸色变了变,板起了脸,“你休要胡思乱想。我不过是念着小时候的情份,多照看素敏妹子些罢了。玉和与我也是多年的兄弟了,他不在家,我替他照看家小,又有什么不对?我们两家本来就是亲戚。玉和还是岳母的嗣子,你的嗣兄。都是一家人,我只是想显得大家亲近些,别生分了而已。你的想法才龌龊呢!我清清白白一个人,你非要把我往歪里想!”
    谢梅珺冷笑:“你只管继续骗自己吧,却休想能骗到我!我从前不是没有劝过你的。当年你我定亲,是你大伯父先提出来的,我父亲觉得你还算老实,方才答应下来。若你不乐意,我也没有哭着喊着非要嫁你的道理,你随时可以提出退婚。可我三哥被三婶逼迫毁婚另娶的时候,他带着素敏姐姐回老家完婚,我当时见你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曾经郑重问过你,是否真的对素敏姐姐有意?是否真心想娶她为妻?
    “若你承认了,我立刻就可以带你去见母亲,把婚约了结,再请母亲出面,为你求娶素敏姐姐。那时候谁都知道,素敏姐姐嫁给三哥,就要面临三婶与曹家两方大敌,不可能会有好日子过的;可她不嫁三哥,便没有了去处,连嫁妆都没有了。若你有心要救她,当时就该挺身而出,而不是告诉我,你对素敏姐姐只有兄妹情谊,只是担心她日后处境,并没有别的想法!”
    谢梅珺看着丈夫,眼里透出了几分鄙夷:“既然当初放弃了,十几年来明知道三嫂过得有多艰难,你都没有开过口,那如今就不该再有任何奢念!我三嫂带着孩子回湖阴,可不是为了给你圆梦来的!况且,你就算留下了她,又能如何?她对我三哥一心一意,对你的龌龊心思一无所知!她儿女双全,家境殷实,夫妻恩爱,还是三品的诰命!你一个举人,只能在她面前做个童年时的兄长,偶尔见面的亲戚,难道还能指望她会对你另眼相看么?!你除了偶尔能多见她几面,多说几句话,还能做什么?为了这点私心,就要害她夫妻分离,你也有脸说自己是个读过圣贤书的人?!”
    “不要再说了!”杨意全满脸涨得通红,又再次往外间与窗户方向扫了几眼,方才竭力压低声音道,“我不管你是在发什么疯,反正我只当方才什么都没听见。你不要再在任何人面前胡说八道了。半点影子都没有的事,你瞎猜疑不要紧,在家里私下跟我说说,十几年的夫妻,我也不会跟你计较。可真要传了出去,你叫我如何做人?!别做蠢事,无事偏要生非!”
    他整理了一下衣袖,挺胸昂首,不紧不慢地往外走,在院子里还要跟丫头们说,他要到外书房去看看书,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出了院门。
    谢梅珺隔着玻璃窗看他离去,两行泪水从眼角无声地滑落下来。
    第446章 母女
    杨意全在二房的外书房过了一夜。谢梅珺则在自己的房间里度过。第二天清晨起来,前者若无其事地回到妻子那里换衣裳梳洗,后者也没有任何异样的表示,只是态度非常冷淡,完全不跟丈夫说一句话。
    杨意全对此没说什么,用过简单的早饭后,先是跟一双儿女聊了几句,又去向岳母宋氏请过安,便带着两个下人,出门坐船,返回竹山书院了。
    正常得跟平日没什么两样。
    只是,当谢梅珺来到母亲的房间里时,宋氏看着她的目光,已经带上了不那么寻常的悲伤:“我的孩子,这都叫什么事儿呀?难不成真如三弟妹所说的那样,我与你父亲不懂得挑女婿,害了你一辈子么?!”
    谢梅珺一听到母亲这话,便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没能瞒过母亲的耳目。她内心顿时一阵委屈,眼泪又掉了下来,直扑到宋氏怀中:“母亲!您别这么说,是我信错了人,没把他管好,才叫他有了那种恶心人的想法,不是您和父亲的错!”
    宋氏抱着女儿,默默流泪:“他对素敏有想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十几二十年……当初给你们定亲时,他就已经有了异心。若是我与你父亲早有察觉,也不会把你许配给他。”
    谢梅珺摇了摇头,从母亲怀中坐起身来,擦着眼泪道:“这如何能怪得你们?当初父亲只是觉得那姓李的不错,想要试探一二,是女儿一时任性,叫那姓李的混账拿住了把柄。父亲为了女儿名声着想,急着要为女儿定一门亲事。杨伯父亲自为侄儿开了口,这么多年的交情,杨意全那时候看着也还好,是个温文端方君子的模样,父亲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我只恨当初三哥三嫂成亲之前,我问杨意全是否有意救助三嫂的时候,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信了他的谎话,才会导致今日的结果。如今想想,他倘若真是个端方君子,当初就不会放弃孤立无助的三嫂,转而娶我这个有娘家人脉又有书院为后盾的未婚妻了。他会选择女儿,既是因为杨家大伯父之命,也是因为女儿确实能带给他利益。他如今自以为羽翼丰满,生活无忧了,再见到三嫂,才会起了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其实说白了,不过是得陇望蜀罢了。”
    谢梅珺擦干了面上的泪痕,人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这也没什么,世上的男子,大多有花花肠子,我还能指望他会象父亲那般,做个生平无二色的端方君子么?这十几年,他与我成亲后,还算老实,除了在杨家的事情上软弱些,倒也没做出什么让我难受的事儿来,还给我带来了一双可爱的儿女。只要他把自己的小心思藏好了,别叫人知道,别让三哥三嫂为难,我倒也不是不能忍的。他其实是个胆小鬼,半点儿不敢冒风险,除了偶尔说几句荒唐的话,连暗地里用些小手段都不敢。上头有杨大伯父镇压,书院那边也轮不到他做主,他连摆脱我们谢家独立门户都做不到,没什么可担心的。”
    宋氏叹息道:“可你这一辈子……难道都要忍下去不成?”
