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情绪不正常,林安安当然不能刺激他,得安抚,“我虽然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你这样,陶教授肯定接受不了的。他带你来这里,结果你在这里出事,他该多伤心啊。他年纪一大把了,遇到这个事儿,你说这多难受啊。”
    沈禹行道,“他知道。”
    林安安震惊,“他知道?”
    “他说会给我挖坑的。”沈禹行道,“这里很好,天高地广,很安静。很祥和。没人会打扰我。”
    林安安道,“这说的……我不就打扰你了?不是,你现在这个年纪,不适合想这些。”
    看了看他脑门上面还没消肿的伤口,林安安缓和了声音,“你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所以生气,觉得很委屈?所以才想不开?我和你说,咱真的不能因为那些烂人就放弃自己。不值当的。”
    沈禹行自然没听进去。
    林安安把自己那半截凳子腿给他看,“你知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吗?这是用来揍人的。谁要是让我不痛快,我就用这个揍回去。心里就舒坦了。所以咱们被人欺负的时候,不是怪自己,也不是放弃自己。而是先把人揍一顿。就算咱要想不开,也先把人揍了再说。”
    见沈禹行终于肯看她了,林安安道,“这样,你告诉我,谁欺负你了。等以后有机会,咱去海城,把人给揍一顿。你觉得怎么样?”
    沈禹行看着林安安,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的人生中,没人教他揍人。
    祖母说他不配反抗。那些孩童时期遇到的孩子们说他不配,那些孩子的父母也说他不配。哪怕是老师,也是让他忍着。
    那天那些人把他抓住,把他的嘴堵住。打他,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仿佛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他们把他关在小黑屋里,让他反省。让他认识自己的错误,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挨打。
    沈禹行反省了,在那个黑暗的地方,他回顾了自己这二十年的经历。得出的结论是,他不该为人。他生来是被人嫌弃的。父母嫌弃他是拖累,影响了他们游戏人间。祖母嫌弃他血统不纯,脏了家里的血脉。身边的人厌恶他,因为他的血统天生就是带着罪恶。
    他本就不配为人。他应该走,离开这个世界。
    可这个人觉得他不该离开,还应该学会揍人。
    见沈禹行眼里终于露出点儿疑惑的神色了,林安安就知道这是有效果的。
    看来路子对了。这人就是因为被欺负多了,所以产生的负面情绪。
    这就是不会反抗的后果。
    但凡知道反抗的人,都宁愿把负面情绪留给敌人,也不会消耗自己。
    林安安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谁让她不痛快了,她先反击再说。心里爽了,浑身就舒爽了。
    林安安将凳子腿给他,“你看,很结实。被人欺负了,就抽回去。别人知道痛了,就不会再敢欺负你了。”
    “人很多。”沈禹行小声道。
    “啊?”林安安看着他。然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欺负他的人很多。
    林安安道,“这好办啊,能抽一个是一个。这样咱总不至于太吃亏,是不是?你是不是担心抽不过别人,要不这样,你以后早上和我一起锻炼身体。我和你说,我一个人能揍十个人。”
    沈禹行安静的看着她。
    林安安现在长个儿了,已经超过一米六了,在同龄人中真的不算矮。
    但是沈禹行这会儿还要低头看林安安。
    看到他那个眼神,林安安就知道被他质疑了,“我告诉你,我从来不说谎。要不这样,我如果骗了你,下次你还想挖坑,我给你带铲子来,我帮你挖。怎么样?我对这里很熟悉,我知道有比这里更安静,更美丽的地方。但是现在咱们先回去,你就等着看我以后如何一个打十个。”
    沈禹行想了想,点头。他知道,今天是办不成了。
    林安安问他,“会骑车吗?”
    沈禹行又点头。
    林安安道,“现在,你去把自行车推过来,然后带我回实验室。你腿长,坐在后面,我不好骑。”
    这当然是个借口,她现在就是要让这个想不开的天才找点儿事干。出点力气。
    因为这几天林安安经过繁忙的生活之后就有个发现,她发现人在进行体力劳动之后,脑子会放空。当有事儿耽误她思考的时候,她真的没时间想别的。她现在就不想沈禹行有机会想太多。他这会儿这个状态,思考的问题肯定是不健康的。
    沈禹行说,“我自己回去。”
    林安安怎么可能信他。就他这个样子,林安安毫不怀疑,自己一转身,他就躺坑里了。
    “我累了,拜托你送我回去,可以吗?同事之间,不是应该互相帮助吗?你送我回去,以后我教你锻炼身体,教你打架。”
    沈禹行:……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起了效果,沈禹行就去把车推过来了,然后长腿一跨就坐上了这辆不算特别高大的自行车。林安安就端端正正坐在后座,“好了,骑慢点儿,别摔了。”
    沈禹行这才开始踩自行车。
    显然有些生疏,因为没带过人。一开始没控制住力道,有些歪歪扭扭。
    还在他脑子还不错,知道手和脚该如何配合,该用多大力气,才能让它稳住。于是很快就付诸行动。车就稳稳前行了。
    林安安坐在车后座,还不忘了给他灌输反抗精神。
    她告诉沈禹行,自己在老家的时候,被一群熊孩子欺负,然后她每天默默锻炼身体,身强体壮之后,就把这群孩子给抽了一顿。抽完之后,还让他们家长给自己赔鸡蛋和钱。
    靠着鸡蛋和钱,她身体更好了。
    然后上中学的时候,又遇到干部家的孩子,仗着自己力气大,个头大,也欺负她。
    “我当然不能答应,是不是?你猜我怎么了?”
