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转念一想, 在和池茜交往前, 他自认也是个斯文男人, 结果这两年下来,被池茜带坏,私底下也开始有辱斯文了。
    于昂叹气。
    两个男人若有所思,这时候池茜拉着池柚回来了。
    池茜没告诉池柚岑理来了,因为池柚是回到了长椅这边,才发现长椅上除了她姐夫,还多了个男人。
    “你的新模特来了,随便画哈,我和于昂先回病房了。”
    池茜把平板丢还给池柚,然后拉上于昂就走。
    于昂有点犹豫这么明目张胆地给两个人制造独处的机会,会不会让池柚反感,然而在感受到池茜拉着他的手时,素来懂得体贴他人感受的于律师还是自私了一把,任由自己被池茜拉走。
    等走远后,池茜才放开于昂,双手抱胸问道:“你刚刚跟岑理聊了什么?”
    于昂:“你很好奇?”
    “废话,”池茜看着他说,“我妹现在正是纠结要不要放下芥蒂跟岑理和好的关键时刻,很有可能岑理一个表现不好就出局了,所以我现在要时刻关注着岑理,我当然想知道你们刚刚趁我和我妹不在的时候聊了什么。”
    于昂略长地哦了一声,像是听懂了,只不过他没回答,而是反问她道:“那如果现在我一个表现不好,也会在你这里出局吗?”
    怎么又扯到她头上了。
    池茜咳了声,摆着架子说:“你知道就好。所以现在看你表现的时候到了,你和岑理刚刚聊了什么?”
    于昂说:“没聊什么。他找我取经怎么哄你,我就告诉他了。”
    池茜没反应过来,问:“什么怎么哄我?”
    于昂的目光轻巧地从她脸上划过,反问:“你的嘴消肿了么?”
    停顿几秒,池茜反应过来了,立刻龇牙咧嘴,扬起拳头往他身上来了一拳。
    并伴随着恼羞成怒的质问:“你一个做律师的,嘴巴这么松?什么都往外说?职业操守呢?你律师资格证花钱买的吧?”
    “自己耍流氓也就算了,还带坏岑理?我妹可说了,岑理是个绝对的绅士,你要是把他带坏了,到时候他要被我妹告骚扰,你帮他调解啊?!”
    于昂心里好笑,本来在岑理那儿还挺不自在的,现在看到池茜比他反应还大,他内心又罪恶般地好受了些。
    他抚慰道:“你也说岑理绅士了,他不会那么做的。”
    池茜睨着他说:“那不一定,毕竟你们男人,呵。”
    一脸“我已经看透了你们男人的本质”的表情。
    她当初看上于昂,看上的就是他的那份斯文,现在呢,还不是变斯文败类了。
    虽然她也不反感就是了。
    偶尔被向来温柔的男朋友给小强势一下,感觉其实挺不错的。
    池茜晃晃头。
    不对不对,想到哪儿去了,她能接受,她妹可不一定。
    万一帮了倒忙,引起她妹的反感,害得岑理出局就不好了。
    毕竟她对岑理还是挺有好感的,再者岑理又是她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
    虽然池柚现在的心意有些纠结,但池茜旁观者清,她很希望,池柚曾经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能够得偿所愿。
    这种偶像剧情节可不是天天都会发生的。
    池茜拉着于昂走了,留下池柚有些无语。
    这目的也太明显了。
    池柚看向长椅上坐着的岑理,见他脸色好像比前几天的时候看着好了些,问道:“……你的病好了?”
    “好了。”
    “不咳嗽了?”