    谢梅珺苦笑:“有什么不能忍的呢?他要装傻,那就让他装吧。若他真能装一辈子,我也不介意与他相安无事下去。除了书院不能让他全盘掌控,两个孩子的事也不能由得他做主,其他都可以照旧的。我可以在人前与他装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只要两个孩子好,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若是到哪一日,他的所作所为让我没法再忍下去了,也不过是析产别居罢了。我不会让两个孩子受委屈,绝不会让他有另攀高枝儿,反过来恶心我的机会!”
    宋氏觉得十分难过:“这又是何苦?你还这么年轻,就要为他葬送自己一辈子么?”
    谢梅珺平静地摇了摇头:“难不成和离另嫁,就一定有好结果?世间男儿多薄幸,就算真有象父亲那样的君子,也未必会轮得到我。维持原状未必是坏事,反正杨意全也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我受不了他那副伪君子的作派,方才与他撕破脸罢了。如今这样倒也好,至少我用不着委屈自己,跟他虚与委蛇了。当着外人的面维持面上的礼数,背地里根本不用理会他。等到淳儿科举出仕,成婚生子,沅儿也嫁人了,我也就解脱了。”
    她冲着母亲笑得甜美:“到时候,我搬回来陪母亲住,如何?”
    宋氏还能怎么回答呢?只能含泪笑着点头:“当然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行。这里是你的家,不用有任何顾虑的。”
    谢梅珺微微红了脸,重新把自己埋进了宋氏的怀抱:“母亲,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我要做什么,一想到有您在身后,我就没什么好怕的。女儿底气十足!”
    她又想到了一件事:“对了,这些糟污事可别叫三房那边知道了。三嫂如果知晓,那多糟心哪!心里还不定如何难过呢。她心里可从来都把杨意全当成好人的。还有,真姐儿那孩子几乎天天过来,她是个小机灵鬼,谨之也聪明仔细得很,母亲万万不可叫他们察觉到异常,否则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晚辈呢?说到底,都是我没有管好家里男人的错。”
    宋氏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放心,没有人会多嘴的。”同时抬手默默抹去了面上的两道泪痕。
    谢慕林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虽然对杨姑父的发言感到十分不满,但由于宋氏与谢梅珺都先驳了回去,杨淳杨沅兄妹也都不赞同父亲的想法,所以谢慕林对于二房一家的观感没什么变化,顶多就是对杨意全更加敬而远之罢了。
    就连谢显之与谢谨之听完妹妹的叙述之后,也觉得杨意全这位姑父不大靠谱,不说他有什么坏心思吧,至少也是个糊涂人。他们在竹山书院有的是好师长可以求教,本来杨意全对他们就只是淡淡地,并不亲近,如今他们就更不想与他多作接触了。
    谢显之原已拜在了牛大儒门下,谢谨之近来又得了另一位先生的垂青,学业上有了任何疑问,都有人可询问,哪里还有空去搭理杨意全?见面了,也只会维持礼数,象其他同窗那样唤一声“杨先生”而已。
    杨意全自身并不在意,他对于谢璞的儿女,观感平平,不会因为其中有人是文氏的骨血而有所变化。他嘴上念叨着谢璞是他兄弟,文氏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妹子,心里却没有打消某种念头的打算。他是不敢做什么的,妻子拆穿了他的心思,他也竭力否认,努力维持原状。见妻子过后愿意与他维持表面和平,岳母也没什么异样的表示,他就安心了。
    他只在心里暗暗焦虑着,无法说服文素敏打消北上的念头,难不成真要再次与素敏妹子分离?她这一去,他要多少年后才能再与她重逢呀?
    杨意全站在妻子身侧,隔着几丈远看着文氏的身影,内心煎熬,本人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第447章 相邀
    谢慕林发现杨意全姑父有时候会盯着自家母亲文氏,露出奇怪的眼神。
    不过他离得很远,看人时又只会跟身边的妻子谢梅珺说话,倒也不象是有什么坏心。
    谢慕林也曾向谢梅珺探过口风,梅珺姑姑好象并没觉得丈夫的做法有什么异常,哈哈笑着说:“是你姑父无意中往你们的方向看吧?大概是正好说起要不要给你母亲赔不是的事儿。你姑父有些拉不下面子来,我催了他几回,他都不好意思。好孩子,你别理会你那蠢姑父了,要他主动向人赔不是,比登天都难!不过他心里是知道错的,只是没脸说罢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只当没看见就是了。总有一天,他会自己想明白的。”
    是这样吗?