    沈禹行脑子都没时间休息,他本来脑子里都在想挖坑的事儿的,被林安安一直提问,这会儿只好配合,“……怎么了?”
    “我把他们约到了操场,当时大概好几个人高马大的混小子。他们是准备把我揍一顿的。我那会儿比现在矮一些,还瘦弱。身体也不算好。”
    听到林安安的描述的,沈禹行很悲观的想着,她大概被揍了。
    “我利用他们轻敌的想法,先发制人,直接一个纵身跳跃,一脚踹飞最高的一个。”
    沈禹行:……
    “接下来,一拳头一个,一脚一个。拳拳到肉。最后他们被打趴下了。我当时那个心情啊,别提多舒爽了。”
    “……”
    林安安说完,笑了,“你猜他们后来怎么了?”
    沈禹行猜不到,胡乱道,“家里人来了吗?”
    “对,这下你猜对了。我和你说,我真瞧不上他们。打不过我,还找爹妈来。我那会儿也没人管,家里人都不喜欢我,怎么可能为我撑腰呢。所以这些家长就直接来我们班上找我,特别凶巴巴的,要和我动手呢。”
    沈禹行想到了不好的经历。
    “我能让他们揍我吗?我把我们班主任往旁边一拉,和他们讲道理了。咱先发制人,把他们给批评得狗血淋头。因为带头的是干部家属嘛,干部家属怎么能干坏事呢,做了坏事,是要被批评的。所以呢,人家气焰就小了。”
    林安安想到了他的相貌,想着他这模样,去找人闹事,大概是没自己那个效果的。
    所以她就稍微改了结局,“他们自然还不服气,所以呢,我也不和他们讲道理了,我讲法律!他们对我动手,那是犯法的。不管我是谁,我家里好不好,我在这片土地上面,他们就不能对我动手。这事儿,他们自然只能不了了之。但是呢,他们也不会管教孩子,所以他们的孩子又变本加厉干坏事了。”
    “最后,我利用法律,将他们的孩子,送到少管所了。”
    “我看现在估计还在里面呢。现在这个情况,他们更是讨不了好的。所有作恶的人,最后都会逃不脱法律的铁拳。”
    “法律是吗?”沈禹行问道。
    “对,没错,法律。”
    林安安道,“用武力自卫,用法律反击。谁也不能欺负我们。”
    沈禹行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可有一群人,他们觉得他们是对的。法律也能管吗?”
    “他们是疯子,只是在借机胡闹的疯子。”林安安道!“我在首都也打过这样的人。”
    沈禹行终于有了惊讶的情绪,“遇到这些疯子,也能打吗?”
    沈禹行难得愿意问问题了。可这问题还真把林安安难住了。她能打,是因为她有底气啊。符合时下根正苗红的一切要求。
    但是沈禹行能吗?看他这个混血的情况,家里自然那也不是是普通人家的。又因为这个长相,他遇到那群人,能反抗吗?反抗的后果能好吗?
    林安安想着,如果她是沈禹行这个情况,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她依然会反抗的。因为她不想憋屈的任人宰割。
    但是她能这么教沈禹行吗?
    “那你来找我。”林安安道。
    如果她是沈禹行,如果她身边有一个“林安安”。她当然是希望,能得到“林安安”的帮助啊。
    绝望的反抗,是绝望的时候才会有的。有希望的时候,就不能放弃。
    林安安现在不是沈禹行,她是可以给沈禹行希望的林安安,所以她坚定的告诉沈禹行,“你可以找我,我可以帮你解决他们。”
    沈禹行问,“为什么找你?”
    林安安道,“如果陶教授被人欺负,你会帮他吗?”
    沈禹行道,“会。”
    “对啊,这就是理由啊。我可以帮你。我也愿意帮你。不只是你,只要身边的人遇着麻烦,只要这个人值得,我就愿意帮。”
    沈禹行仿佛是被林安安的话触动了,他问,“所以,我……值得?”
    “那当然了,你不是坏人,你愿意帮助陶教授,说明你助人为乐。是个好人。而且你还聪明,你能为国家做贡献,当然值得帮。不止我愿意帮你,以后更多的人会愿意帮你。一个好人,一个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好人,你太值得了!”
    “……”沈禹行脑子都没法思考了,导致他骑车都开始歪歪扭扭了。
    好在他腿长,林安安倒是不用担心摔跤。
    两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实验室区,在大门口,他们看到陶教授正在激动的和警卫团沟通,请他们安排人去帮忙找人。
    他的学生,那么大一个学生不见了。陶教授惊慌得眼泪都出来了。
    警卫团的人就很为难,如果是有特殊情况,自然会安排人。可是一个成年人出门了,这就要去找,这就太大惊小怪了。这样就安排人出去,是不符合规定的。
    陶教授很激动,满头大汗,许教授帮着劝他,说要不然让大家一起去帮忙找。
    但是警卫团的人劝他们不要这么干。
    他们在这里就是要低调的,突然大规模的往外走,这样是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就在陶教授准备一个人外出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他的学生了。
    骑着车,悠闲的回来了。
    “你,你这个臭小子!”陶教授抹了把老泪。
    沈禹行下车,将车还给林安安,然后走过去,“对不起。”
    陶教授不想接受这个道歉,因为他知道,这个学生是明知故犯的。他说了对不起,下次还会再犯。
    他看到了沈禹行身上的尘土留下的痕迹了。心中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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