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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莫武眼里,唐奕生像宝石一样闪耀。
    像他小时候曾拥有过的一枚戒指,银色的戒身上一颗小小的碎鑽,在日光灯下转动会折射出不同的光芒,明媚耀眼。
    那是他离家的妈妈留下的东西,被他悄悄收了起来。
    那天妈妈没有来幼儿园接他,他只好自己走了回去,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那枚戒指留在桌上,虽然当时年纪很小,但他马上就知道妈妈走了,而且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他把妈妈的戒指收了起来,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个戒指被爸爸看到,一定会拿去卖掉,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是这样一点一点不见的。
    那枚戒指后来陪了他很久很久的时间,甚至比妈妈陪在他身边的时候还久,对妈妈的记忆已然模糊,但他始终记得那枚戒指的折射出的七彩光芒。
    那是这个黯淡无光的家中唯一美好的东西,也是连系着他乏善可陈的童年回忆里仅存的美好。
    但就像他留不住曾有的幸福快乐、留不住离家出走的母亲,他也同样留不住那枚漂亮的戒指。
    它被父亲拿走,换了酒精下肚,之后又成了拳头回到他身上。
    他能留下的只有那些不美好的记忆和满身的伤痕。
    最后……连父亲也因为意外猝死离他而去,他成了孤儿辗转寄养在姑姑家中。
    他在姑姑家中看见了何谓幸福快乐的家庭,但那并不属于他。
    他好像一直以来都留不住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像是他的妈妈、住在隔壁会照顾他的大哥哥、那枚戒指……最后还有他的爸爸。
    他们总是任性地说离开就离开,好似他不值得谁为他停留。
    总有一天,唐奕生也会离开,因为他并不值得那样的美好。
    「是是……这次的事都是我们的错,回去我会教育我家设计师,无论如何遇到不合理的要求就应该坚定拒绝,尤其关于工安的事,绝不容许妥协!」说完,黄连森看向莫武,「这样可以吧?莫武,你记得跟你律师室友拜託一下。」
    「蛤?」莫武沉浸在思绪里,听见黄连森叫他的名字才回过神来,却没听清楚黄连森刚刚说什么,只捕捉到要他去跟唐奕生拜託。
    拜託什么?莫武有点紧张,还在说要帮何沐雪牵线的事吗?
    他看向何沐雪,刚刚还要他别当真的何沐雪也一脸恳求他的样子,莫武心下更慌了。
    何沐雪和他同年,正值事业的颠峰时期,是黄连森底下得意的设计师,长相虽不够突出,却也是小家碧玉型,不论条件和背景都是足和唐奕生匹配的,他怎么能拒绝?
    「……」莫武的手指轻颤,一个「好」字在他口中纠结千百回就是吐不出口。
    「莫武,你不舒服吗?怎么脸白成这样?」陈火言率先注意到莫武的异常,担心地问。
    莫武摇了摇头,暗自压下心头的苦涩,开口道:「我……我会跟他说的。」
    「这件事有那么难以啟齿吗?你别是真的想要告我吧?」黄连森看着莫武不对劲的样子,心里发怵。
    「什么?」莫武看着何沐雪,后者也是一脸担心。
    「告!当然要告你们!」陈火言看着莫武的表情,误以为他心里委屈想要提告又说不出口,赶紧握着莫武的手,表示和他站在一起,对着黄连森大声地说:「平常都不把我们工人放在眼里,在那边要求东、要求西的,给你方便你给我当随便,就告到你怕,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师仔!你认真吗?不要这样啦!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这次莫武师传的医药费我也会负责到底,你不要这样啦……」黄连森方才还一派轻松的样子,现在整张脸都垮了下来,不停求饶。
    「武哥……」何沐雪同样一脸紧张。
    那模让让陈火言看了也心软,但莫武是他最心爱的徒弟,两相权衡下,他当然要站在莫武这一边。
    「没有用啦!莫武如果想告,我一定站在他这边的!」