    “不咳了。”
    池柚嗯了声,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心里还是为他的痊愈而松了口气。
    她抱着平板,没有让岑理给她当模特。
    毕竟在高中的时候,他已经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她当了太多回的模特。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深城?”池柚问。
    这几天她跟孟璇也在聊天,孟璇说最近她和王凯宁临时凑成了饭搭子组合,每次吃饭的时候王凯宁都在抱怨他们技术部的工作堆成山,天天累成狗,偏偏骨干之一的岑理还请假了。
    “不过还算这姓岑的狗比有点良心,请假了还天天陪我们线上加班,等于远程上班,可惜他请假了,这几天别说加班费,连工资都没得拿,笑死,这就是恋爱脑的下场。”
    这是王凯宁嘲讽岑理的原话,孟璇都一一转述给了池柚。
    池柚不急着回深城,除了想陪着池爸这个想法,还有的就是她也想趁着这次请假,暂时放下工作,好好地在老家休息下。
    而且她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辞职,回家考教资或者公务员之类的。
    虽然她和池茜现在都在童州,但于昂这一来,姐姐姐夫估摸着也要和好了,因而辞职的这个念头,在她心里还没有完全被打消。
    她喜欢原画师这份工作,也喜欢深城的繁华,可在她心里,家人始终是第一位。
    岑理在风树里有股份,他是破晓的核心,不可能跟她一样一直待在童州,他总是要回深城的。
    而且他这样待在童州,就像是王凯宁说的那样,吃力不讨好,没工资拿就算了,还耽误工作。
    听孟璇说岑理这几天都在线上陪着技术部加班,王凯宁他们不知道,但池柚知道,岑理是带着病在加班的。
    都病的那么严重了还要对着电脑。
    池柚忍不住蹙起了眉。
    听到她问回深城的事,岑理眸光一闪,轻声回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去,”池柚如实说,“你反正病已经好了,就回去吧。”
    岑理摇摇头。
    “在你没有说和好前,我会一直待在童州。”
    池柚有些呆滞,又想起王凯宁的话,怎么都没有办法把眼前的岑理和王凯宁口中的“恋爱脑”结合起来。
    这几天的冲击太大,她就长了一个脑子,被迫接收了好多的信息量,从岑理这里,从陈向北那里。
    “……岑理,你别这样吧,”池柚含糊道,“你这样一点儿都不像你了。”
    池柚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塌房”,但自从他们在公司重逢后,准确来说是自从交往之后,她发现,岑理跟她心里所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以前岑理在她心里就是可望不可即的那种人,淡漠清高,有点冷,但也有作为绅士的分寸,所以才让她记了那么多年。
    然而现在呢,她不仰头看月亮了,月亮却跟着她走了。
    “我没有不像我,池柚,是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岑理看着她,目光平静。
    他悉数自己的缺点,陈述般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一种理性的自述,可听在池柚的耳朵里,好像又是自我的一种贬低。
    他告诉她,其实她心中那个美好的“岑理”,更多的是她自己想象中的一种美好。
    从前他离她距离太远,她看不到他的另一面,就由自己的想象补充,她喜欢他,自然会把他想象成最好的样子。
    很多人都会陷入到自己的这种想象中,把心中的那个人给过度的完美化,然后多年下来一直念念不忘,好像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取代。
    然而这个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哪有真正的白月光。
    至少岑理不觉得自己是。
    如果他想要一直维持着池柚心中美好的形象,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再遇见,也不要再有交集。
    就那样,只做她记忆里最好最完美的岑理。
    纵使她将来有一天和别人组建了家庭,他还会在她心中永远留有记忆中美好而纯白的一角。
    但岑理并不想这样做。
    相比起她的喜欢,远观而小心翼翼,他更想要拥有。
    他知道这样一定会打破她心中对他的想象,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但他没想过避免,他本来就是个凡人,就如同月亮坑洼阴暗的背面,不需要任何美化。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岑理说。
    他没有任何的隐瞒,在说完这句话后,在她呆滞的眼神中,他的声音温润,目光黝黑而深沉。
    “跟你在一起的这一个月,我真的很开心,池柚,我喜欢你,即便我们高中不认识,这一个月里,我也会喜欢上这么好的你。
    你根本不需要仰望我,太阳不需要仰望月亮,相反的是月亮之所以有光,是因为天边另一端的太阳在照耀它。”
    “我很羡慕高中的我,也很感激高中的我给你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能够让现在的我和你在一起。”
    “我希望你也能够喜欢现在的我。”
    回到病房后的池柚一直很懵。
    岑理也来了病房,和池爸池妈聊了挺多,一直聊到中午,他临时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就先告辞了。
    走之前他跟池柚打了声招呼。
    池柚哦了声,屁股黏在椅子上,没有要动的意思,池妈催她去送送岑理,池柚只是撇了眼岑理,很快眼神又不自然地挪开了。
    “不用,我知道路,”岑理低头看她,语气很轻,“我先走了,等忙完了我再来找你,你记得吃午饭。”
    这句话听着很平常,但或许是岑理说这话的语气和他跟其他人说话的语气全然不同,池妈听得抿唇一笑,但看到池柚一副木头的样子,又叹了口气。
    岑理走后,到了下午,池柚还是心不在焉,捧着自己的平板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池茜跟她说话,她也没听进去。
    “池柚!”池茜只能在她耳边吼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池柚猛地回过神来,呆呆地啊了一声。
    池茜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重新说:“问你个事……”
    没说完,又被打断了,不过打断她的是池妈。
    池妈刚从病房外回来,脸上挂着笑,命令姐妹俩:“你们现在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晚上我们一家去姜医生他家吃个饭,”然后单独对池茜说,“把于昂也带上。”
    这突然的安排让姐妹俩都愣了,池茜扯了扯嘴巴问:“带上于昂干什么?他又不是我们家的人。”
    “他是你男朋友,怎么不是我们家的人了?”池妈反驳,“难道你不打算跟他结婚了?”
    问到点子上了,池茜嘟囔道:“暂时没那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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