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怕死,也不怕伤,早就在两军交战的战场上,亲身体验了无数次。
    直到最后一名死士倒下,楚修辰稍有些体力耗竭,以剑指地,一膝下跪,一手按在流动地极快的伤口上。
    此刻,他才后知后觉,身上的伤尚未好全,而在今夜中加剧了。
    他勉力撑着站起,脸上亦沾染着少量不知是自己还是死士的血,朝着姜知妤而来。
    力竭至此,还好,他不枉此行,总是找到了。
    姜知妤看着楚修辰缓步朝着自己走来,而拖地的雪煞则引着一路的血迹,朝她而来,心下陡然一颤。
    她正想转身,却瞧见了楚修辰的身后,正站着夏侯景。
    他扬起手中的银刀,架在了楚修辰的脖颈,凉意涔涔。
    作者有话说:
    楚楚:栓q了怎么又来了,我不行了tvt
    苏:不,你是晋江人士,我说你行你就行。
    二合一加上后面有点写得头秃,晚了一点点~orz
    求评论呀!
    第33章
    此番场景, 倒是姜知妤不曾料想过的画面。
    大抵是夏侯景将楚修辰当成了歹徒?
    楚修辰神色忽变,微微侧首,语气似是叫勉强:“敢问公子这般何为?”
    他左肩上的伤口仍旧朝外涌着鲜血, 早已是疲倦不堪的身子,却依旧谈吐清晰,气息不紊。
    适才的动静颇大, 几位婢女早就在客栈的窗子朝下望去,看见了有人企图救走这一位“阿岁”姑娘。
    自然, 她们也很疑惑, 为何三殿下会与阿岁姑娘在一处?木大人先前可是说所有接触此事之人俱要保密, 得将人妥善送到西秦才可说出。
    可无论如何, 这几位姑娘自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贸然下楼恐怕只会被殃及。
    一路上,这些婢女自然也是有瞧见姜知妤偷偷做了一些记号凭证留下, 大家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实在是木里大人强占民女的做法有悖人伦,即便他只是想替三殿下办事。
    如若人逃了, 三殿下即便日后得知此事,大概也不会过于责备她们。
    ……
    “姑娘, 你快走。”
    夏侯景虽仍与姜知妤有着不少话想澄清, 但他今日并未带任何随从而来,不过自己也是通晓武艺刀法, 未必会处于下风。
    如若日后不能再相见,也希望能在这位姑娘心里留下一点好的印象,起码让她不要再那般嫌恶自己就成。
    姜知妤抬眼看着楚修辰一半的脸在晦暗的灯下忽明忽灭, 情绪很是不明显。
    她其实一直不曾料想来者会是楚修辰, 更是不明白他为何会独自前来。
    邕州距崇安最少也有百里, 车马都走走停停了数日, 楚修辰究竟是如何寻得这么远的。
    姜知妤看着近在咫尺的楚修辰,不由得轻颤了一下手心。
    此时早已夜深人静,夜色笼罩下,只教人感到微微渗人的凉意。
    姜知妤从始至终,不曾对楚修辰有任何回应与举动,仿佛她不认识他一般。
    趁着眼下无人追来,姜知妤循着一个小巷先行离开。
    她的步子很轻,但行动得却又迅速。
    ……
    直到姜知妤循着黑暗狭小的小巷子绕了许久后,她才渐渐放下警惕,放开沉沉喘了几口气。
    姜知妤很少有什么会让她恐惧害怕的事情,怕黑则是她为数不多的软肋。
    原先在皇宫的时候,殿宇外彻夜点着灯,寝殿内婢女们也燃着烛火陪伴在侧,所以她夜晚时看不清晰的隐疾并不是特别大的影响。
    被带出的这段时日,姜知妤一直在隐藏着自己的情绪,不曾轻易向几位婢女透露,虽然她也并未有过大的希望能寄托。
    姜知妤也过了及笄的年岁,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纵使她先前一直向姜湛说辞,推脱自己如今不想那么早离开皇宫,可建公主府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姜湛也在私底下给了姜知妤一支私人影卫,皆是姜湛亲自在羽林军中挑选出,分布在皇城及其国内各处,只需任意到一处钱庄中报上名头,便可听凭差遣。
    这还是姜知妤与姜湛私底下的秘密,不曾告知于任何人。所以姜知妤也知晓自己若是在城中,被寻回只是早晚之事。
    只不过邕州如今并不是大显的疆土,若是她想回宫,眼下的确还有些难。
    姜知妤不曾留意脚下,忽然踩断一支树枝后,倒吸了一口凉气,继续战战兢兢地走着。
    此处早已是另一条街,此处商铺不多,大多歇业打烊,往来行人也甚少,姜知妤不敢发出太大动静,毕竟她孑然一身走在街上,甚是惹眼。
    她身上仍旧穿着婢女赠与她的衣物,带着西域特色的服饰在她身上,纵使只是婢女的规格,也难以掩盖她姿容的出挑。
    如今也算是从虎口得以逃出,不必再受束缚。
    姜知妤这几日心里火大得紧,究竟是什么大人,什么公子,趣味喜好竟是如此粗鄙低俗,如若让她日后知晓了,定要让父皇派人狠狠地惩治。
    她顿住了脚步,缓缓垂下了头。
    父皇……
    自己究竟是他的孩子吗?如若他日后知晓此事,会如何待她呢?