    莫武这时才发现自己会错意了,吓得赶紧摇头:「没有啦、没有啦!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要告谁……真的!」
    「吓死我了……莫武,你说真的喔?」黄连森拍着胸脯,一脸劫后馀生的表情。
    「真的吗?」陈火言虽然暗自松了口气,但也担心莫武是不是又习惯性地把话隐忍着不说,便道:「你想讨回公道的话,就儘管做没关係,我一定站在你这边,不用担心喔!」
    「没有,我真的没有,黄老闆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想因为这种事告他?」
    「没有吗?没有就好。」陈火言仔仔细细看着莫武的表情,确定没有一丝一毫委屈和隐忍才放心下来。
    身为他的师傅这么多年,他早就发现莫武的忍耐力很高,很多事情寧愿放心底也不肯说出来,就连在工作上也是一个劲地逞强,直到身体受不了倒下为止。
    这次会受伤也是同样的原因。
    所以陈火言才会养成对莫武的话大打折扣的习惯,尤其当他在说自己的事的时候。
    「真的不要吓我……我想说这告下去,要是你们以后都不接我的案子要怎么办?」黄连森不怕被告,他更怕以后找不到专业的师傅,现在工人短缺,年轻人不愿从事这又累又辛苦的泥作,没有栽培新的人继承,于是市场上出现许多跨领域、只学皮毛就出来接案的泥作工人,素质参差不齐,令人头痛。
    要找到像陈火言他们师徒一样既专业又细心肯做事、又好配合的泥作师傅,根本天上难求。也难怪黄连森说什么都要巴着他们两个不放。
    「呵呵……」陈火言难得见黄连生求饶的模样,被逗得乐不可支,再加上莫武表示自己没有提告的心思,顿时心里的石头放下,讲话也轻松了起来,道:「说要告你就会怕了厚!恶人就是要有恶人治……」
    「师仔……」
    「老闆,唐奕生不是恶人啦!」儘管知道陈火言只是开玩笑,莫武还是忍不住出口为唐奕生反驳。接着又对着黄连森说:「黄老闆,你的话我会跟唐奕生说,他只是想帮我讨公道而已,没有要为难老闆的意思。」
    「你们感情很好耶……」何沐雪羡慕地说,这两个人既同住在一起又会为对方出头,这样的好朋友真的相当少见。
    莫武耳根一红,故作无事地点点头。
    何沐雪又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很久了吗?」
    不怪何沐雪会好奇,陈火言和黄连森同样好奇得紧。
    毕竟一个是律师、一个是做泥作的工人,看似天差地别、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居然会凑在一起,自然会引起大家的好奇。
    更别说莫武还是个有重伤害前科的人,当然那是陈火言才知道的事,毕竟会来做这份工的年轻人,不是家传,就是家里有点事情、或本身有些故事的人,陈火言自己也是有过去的人,当年看到莫武就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本着助人一把的善念把莫武拉拔至今,没想到莫武如今反倒成了他的好助手,对陈火言来说也是意外的收获。
    如今因为少年法的关係,莫武的前科记录早已被註销,在大家眼里,莫武只是个勤恳作工的老实人,谁也不会知道他曾有过不堪的过去。
    但莫武还是因为那段过去的关係而避谈自己的事情,这七、八年来陈火言也小心配合不要触及莫武的过去和探究他的隐私。因此他只知道莫武有个很要好的室友,两个人为了省钱才住在一起,对于那位室友的身份背景,陈火言一无所知,还以为他室友和莫武一样是作工的人。
    没想到居然是律师,而且听黄连森提到唐奕生那尊敬的样子,可能还是个厉害的律师,这样的人为什么要为了省钱和莫武同住在一起?
    莫武见大家都好奇地盯着他,一时间有些苦恼,他并不喜欢昭告他和唐奕生的关係,总觉得唐奕生和他这种人在一起像是会辱没了他。
    所以莫武总是小心翼翼,儘量不让他们的关係曝光。
    但这次唐奕生主动出现在他的工作场合里为他出头,让他很难回避大家的好奇,只好回答道:
    「他……他和我是国中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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