    谢慕林半信半疑,但每次看到杨意全盯着自家母亲的背影瞧,等到文氏转过身去时,他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似乎确实有些装模作样又不好意思承认的意味儿……行吧,她其实还是有挺多事要忙活的,没空理会这位糊涂姑父是不是犯了傲娇。正如梅珺姑姑说的那样,只当没看见就是了。
    闺学那边已经彻底停课了,谢慕林每天都带着四妹谢映容,给母亲文氏打下手,协助进行过新年的准备工作。这个新年,乃是文氏嫁进谢家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在老家宗族过年,许多仪式、规矩、习俗……全都要做足了,不能让人挑出任何差错来。文氏非常重视这个新年,连带的几个孩子都格外上心,尽他们所能地为文氏提供帮助。
    过了正月二十,眼看着就要到小年夜了,竹山书院那边留守的先生们,原本还给几个家住附近的学生开着小灶,如今也要彻底停下来了。谢显之与谢谨之停止了每日坐船前往书院报到的举动,也开始在家给长辈们打下手。谢显之成了文氏的助理,谢谨之则直接被文氏打发去了二房听宋氏使唤。
    就在所有人都忙成一片的时候,因为年纪小,只需要负责部分采买工作的谢徽之悄悄儿来找谢慕林:“二姐,萧二哥又回来了。”
    咦?谁?
    谢慕林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萧瑞回来了?怎么在这时候过来?他去找你了?”
    “他托老宅的贾大给我捎信,把我叫了过去。”谢徽之有些不安地说,“他说……他想要见二姐你一面,有正经事要跟你商量。我其实觉得不大妥当的,谁要跟他一个纨绔子弟私下相见呀?可他一副严肃的模样,说那件事关系到咱们家的安危,所以一定要我把你请过去……”
    谢慕林皱了皱眉,想起手头那一大堆的工作,便道:“他若真有要紧事要告诉我们家,先跟你说不行吗?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大半年帮了家里不少忙呢,知道事情轻重。”
    谢徽之听到她这么说,还挺高兴的,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笑了一笑,方才继续说:“我也这么跟他说了,还告诉他,要是觉得我年纪小,怕我经不住事儿,我请大哥二哥去跟他说也行哪。可他说,他跟二姐你打交道多了,觉得你更聪明更可靠些……呃,我也没法说他这么想不对……”其实他有时候也觉得,二姐比大哥聪明,做起事来又比二哥要有决断些,胆子也更大。不过这种话,他是不会跟兄长们提起的。
    谢慕林犹豫了一下:“神神秘秘的……他这是在搞什么鬼?”大冷天的出去见个外人,她其实不是很乐意,哪怕对方是个帅哥也一样。不过,她想起萧瑞过去几次给自己带来的重要消息,又怕真的不去,会错过什么特别重要的情报。
    于是她便问谢徽之:“萧瑞现在在哪儿呢?他打算什么时候见我?在哪儿见?能带人同行吗?”
    谢徽之忙道:“我都问过他了,他说准备在湖阴逗留三天,办些私事,正因为私事缠身,不方便上门拜访,只能让你去见他。这三天里,随便二姐你几时去见他都行。他还借住咱们家的老宅,看宅子的贾大都跟他混熟了,又想着他是个高门大户出身的公子哥儿,还是皇亲国戚,没敢把他挡在门外头,他就顺势叫贾大给我捎信儿来了。到时候我会陪二姐你去见他的。这事儿他已经答应了。”
    若不是看到萧瑞对此事的态度足够坦荡,谢徽之也不敢真把自家姐姐带出去私会外男。
    谢慕林想了想,便说:“我去找二哥说一声,报个备,再跟你一块儿去。至于时间嘛……明儿午后吧。我顺道去把我落在老宅里的织机给搬回来。这些天一直借四妹妹的织机练习,怪不好意思的。琴姨娘整天拉长个脸来盯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嫌我了……就拿这事儿做理由,先哄住娘再说。回头要是萧瑞真个说了什么重要情报,我再告诉娘也不迟。到时候,只说是在老宅碰巧遇上他的就行。”
    谢徽之连忙点头答应了。他自去联系萧瑞,定好见面的时间与章程,谢慕林则去找二哥谢谨之,把情况说了。
    谢谨之皱起了眉头:“只带三弟怎么够?多带几个壮实有力气的仆人吧,遇事也能有个帮手。贾大虽然不错,但他一个人,太过势单力薄了。萧瑞是个武官,虽然不知道他身手如何,但他这种将门子弟,又是治军严明的金山卫中人,武艺差不到哪里去的。倘若他要使坏,你也不至于束手无措。”顿了顿,“我也跟你一块儿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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