    耳畔是风将幌子吹得哗啦作响的声音,与幽暗夜色一道渗人。
    只见月色下,一人的影子狭长,渐朝自己跟前走来。
    她倏然抬眸,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人,有些看不真切,正用墨色的眸子看着她。
    姜知妤勉力定睛,是楚修辰。
    随后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只是语气里有些磕磕绊绊:“你适才……还好吧?”
    她知晓自己在明知故问,却也不想过多嘘寒问暖。
    可他若是不来寻她,自然不会有这般的事。
    楚修辰的右手背上已被鲜血铺满,在冷风中吹得干涸,左手依然握着那柄削铁如泥、血肉可断的雪煞。
    “殿下为何……要离开显朝?”楚修辰语气很轻。
    他知晓的。
    那一日苏铭说完之后,楚修辰便起了疑心,姜知妤既然答应了他会回宫,断然不会再贸然跑失。随后便追到城外,沿着西秦使臣车马返回的轨迹寻来。
    而当出了大显,踏入这座城的那一刻,他才发觉心口越发沉重起来。
    “我……与你无关。找人这种事情,怎么劳烦将军亲自来寻?”姜知妤避开他的拷问,“我自然安然无恙,倒是你,何苦如此?难道这也是父皇的意思?”
    她说到这话时,嘴上明明坦坦荡荡,可眼却忍不住又朝着他身前瞥去。
    姜知妤羽睫颤了颤,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淋漓不止的红。
    眼下附近多数商铺早已打烊闭店,姜知妤看了看不远处仍旧亮着的灯笼,仿若点点萤火映入她的眼眸,若隐若现可以看见客栈的字样。
    虽说邕州早就不是显朝的疆土,但先前百年来皆是隶属显朝,百姓也都是沿袭原先的习俗,不过虽物是人非,但此地位于两国交界之地,往来商贸繁荣,故也有不少人会来此营生。
    客栈的店主正是从大显来此地谋生,故听见熟悉的语言很是热情。
    姜知妤向好心的店家求来了一套干净的男装与些处理伤口的药物,便端着进了房中。
    无论如何,也确实是楚修辰救下了她。
    姜知妤原先不过以为只是大户公子家的普通仆从,却不料个个武功如此了得,甚至在其余地方仍有埋伏。
    如若姜知妤当真一人出逃,只怕早就……
    此时客栈趋于安静,只剩下姜知妤又一次往返上下楼层时,发出的轻微踏响。
    她又接了一盆热水进屋。
    只见楚修辰站在桌前,正垂首解开自己身上的锦袍上的玉带,在门被破开那一瞬间,手上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姜知妤也有些怔住,眼皮子跳了跳,不过还是从容地抬脚进了屋,顺带着将门虚掩上。
    “怎么?还怕我将楚将军看光了?”
    姜知妤将温水端至桌上,垂眼又看了看一旁的楚修辰顿住的手,还带着颤抖。
    “刀剑无眼,这种场面,让殿下受惊了,抱歉。”
    楚修辰看着姜知妤并没有躲避之意,又强调了一句:“多谢殿下今夜的照顾,我自己处理便好,殿下还是早点就寝罢,夜来秋凉。”
    楚修辰话里带着逐人的意思。
    姜知妤一直觉得平日里她自己很是固执,却不曾料想,楚修辰某些时候,却是比她更为逞能。
    肩膀流了那么多血,她自然也知晓刺得颇重,纵使是习武之身,伤后也当随即便有军医上前处理。
    如今既寻不着郎中,身旁又无小厮,除了她,楚修辰还能指望上谁呢?
    姜知妤的指尖在盆子浅探了一下,水不热不冷正适宜,不过入秋夜里颇冷,耽误一阵子便也会凉下来。
    “昔日在营帐里,本公主也是替你包扎过手臂的,”姜知妤立即补充,“我并非袖手旁观之人,这两次我都有关联,你无需如此惊恐。再者,我都已出来许久,如今天高海阔,我的声誉属实不用将军担心。”
    她也没想得过于复杂,更何况这伤口一人不易处理好。
    平日里皆是半夏服侍着她穿衣晨起,即便被掳,也有几位婢女照顾着她,所以姜知妤这一道行来,除了受些车马劳顿外,其余倒是无忧。
    只不过替旁人除衣解带,倒是头一遭。
    她站在楚修辰跟前,试图接着他适才的动作,将玉带解下。
    只是她从未接触过,属实手生。
    “你其实大可不必前来。”姜知妤手上的动作未停。
    玉带被姜知妤纤细的指尖一点点解开,随即合身的袍子也开始变得松垮起来,而新旧血迹混合的衣袍,姜知妤猜想着大概今夜过后,便穿不上了。
    楚修辰几次想制止,皆被姜知妤的不善眼神回怼回去,只能任由她继续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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